第二章 往事怎堪回首忆（二）

纪莺宁原本就是准备要跑路的，她回家想拿几件常用的换洗衣裳。由于穿婚纱不方便，她将手机放在了家中。她的计划是取了衣裳，拿了手机，溜之大吉。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纪道成来得如此快，真的是前脚到而后脚至。

        纪道成今时今日所取得的财富，开豪车和住别墅不过如寻常年入五十万的人买一辆几万块代步车的人那样轻松，并非炫富。他住着的别墅里，只有一位唤做“严妈妈”的人帮忙做饭。

        纪莺宁看了下从楼上整理打扫完，听见声音下来，正准备和她搭话的严妈妈，道：“严妈妈，待会儿我爸进门，若是问我到家了没有，你可一定帮我兜着点儿，说根本就没有看到我。”

        今天本来是纪莺宁世纪大婚的大喜之日，早上一群人闹哄哄热火朝天地来接新娘，一群人前呼后拥往酒店方向而去。之后，严妈妈没有一刻放松的意思，将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的一群人弄得乱七八糟的现场归置了一番，忙了好一阵子，也算是刚刚停下手来。

        正在她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后背的时候，听到了一楼传来的动静，便下楼查看。走到一半，见是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家中的纪莺宁。当她看到穿着洁白婚纱的纪莺宁，不管不顾将从来不碰一口的苦丁茶一饮而尽。她的心里一下子发酸，“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莺宁小姐一定是被什么伤着了。”

        当严妈妈还是二十来岁年纪的时候，便来到纪家帮佣。她是亲眼看着纪莺宁呱呱坠地、牙牙学语、摇晃学步、女大十八变的。在纪道成的眼里、在纪莺宁的心中，严妈妈绝对不是纪家的一个佣人，而是他们的亲人。自从纪莺宁的妈妈被突如其来的大病夺去了生命，纪道成便一门心思将所有的精力扑在了事业上，来了个“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而照顾纪莺宁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严妈妈，可以这么说，严妈妈完全够格是纪莺宁半个妈妈。

        严妈妈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直到纪莺宁看到她。她没有问纪莺宁关于今天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更装作没有看到她折返回家时这一身新嫁娘的打扮。而且，她心里面也是明镜一般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出头替纪莺宁挡过去的，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必须由他们父女之间去解决。

        严妈妈柔声细语道：“莺宁小姐，如果是在平日里，能帮的，我一定会帮您挡过去。可是呢，我瞧着今儿个发生的事情，是这最近一二十年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重大事情。你们父女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外人，但是今天我绝绝对对是一个外人，只能你面对纪总去解决了，我是一句话都不敢也不能插的。”

        纪莺宁两眼弯弯如两弯月牙，讨好般歪着脖子双手抱拳于胸前，微微弯着背：“严妈妈，拜托拜托了，好不好嘛？”

        看着纪莺宁两泓清泉的眼睛，严妈妈的母爱毫无底线的差点泛滥，几乎要脱口应下。不过，她还是硬生生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行不行，今儿个绝对不成。”

        “囡囡，囡囡你在哪里？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家，赶紧给我出来，我们好好聊聊，你说的那几百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囡囡”是纪莺宁的乳名，纪道成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这样喊过她了。

        大厅之外不远处，传来了纪道成几乎可以说是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从声音的清晰度和响亮度可以判断，纪道成应该是脚下生风，疾驰而来，竟然一个字比一个字听得清楚透彻。

        听到纪道成的声音，纪莺宁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他审问的画面：“严妈妈，我还是不要直面爸爸了，我得溜之大吉了，不管什么事情，躲一躲再说，暂避锋芒，暂避锋芒。”

        严妈妈苦口婆心道：“莺宁小姐，俗话说得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该面对的最终还是要面对的。”

        纪莺宁已经是慌了神了，哪里听得下这样的劝说，道：“哎，眼下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严妈妈，目前是能躲得到初二就先不问初一的事情，这不还距离十五有十几天的时间嘛。严妈妈，我一想到我爸的疾言厉色和痛心疾首，我就浑身发毛。还是等他火气消了，我再回头找他赔不是吧。”

        纪莺宁如热锅上的蚂蚁，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在三四平方见方的地方连连转了几个圈，才一手摸了摸后脑勺，一边用另外一只手央求严妈妈：“严妈妈，我最最可爱的严妈妈，求求你帮我顶过了这阵子再说。一定在我爸开门进来的时候帮我打个掩护。不说了不说了，来不及了，我要从角门的位置溜了。”

        自从纪道成将照顾纪莺宁的事情完全交由严妈妈后，严妈妈可以说得上是视纪莺宁如几出。悉心照顾，呵护有加。严妈妈是看着纪莺宁一点点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长成国色天香的牡丹的。纪莺宁的生性纯良她是知道的，这是一个充满了赤子之心的好孩子，哪怕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也从来没有一丁点儿害人的念头。能够在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选择回家，见到纪道成如同见了杀人凶手一般惶恐，这个信号足以证明，纪莺宁一定在喜宴现场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举动。

        这会儿，他们父女俩，父亲是急，女儿是怕。一个找，一个躲。稍作衡量之下，确实不适合见面。严妈妈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叹了口气道：“唉，你呀你，我真的是拿你一点儿办法有没有。小姐既然坚持不见纪总，我就只能舍下老脸来帮您挡上一挡，拖上一拖了。莺宁小姐，出去散心可以，别走远别离开久了，要不然，纪总是会担心的。”

        纪莺宁伸开双臂，将严妈妈环抱在其中，在严妈妈的右侧脸颊狠狠亲了一口：“严妈妈，你对我可真好，您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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