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云洞上的女人
一
骄阳高挂，十几个捕快额上都沁出了冷汗。
没有人敢上前赶开左南木，因为他的大刀确实吓人。但是却把他围在中间。
“看来今天大爷我运气不算好！”左南木哈哈大笑道：“你们是要抓我么？”他抽出背在他身后的刀，冷笑说，“既然要抓我，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其中的首领见状，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而且识相的人都知道这人不好惹。
出来只是为了交差，他想了个主意。
“兄弟们，且慢，”他制止示意手下放下刀，上前双手作揖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左南木！”
他转身指着死了人的房间说：“你知道昨晚上谁住在这个房间吗？”
“张如风”
“很好，我们现在怀疑这个张如风是杀人凶手。”领首的盯着左南木的眼睛，“我再问你你和这个姓张的什么关系？”
左南木靠着双手，漠视道：“没有关系！这小子我昨天才知道他的名字。我倒不希望认识这个倒霉鬼。”
“哦？”首领说，“那你找他做什么？”
左南木没有回答，用手拍了个巴掌。
赶车的车夫扛起一个箱子放到左南木的脚下，左南木用刀一挥，箱盖就被砍开，一箱白花花的银子“砰”的一声呈现在众人眼前。太突然了，人群中不少人惊呼，有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些为官府卖命的捕快也没见过。
左南木一脚踩在摆的整整齐齐的银子上道：“我是托人给他送钱来的。”
十几个捕快一下子全给惊呆了，齐刷刷的看着红衣首领，都在猜想他会怎么吩咐。
首领也被震住了，一时也不知怎么办。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决定放了左南木，切确来说是从长计议。因为他没有抓他的证据，而且左南木的手里抓着一柄足以让人心寒胆裂的刀。他在想疑犯如果是个手无寸铁的卖菜老农该多好，这样就可以押着他威风的回去复命，还可以领点赏钱。
可惜这个人是左南木。
他双手作揖道：“既然这样，你可以走了，多有得罪！”
难道他真的就在这么放了他？
他是不会罢休的，一切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人他都不会放过，这只是暂时的。
左南木冷眼看了一下，吐了一口唾沫星子，然后大摇大摆的提起箱子走了，留下所有人木讷的站在原地。
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是谁杀了老板娘江月娥？
她的尸体怎么又会赤身裸体躺在张如风的客房里？
二
醉满楼发生命案的时候，张如风和小二已经爬了一天的石梯了，整整一天。每爬一个小二就数一下，总共是三万两千八百多个又陡又直的石阶。当快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幸运的是再爬十个就到了。
夜，已黑。山，有白雾弥漫。
整个山顶被白雾笼罩，白海茫茫，看不到任何东西。
有一样东西被小二看到了，一块床一样大小的青石板。石板上还有枯死的青苔残留在上面。
“你说这个住在白云洞的老头是不是有病？”小二翘起二郎腿躺在在石板上说，“山下的大好世界不住，住在这么个鬼地方。”
张如风没有说话，扔给他一个包袱，包里装着几个大烧饼。
“这些东西我是不吃的，而且我不会饿。”
张如风吃惊的看着他。
“你爬了一天的石梯，怎么没有半点疲态。”
常人如果爬了一天的山，到达山顶的时候就好像是死里重生，逃脱恶魔利爪一样。定是要狠狠躺下，永远安眠。
但是小二的脸上没有征服高山的快感，唯一能让他笑得起来的是，他找到了一张床，足以美美睡上一觉。
“我要睡觉了。”
张如风看着这个神秘的小二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他不是常人？”
他究竟是什么人。
小二回答他的却是一连串的打呼声，至少说明了一点。
——睡觉打呼噜的最起码还是个人。
雾渐渐散了，一股凉意却席卷而来。山高的地方，月亮是大的。如盘的月亮，将它所有的清辉满满的倾下这座山顶。
冷，冷到足以让睡醒的人冻醒。
“要不我们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吧，”小二搓着双手，道：“我终于知道什么叫风餐露宿了。妈呀，这鬼地方太冷了。”
张如风在石板上打坐，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也好像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二却蹑手蹑脚走过去抱住了他。
张如风吃了一惊，挥掌一拍，圆睁怒目道：“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
这一掌，拍出去好几丈远。小二的身子重重的撞到了一颗树上，震得树叶沙沙轻响。
小二刚想回他的话，手里却摸到了豆腐一样软，白皙柔滑的东西。
——一条女人的大长腿。
通常男人能摸到女人的大腿都是好事，能在白皙嫩滑的美腿上摸一把，可不是每个男人都能这么幸运。
但是如果你看到了这双腿的主人的脸，你肯定会像抓了烧红的木炭一样，情不自禁的缩回自己的手。
因为乍一看这个女人长得很丑，丑到吓人，但又很美。乌黑的长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一张煞白如雪的脸。奇怪的是她穿的长裙却非常短，短到像是半夜出来偷情的女人，为了显示自己风韵，故意为之。
一个穿的这么放荡的长腿美女怎么会吓人？确切来说吓到小二的是她的脸，她脸上有一道显眼的大疤，这道血肉模糊的刀疤划烂了这张原本貌美如花的脸。这道疤呈叉字形，深深的疤里，还能看到鲜红的肉在蠕动。
如果不是这道疤，这个女人应该算是个尤物。
小二倒爬了几步，惊叫了一声。刚想问问她是什么人，幽深的林子里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月色更浓，风吹在林子间，传来阵阵花香，夜更加冷了。
突然几道白晃晃的亮光闪过，几个穿着同样长裙的女子手执长剑冲了出来。奇怪的是她们好像是一伙的，因为她们脸上有同样难看的刀疤。
一群人将张如风和小二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位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她的声音像是惨死的乌鸦一样，幽怨、沙哑、尖厉。
“我们只是路过，”小二笑嘻嘻道，“我还想问问各位姐姐是人还是鬼？”
“我现在就让你们见鬼去！”为首的怒道，“闯我万花山，杀无赦！”
言毕，十几条剑影晃晃闪动，如一条条银蛇，飞身就往小二和张如风的脖子上咬去，出招之快，出招之恨，恐怕当世无几人能接得住。
就在剑尖快抵达喉咙的时候，张如风还是闭着眼睛，纹丝不动。有风，风吹开了他的衣袂，撩起了他鬓前的长发。同时吹起的还有他的大刀，刀影飘飘，刀光闪闪，一阵“霹雳”作响，似是剑器断裂的声音。
张如风睁开了他的眼睛，从怀里拿出一袋酒，缓缓喝下。
他提起他的大刀，又在空中一挥，拿剑的众女子像是被大水冲开的堤坝一样纷纷倒地。
酒袋里的酒冒着热气，花香更浓了。
为首的捂着胸口道：“阁下究竟是谁？闯我万花山所为何事？”
小二扑闪着她的大眼睛，淡淡笑道：“来见这里的枯木的大师！对了，那个老头子死哪了？”
为首的道：“此地没有什么枯木大师，各位请回吧！”
小二道：“你们好奇怪啊。”他鄙夷得看着她们接着道，“我听说此地是白云洞，怎么变成万花山了？”
为首的冷冷道：“我奉劝二位打哪来，回哪去。免得丢了性命！”
张如风已经喝饱了他的酒，拿着酒袋指着那群女子道：“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众女盘膝而坐，手捏一朵红花。耳若罔闻，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山顶死一样的沉寂，静到能听到山谷里水滴在百花花尖滴落的声音。
张如风怒道：“信不信我提刀杀了你们？”
“不劳你动手！”
言毕，为首的挥剑在自己的喉咙一划，一道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穿的那件曼妙白裙。一霎间，众女纷纷自刎殒命，众花纷纷如雨般凋落。
张如风的眉上紧锁，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感觉。是惊讶，悲哀、愧疚、还是落寞？没人知道。
但至少有一点，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他不喜欢。他收起大刀，又拿出酒袋，一个黄色挂着蓝玉的酒袋。也许只有当温润的酒穿入喉头的时候，世间所有的烦恼才会忘却，心灵好像也在云中驰骋，飘飘然间好像可以把一切当做没有发生。
“这个鬼地方真的是太奇怪了！”小二叹了口气，指着地下的死尸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啊，怎么一下子就说死就全死了？”
张如风道：“他们是因为我们死的，厚葬了吧。”
小二默然了一会，突然道：“还有一个问题我很奇怪。”
“什么？”
“这明明是白云洞的所在，怎么成了万花山了？”
“你确定你没有认错路？”
“白云洞的路，我是不会认错的。”小二笑道，“看来我们要有麻烦了。”
话音刚落，林子里又一阵响动。几道红光四射，突然间冲出四名女子。月色下红闪闪的紫长袍盔甲显得格外耀眼，捏在手里的长霞紫剑，掀起阵阵杀气。
小二又跳又蹦道：“有好戏看咯！”
四名红衣女子其中的一位大声喝道：“你们敢欺我万花山的人？”
“且慢！”小二跳上前，笑道：“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玩的，要不我们做个游戏？”
众人一怔，相顾愕然。
“哪里来的疯疯颠颠的傻小子。”拿长剑的怒道，“看剑！”
这一剑翻转如鱼游，婉转灵活胜似轻燕。朵朵剑花在空中纷飞，如下雪般，快速而无形。没人能预料到剑锋会落在哪里。
张如风的头上沁出了冷汗，米豆般的汗滴打湿了紧张的空气。
小二好像没有一丝恐惧，站在当地傻笑着，露出他那标志性的酒窝，缓缓道：“万物皆虚，凌空而不知实，万事皆允，临物而不知许。”
言毕，剑花陡然间在空中消失，众女纷纷收剑。
张如风一怔，心道：“凌厉的剑锋分明是只取人性命，怎么突然一句话之间便收手？”
小二哈哈大笑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们是谁。”说完随口捡起一片竹叶叼在嘴上接着道：“各位莫不是北燕飞北大侠的弟子吧？”
众人皆惊，一人忙道：“你认识恩师？”
“小兄弟，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另一个女的急切道，“不瞒阁下，我们恩师已失踪多月，我们现在正找得紧。”
小二道：“我可不认识你们恩师。”
一女瞪眼怒道：“刚才你说的那句禅语，我家恩师常挂于嘴边，你就算不认识他也必定在近段时间见过他。”
“我未曾见过你们师傅，只是在江湖中听过你恩师那句什么鸟禅语。”小二施施然道，“不过如果你们能放了我们，我可以考虑帮你们去找？”
四个红衣女剑客看着小二，这个身穿青衣烂布，头缠麻布的秀气少年，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但四人一时寻师心切，小二这条线索无疑是有用的。
红衣剑客傲然道：“好，我放了你，你们可以走了。”
小二回身向张如风瞟了一眼，这眼神充满神气，这一切好像就是他预料中一样。
张如风上前一步揖手道：“诸位，在下有一事不明。”
“何事？”
“此地原为白云洞为何变成了你们的万花山？”
一女怒道：“你们杀我万花山弟子，闯我万花山禁地，我们还想问你们跑上来做什么呢？”
小二好奇的打量她们，笑道：“这里的枯木老头在不在，我来是想找他玩的！”
“这里没有什么枯木老头，这里······”红衣女刚想把话说完就被噎住了，因为夜空中突然砰的一声，道道红花闪过，耀人眼目。一群人看到红花，齐刷刷闪进林中，匆匆而去，窸窣的脚步声在山林里渐渐远去。
“这些人真不好玩，”小二叹了口气，悠哉的躺在青石板上说道，“哎呦，终于可以睡觉了。”
“她们四个是什么人？”
小二道：“红花剑派掌门人北燕飞的座下弟子，怎么你看上她们了？”言毕哈哈大笑，接着道：“这四人确实比刚才那一伙人漂亮，那些人是什么来头我都看不出。”
“你好像懂很多，你究竟是谁？”张如风质问道：“看来我小看你了。你跟我上山来决不是为了那一千两银子，你看起来特别神秘。”
“你不是不怎么说话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啰嗦？”小二不耐烦道：“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神秘的一部分，大可不必弄得那么明白，该知道的终有一天会知道。”
张如风怅然若失道：“但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名字。”
“冷，冷玉。”
新月如勾，勾如剑挑，挑起的月色，溅在料峭的林叶间，洒了一地。残落的树叶片下，有蚯蚓翻动泥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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