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可爱她娘舅（完）
“给，今日给你煮一碗状元面！”
符秋兰笑眯眯地掀开汤锅，露出白嫩嫩的水煮蛋，根根分明的手擀面，以及虾料猪骨的高汤。
“祝你会试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未臻声音轻快回道：“好香。”
早起早睡的两个小姑娘洗净手，半夏问：“娘，我可以加些酸萝卜丁吗？”
符秋兰：“可以。”
妤官爱吃炒制过的海苔碎，拌入面汤里更香甜，也跟着半夏去灶房拿拌料。
“快点趁热吃，不然面就要坨了。”
符秋兰提醒道。
未臻坐在圆桌前，垂眸看了一会儿状元面，鼻间面汤香气萦绕，一碗普普通通的虾面，配上青翠的炸葱花，看起来令人垂涎欲滴。
尝了一口汤，汤底香浓鲜甜。
夹起面条入口，韧劲适中，不硬不烂。
“弟，你还记得我们符家面摊吗？我没嫁人前，爹爹，你，还有我，不管刮风下雨都会出摊，街头巷尾的，都夸咱家的面做的好吃。那时没什么好的食材，一只鸡煮一大锅汤，加上面条，就是难得的美味。”
“再怎么难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所以——放平心态，我们等你回来。”
也是难为了符秋兰，拐着弯儿来安慰未臻。
未臻眸中含笑地吃完了这一碗面。
去考场前，他回头看了符秋兰，半夏和妤官一眼，挥了挥手，让她们回去等。
古代的会试极为折磨人，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场所试题目分别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与乡试差不多。
幸好他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这个小世界的历史进程，阅读了不少书籍，不然这种文章里的隐喻和掌故可能一点不清楚。
略略思考后，未臻下笔如有神。
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现任太子太傅，穆大将军。
同时也因为老皇帝将六皇子打发到皇陵守灵后，就立了十一皇子为太子，穆大将军的太子太傅实至名归。
之前六皇子指使嫡长子毒杀十一皇子的行为，让老皇帝龙颜大怒，下达了一系列处置六皇子和立十一皇子为太子的圣旨后，就中风昏厥在龙床上。
穆大将军既有赫赫军功，又是十一皇子的亲舅舅，太子太傅，名正言顺的辅政大臣，操纵年岁尚小的小太子，进而掌控朝堂。
刚开始他并未修改老皇帝的旨意，但是当老皇帝昏迷了十天，太医都摇头，暗示可以准备后事了。
在那之后，穆大将军第一次向朝野露出了狰狞獠牙。
不满弹劾其者，杀。
操纵舆论污其者，杀。
蛊惑小太子离心者，杀。
仅一日，战场出身的穆大将军就让滚滚人头落地。
这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会试。
忠君爱国的学子们看不惯越俎代庖的穆大将军，聚集在酒馆！茶馆，痛斥其是遗臭万年的大奸臣！
有人邀请未臻发表自己的看法。
未臻思索了会儿，向围观的众人朗声道：“镇南公战功斐然，陛下信他用他，太子亲他敬他，理所当然！陛下身体不协，镇南公借其辅政大臣的职责清肃尸位素餐之人，难道不是职责所在吗？”
那人没想到符未臻是站在乱臣那边说话，极为愤怒，斥道：“那是借机排除异己，打压忠臣！”
或许吧。
只是，有的话，心里能想，但不能说出来。
未臻也不想被其他学子污蔑成巴结奸臣，没有文人风骨，继续道；“难道户部侍郎家的公子没有欺男霸女，霸占良田等十一项罪名？难道兵部尚书没有克扣军饷，倒卖军粮？难道宗室的顺王没有偷偷售卖乱人心性的福//寿//膏？你们为什么同情贪官污吏，不怜悯怜悯黎民百姓？”
这些话说得对面的人哑口无言。
镇南公，兼太子太傅，兼辅政大臣的穆大将军记住了符未臻这个人的名字，叫人查出他的成绩，发现其确实才华横溢，家境简单，或许会是老皇帝喜欢的那一类臣子。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老皇帝发现了自己，或者皇室摇摇欲坠的处境，他强撑着身体，硬是坐上了殿试的主考官位置，他要亲自选择为小太子保驾护航的忠臣。
他被穆家蒙骗了！
于是，长相俊秀，答题不错，加背景简单的符未臻入了老皇帝的眼。
“……这里是三封秘旨，一封如果太子无德，或者早夭，你可以做主从宗室择以贤才明君。一封如果穆商夺权篡位，你可以去陈州，吴州，熙州借兵，那里的氏族欠皇室一个人情。还有一封是你的铁卷丹书，保你一命。符未臻，你可愿领旨？”
老皇帝好不容易说完这一长串话，剧烈地咳嗽起来。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臣领旨！”
符未臻没想到会领到这样一个重任，当下跪下接旨。
老皇帝缓缓点头，让小太子过来，“这是我给你选的太子少傅，你可以不任用他，但是你不能疏远他，他是朕为你选的暗棋，他会保护你的。”
之后老皇帝将符未臻打发出去。
其他考生羡慕地看着符未臻手里精美华贵的盒子，他们不清楚里面放了什么，但大多猜想会不会是册封状元郎的圣旨。
就连朝中大臣，也猜不出老皇帝会用这种法子，为小太子保驾护航。
跨马游街，享尽无尽风光。
然后因为老皇帝驾崩，琼林宴不得不取消。
回家换了丧服的新科状元符未臻，低调沉默地出席了国丧。
期间小太子，不，应该说是幼帝好几次想找未臻说话，都强自忍耐住了。
这下成为名副其实的“摄政王”的穆商，将那日老皇帝叫进殿秘密说话的大臣都一一叫过去。
或是暗中敲打，或是直接威胁，反正就是要知道那日老皇帝跟这些人说了什么，是否留下什么暗牌。
符未臻自然不例外。
摄政王商穆还挺看好这个新科状元，照例询问了那日的情况。
未臻对此早有准备，镇定自若地回道：“先帝崩殂前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特赐臣下殊荣，盼臣忠纯良实，匡扶幼帝。”
摄政王商穆：“哦？那你打算怎么匡扶帝王？”
未臻拱手道：“斟酌损益，进尽忠言，不懈于内，此乃臣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份也。”（1）
这一句化用了历史一个名臣的名句，表示自己会斟酌情理地处理政务，提出一些有兴盛革新国家的建议，并毫无保留地向帝王进献忠诚。
摄政王商穆略微满意，并没有怀疑什么。
毕竟像先帝疑心病那么重的人，怎么会把小皇帝的希望放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新科状元身上呢？
可能是想招揽更多贤才美玉，摄政王的态度还算亲切和蔼，与符未臻又说了一会儿话。
成功度过一关的未臻恭敬拜别摄政王。
回到府邸后，坐在书房里未臻闭上眼，反复思量自己有没有回答错误。
半夏和妤官提着食盒来找小舅舅。
舅舅在书房呆了太久，从宫里回来后就没吃东西。
“舅舅。”
未臻从黑暗中清醒过来，他打开门，看见两个小姑娘手里的食盒，明白她们在担心他。
“你们娘亲呢？”
“娘亲因为感染了风寒，提早睡了。”
未臻带着两个小姑娘往内院而去，“大夫看了没？怎么说？”
“大夫说要好好休息，每日三副药剂，三日就能好。”
“你们别进去了，快去休息，我跟你们娘亲说说话。”
未臻赶两个小姑娘离开。
半夏和妤官面面相觑，手拉着手，笑嘻嘻地跑回自己的厢房。
符秋兰觉浅，听到动静，见是自己弟弟来了，撑着身子坐起来，问道：“吃了么？没吃的话，让下人送来些晚膳吧，咱姐弟俩隔着屏风说说话。”
未臻听她气息平和，与生病前没什么差别。
“不用，半夏和妤官给我准备了一份。”
羹筷碰触碟碗的清脆声音，就知道未臻说的没差，符秋兰放下心。
“以后也会这么忙吗？连续半个月都忙得见不着人，半夏，妤官都很想你。”
未臻：“过一阵子我安排一个女夫子来教导她们，过几年就要及笄了，要提前准备准备。”
“女夫子啊，那比较难请吧。”
“没事，如今新皇登基，会有一批宫女嬷嬷放出宫，如果没有德才兼备的女夫子，请一位嬷嬷教导教导她们官家礼仪也不错。”
翁披絮去，春迎秋来。
幼帝为了尽快亲政，选择了在十二岁那年大婚，帝王有很多大婚对象的选择。
但选了一圈，幼帝最终选择了符未臻的外甥女半夏。
其实，这个选择，既是拉拢，又是防备。
当然，在外界看来，这是幼帝对正四品左佥督御史符未臻的恩赐。
未臻并没有当朝同意，只说要考虑一下。
其实意思就是婉言拒绝。
被摄政王压制多年的幼帝有一瞬异常愤怒。
但又很快收敛起来，他摆手大度地说：“如果连你都不愿与朕结亲，那就开民间大选吧！前朝不是有例，四品以上官职的闺秀不得选秀，以后朕的后宫你们不得插手！”
未臻知道幼帝在逼他做选择。
但还是坚持拒绝了这门“好”亲事。
在此之后，原本是幼帝颇受重用的符未臻，之后遭遇了仕途上的寒冬。
摄政王知道此事后，嗤笑道：“蠢货！”
两个小姑娘听说了外面的传言，猜到自家舅舅坐冷板凳的原因，对这个任意妄为的幼帝十分看不惯。
半夏哼道：“怪不得摄政王不愿意还政於他！”
妤官问道：“舅舅，你会不会有事？”
未臻摸了摸两个小姑娘的脑袋，“没问题，很快地，小皇帝会自乱阵脚的。”
果然，因为摄政王想要进一步架空幼帝，要求幼帝面见大臣之前必须要经过他的允许，说完，幼帝身边熟悉的太监宫女都被摄政王一并处理了。
这一招杀鸡儆猴，吓得幼帝瑟瑟发抖。
幼帝缓过劲来更加愤怒，更是专门跟摄政王作对，之前卧薪尝胆的打算很快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十五岁那年，因为贪花好色，幼帝暴毙在宫女身上。
摄政王趁此机会上位，改了国号，雷厉风行地掌控了朝堂。
这场维持了六年的皇权斗争，彻底落下了帷幕。
“想不到你能瞒这么久。”
新朝的帝王穆商带着禁卫军包围了符府。
他将目光落在桌上那个精美华丽的盒子上，正是当年老皇帝赐给新科状元符未臻的“圣旨”，他也是最近才从幼帝那里知道这么一件事。
原来那个多疑暴虐，只会玩平衡之术的老头子，竟然还有相信别人的一日！
可是——他，信错了人！
活该！
穆商打开盒子，随意地翻看那三封秘旨。
当看到第二张时，他问未臻：“朕是乱臣贼子，你怎么不去陈州，吴州，熙州借兵？”
桌案后端端正正坐着的未臻眉眼沉静，“陛下，您还记得当初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
“您问臣下如何匡扶帝王，臣答曰：进尽忠言，不懈于内，忠陛下之职份矣。”
“臣，此志不变也。”
说完，未臻站起来，朝新朝帝王深深作揖。
穆商冷冷地打量符未臻，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这样冷酷又有反骨的臣子，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都是对不公现实的无声反抗。
然后垂眸看了桌上的三份荒唐可笑的秘旨一眼。
他用烛火点燃了这些圣旨。
燃烧到一半，穆商将第三封秘旨丢出来，火很快熄灭。
“前朝皇帝用错人，但君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份圣旨也算保了你一命！”
“哼！那个老头自作自受，王朝是从他手里断绝的！”
这是那个老皇帝在位期间，多次克扣边疆军粮军饷的报应！
穆商龙颜大悦，仰天大笑，带着亲卫队快马回了宫。
已是妙龄少女的半夏和妤官，轻轻推开书房的门。
“舅舅？”
新朝换旧朝，私底下有很多大臣都说穆商会是暴君。
两个小姑娘很怕新帝第一个下手的官员会是自家舅舅。
只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件秘事。
两个姑娘都是聪明的，加上这些年未臻一直跟她们分析朝廷时局。
所以她们很快就猜想到自家舅舅或许、可能、也许也是前朝灭亡的推手之一。
未臻看出她们的疑惑，摇头笑了笑。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们只要知道，没人喜欢这样权贵肆意妄为的世界。”
“没有限制的权力，不如捣碎它，推翻它。”
“让它重新洗盘，重新来过。”
新朝建立，穆商杀了一帮反对他的大臣。
至于像符未臻这样及时献上忠诚，有能力又有才华的，都被留了下来维持朝廷的运转。
也就是说，在新朝新帝敏感底线上来回蹦跶过一次的未臻，并没有因为他的故意隐瞒而打压，反而委以重任。
单单看这一点，就只知道这个“乱臣贼子”并不是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能知人善用，蕴万民康宁,就算一个不错的帝王。
当然未臻的为官之路也并不是一帆风顺，有时也会遇上皇室宗法凌驾百姓，皇帝的亲信骄横贪酷的情况。
而那时，帝王可能也会权衡利弊。
毕竟那些人是真真正正支持穆商为帝的人，是真正的保皇派。
人，只要有感情偏向，就算另一方再怎么是真理，是正义，帝王可能也更倾向自己的感受。
当然，为国为民的好官难得，穆商这个君王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这个帝王会从那些弹劾奏折保下未臻，就算外派贬官，也会派信任的护卫保护他。
将未臻外放，反而给予了他施展的机会。
未臻本着自己星际高级厨师的本职，会尽可能地利用本地的农作物，像制作果酱，干菜，蛇胆泡酒等等，甚至连树皮，也被他发掘出一种增添食物香味的作用，卖到外地，大大解决了当地百姓的生计问题。
两个小姑娘，及笄那年，未臻给半夏定下同窗的沈昊，就是那个曾在棠湖山庄大火一案受了重伤的秀才。
沈昊因为要养伤，晚了六年参加会试，那时都已经是新朝了，所以他才是真正的“天子门生”。
相较于符未臻这个前朝状元，若不是自己有一定实力，说不得很快就要坐冷板凳了。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沈昊这人还算靠谱，面对自己烧伤的半边身体，漫长的修复期，硬是坚韧不拔地忍了下来。
棠湖山庄大火过后，沈昊的人生跌入了谷底。
沈家族人不清楚他的伤能不能养好，收回了对其的资源，同时，沈昊的未婚妻还来退了婚。各种见风使舵，捧高踩低层出不穷。
未臻一直没忘记这个小友，时不时送些书籍钱财鼓励他振作，一来二去，两家来往更亲密了。
后来沈昊养好伤，成了新朝科举的进士，主动上门说想要求娶半夏。
半夏见他相貌俊俏，才学斐然，对他也有意。
符秋兰更是十分满意这个女婿。
郎情妾意，就这样，半夏欢欢喜喜成了沈昊的娘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一生。
至于妤官的人生，就有点波折了。
未臻对这个小世界的女主妤官，并没有厚此薄彼，同样寻了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问过了妤官的意思后，给予了跟半夏一样的嫁妆，吹吹打打地送嫁。
但，比较迷幻的是，谁也不清楚妤官是怎么用有夫之妇的身份，勾搭上了新朝的帝王，成为了帝王的外室的。
难道这个小世界的女主就脱离不了外室的身份？
那时帝王穆商快四十岁了。
他那个前朝公主的妻子迟迟没生出嫡子，其后宫也是有几个妃嫔，不是生下公主，就是生下的皇子也早夭。
那段时间流言四起，前朝后宫都在说是天意。
是上天在用这个断子绝孙的法子，惩罚这个谋朝篡位的君王。
所以当突然爆出某某官员的妻子怀有帝王的龙嗣，并且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就可想而知这个消息有多劲爆。
大家都在追根查底，想知道这件事的真假，以及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最后查出是正二品督御史符未臻的外甥女身上时，不管这个外甥女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口诛笔伐瞬间涌到了符未臻这里来。
未臻对此是：“……”
最后的结果是，妤官和离，进了宫当她有子有宠的贵妃娘娘。
而未臻则因为没有监管好家人，被贬了两级。
后来可能皇帝觉得未臻在这件事挺无辜的，外放出去的时候给了未臻很多实权，让未臻可以便宜行事。
这就是未臻之后六年外放之路的缘由。
未臻刚开始是不得不，后来是主动要求去其他州府任职。
就这样，未臻在古代世界度过了还算轻松愉悦又充实的一生。
身体濒临死亡，意识混沌之际，他模模糊糊看到灵魂深处冒出一个刺眼的光亮。
那道光亮包裹住他的魂魄，暖洋洋的，未臻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失去意识的未臻并不知道，冷漠死板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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