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个仙君是憨憨
暮秋时节，白日渐短，一身鹅黄色锦衣的少年正握着铲子情绪高昂地翻炒，没过一会儿，一盘有色无味的清炒时蔬出锅。
“看看，我也是很有天赋的！”玉七得意洋洋地端着盘子，向身后的人说道。
一直守在一旁的玉蘅仙君，并未接话，大抵知道这盘炒菜是个什么味，半生半熟，搁了太多糖，还有些锅灰在上头。
“你快尝尝。”玉七递上筷子，热情邀请玉蘅前来品尝。
在景安期待的目光下，玉蘅夹起菜叶送进嘴里，一颗菜叶，包含了生味和糊味，一定是没翻炒均匀。
“味道如何？”玉七问道。
“五味俱全。”甜味，涩味，糊味，生味，苦味。
“我有这么厉害？第一次下厨就有如此成就！再教我做个其他！”玉七得到肯定，打算趁热打铁。
“我不饿。”玉蘅仙君放下筷子，直截了当的拒绝。师门里有一个人会做饭就行，这大好时光，该去练剑。“去山上吧。”
“好啊，再采些晚菊回来。”再过几日山里的野菊也该没了。
两人穿过街市，并肩走在山路上，两旁的野菊一片枯黄，呈现残败的迹象。
玉七感慨道：“昨日来的时候，花开正盛，不过一日光景，就要凋零了。果然该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所以你把他们折来晒干？”秋山野菊，花朵虽小，但一簇簇花香浓郁，和天云仙山雾峰的菊花完全不同。
“嘿嘿，山人自有妙用！”玉七前向两步，走到山顶，开始折花。
这新开的花晒了一夜月华，不仅菊香四溢，还有淡淡月光的味道。
玉七每折一支，便递给玉蘅仙君，心里嘀咕着：君淡如菊，安安静静开在这山野中，坚定顽强，温和良善。
玉蘅仙君抱着菊花，心思也不在菊花上，想的是：景安一路上偷偷看了自己五十二次，现在他眼角的余光又在看自己。为什么？
“景安。”玉蘅仙君认真地问道：“为何又在看我。”采花的时候眼睛应该专注于花枝上。
玉七手心一紧，抓了一把茎，将野菊的根也拔了出来。“嘿嘿，我就，就……”
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玉蘅的眼睛，心也瞬间虚了，这算是偷看被抓包吗？
“做事不可三心二意。”玉蘅仙君拿出长辈的姿态，开始施教，“采完再看，我就在这。”
这话大概是说：我就在这不会跑，你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
玉七转过身去，背对着玉蘅，脸色通红，恨不得现挖个地缝钻进去。
随后，玉七不禁开始琢磨，他这话是何意思，说的那么诚恳，没有责怪和不情愿的意味，倒像是一本正经的说教。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玉七清楚他的性子，直白真诚，有疑惑就问，偶尔傻的可爱，只要不提剑就朵温柔花，一提剑秒变食人花。
最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好的不像话。之前在山上，我只要说一句腿疼，他就会背我下山。
要是能这样在小镇里生活一辈子，好像也不错，反正他也没有心上人。
但是，之前从荷华姑娘跟顾剑公子口中得知，他们此行是为了异火，确保异火不会落入坏人手中。
所以，最开始他出现在荒村是为了天火冰芮，随后跟我回天云宗是为了地火焱烯，这次半梅谷是为了地火焱之。
他还在这里，是因为我的伤还没好，是因为他的善良和温柔。教我剑法，则是出于惜才，是对这身根骨的认可。
眼下，我重伤痊愈，异火也已吸收，一切尘埃落定。他要去何处？
“叶莫，你之后有何打算？”玉七问道，两人仍旧一前一后的走着。
之后？历练之后要回到仙界，先通过考核获取成为上仙的资格，最好能收他为徒，但收徒的事情还不能告诉景安，需要战神大人同意之后，才能告诉景安。
“回家。”玉蘅仙君回道。
回家？这就要回去了？如果是回家，那就完全没有法子跟着他。心间隐隐作痛，玉七抬头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问道：
“你家在何处？”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培养出这样出尘脱俗，谦逊低调，心如剑的人物？
“在很远的地方。”仙界到人界隔着空间。
“真想见识见识，你这般风姿卓越，你家该是何种模样？”
“我家，清冷。”除了家宴上，从未见过其他兄长和姐姐，常年相伴的只有剑和冰冷的建筑。
仙主家，虽四季如春却如寒冬一般，景安应该不喜欢。天云仙山不错，比天云宗更好，人也多，景安应该会喜欢。
“清冷？我见荷华姑娘是个爱闹腾的性子。”这兄妹二人，性格上不怎么像，一个安静，另一个完全呆不住。
“她出生时，我已离家，不太熟。”
“那你的剑法是谁教的？一定很厉害吧。”
“父亲和师父。”仙主大人的确厉害，但因为他不能成神，所以剑法境界只在剑圣。他尝试了许多方法，都没能以仙者之身成就剑神境界。
“这叫什么，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占齐了。
名师出高徒。听到这句，玉蘅仙君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看着玉七的眼神温柔了些。不知战神大人何时出关，迫不及待想收景安为徒，带回天云仙山陪他练剑。
等等，今日出来，似乎是要练剑来的。玉蘅仙君停下脚步，险些忘了正事儿。
“景安，该练剑了。”
沉迷于采菊的玉七，心肝一颤，这就开始了？还以为今天能蒙混过关。不对，既然说了要陪叶莫一起入剑道境界，努力努力也是应该的。
之前总想着没有练好剑法，他就会留下教我。这种想法也太小孩子气。
正所谓：穷山菊开香满丘，兴尽问菊来时路，山自无语菊悠悠，趁月皎皎采菊去，半掩湿衣半掩菊，菊开秋日百花羞，采菊归来香尘留。
玉蘅仙君抖落衣上的菊香味，便唤玉七过来：“景安，清尘术。”
玉七巴巴地跑过来，施展清尘术。如果没记错，这个人带了许多清尘符文，莫不是已经用完了？
“叶莫，你的符文用完了？”我记得足足有一千张，这才出宗门多久，一个月吧！
玉蘅仙君点头，打算夜里再问医仙送些来。
当初，医仙对这位二殿下的要求，甚是无语，拿最顶级的符文纸，画最垃圾的符文，简直是丧心病狂。
原本医仙是不想答应的，但二殿下给的太多了！
“先画个五百张？”玉七拿出一叠空白符文，这些符文纸是冲击七品符文师时剩下的。
“好。”玉蘅仙君坐在一旁看他画符文，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刚画一半，玉七抬头见已至午时，起身拿起药盒，向玉蘅道：“该换药了。”
玉蘅仙君伸出左手，解开绷带，手上那一排牙印依旧清晰可见。
玉七沾上药膏认真涂抹，未了，又忍不住偷瞄几眼玉蘅仙君的表情。
这一看，又被抓个正着。
等到换完药，玉蘅仙君拉住玉七，正色道：“不能三心二意，你今日练剑时，就很好。”
玉七轻咳了两声，练剑的时候走神儿，怕不是活腻歪了。
“所以，刚刚又是为何看我。”换药就该认真换药，眼睛应该专注于伤口。
“我怕弄疼你，想看看你的表情。”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你昨天也这么说，不疼。”玉蘅仙君收回手，有些无奈。准徒弟最近看自己的频率越来越高，眼神也越来越热乎。
就像是见了肉包子的狗，馋的口水都要出来了。偶尔也会盯着发呆，看上去不怎么开心。
“你这秀色可餐的，我多看两眼就不饿了。”
原来如此，玉蘅仙君看了看自己那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左手，决定要带景安去外头吃，“走，去吃饭。”
次日清晨，躺在床榻上的玉蘅仙君从睡梦中惊醒，梦里有一只狗子抱着自己不松手，怎么甩都甩不掉，还跑不动。
感受着腿上的重量，玉蘅仙君起身一看，原来腿上多了个人形挂件，腿被牢牢锁住。
“景安。”玉蘅仙君唤了两声并未得到回应，只得拍了拍他的后背。
玉七这才睁眼慵懒地回了声，“叶莫，早。”
“起床。”
玉七还在心中纳闷，这么早叫我起床干什么？待看清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玉七一惊，自己啥时候爬床上来了？猛的松开手，险些从床上滚了下来。
“没事吧？”玉蘅仙君揪着他的衣领问道，床有些窄，两个人躺不下，应该换个大些的。
“没事没事，昨天许是太累，迷迷糊糊的就这样了。”玉七一边抱歉的挠头，一边在心底劝告自己做个人。
“客栈里的床榻都这么窄？”玉蘅仙君问道。
“对啊，小镇客栈都这样。”单间都这样，为了省钱，玉七要的单间。
闻言，玉蘅仙君歇了更换床榻的心思。问道：“何时回去？”
“回天云宗？”玉七不确定地问道，生怕他下一句就是各奔东西。昨天才刚问完他之后的打算，他是要回去了吗？
不想分开，一点都不想。就算以后让我天天练剑我也愿意。
“嗯。”
“那你……那你跟我一起吗？”还是现在就回家去？玉七想让他同自己一起回去，绞尽脑汁想说辞，道：
“你看，你救了我这么多次，还因为我受了伤，我得好好感谢你。”
“不必客气。”为准徒弟，都是应该的。
这算是拒绝吗？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其实不回宗门也可以，我可以跟着你。
你看，你不认路，你去哪，我给你带路啊。但你是要回自己的家。
要不问问具体的地方？想的不错，可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玉七站在原地懊恼不已。
突然一只传信鹤飞进屋子，玉七接过纸鹤，只见上头写着：
碧湖村灵气异常，速去查看。
“碧湖村？”玉蘅仙君看见信上内容，对碧湖村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何时出发？”
“你要跟我一起去？”玉七试探着问道，一说到要分别，心里顿时慌乱不已。
“自然。”玉蘅仙君不禁疑惑，景安为何要这么问，难道是不想让自己去？秉承着想不明白就问的原则，玉蘅仙君问道：“景安不想让我去？”
“当然不是，我巴不得你跟我一起。”最好是永远都别走，但似乎不能，再陪我一程，这样就足够了。“碧湖村我之前没去过，咱先去打探打探消息。”
我会努力练成你教的那些，等到某日重逢，带着霜雨向你问剑，不论多久。
就让我再赖着你最后一程。
两人一剑，向着碧湖村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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