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抓狂（1）

沈埸抚上她的后背，替她缓着气。

        于胭哭够了之后才抬起头看他，女孩的杏眸被水雾浸湿，此刻水润润的，脸颊淌过泪水的地方有些发干，她的鼻尖也微微泛着点红，她咬了咬唇，没忍住又轻声呜咽起来。

        “沈埸，你不要再骗我了。”她咬牙拼命忍住下瞬便要夺眶而出的泪意，抓起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的薄外套袖子扫开，她红着眼睛指着那道乌青说着，“这里是什么时候弄的，怎么都黑成这样了？”

        说完她便轻轻摁了上去，沈埸疼得蹙起眉心，却咬牙忍着没有出声。

        “这个就是前几天摔得时候不小心敲的。”

        于胭抬高视线埋怨地看了眼他，又指着一道很严重的划伤问他：“那这里呢？”

        “这里是……”

        于胭有些急：“是什么，你快说呀！”

        沈埸沉着黑眸看她。

        那瞬周身似是又被一股淡漠疏离的冷气包围，她紧紧咬住牙关与他面对面对峙着。

        沈埸没有说话，他不敢在于胭面前说出关于这道划伤的来历，因为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一段非常不堪与腐朽的过往。

        于胭还是孩子，他不想将自己病态且有些疯狂的那面悉数倾泻在她的面前，她会承受不了，可能还会因此开始疏离他。

        他确定自己肯定接受不了到时候的一切后果，所以他宁愿什么也不告诉她，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强撑着，也不愿将那束点亮他眼前无尽黑暗的亮光给越推越远。

        她的好何止他目前所看到的这些，但他仍有贪心，还想要更多更多。

        很多人问他喜欢吗？喜欢那个叫于胭的女孩吗？当然喜欢的啊，他的喜欢从小时候就开始扎根，早就已经开始疯狂地生长。

        明知没可能，也不愿放弃任何一点希望。

        可有些喜欢，越没可能，偏偏就陷得越深。

        他一次次劝住自己，克制，一定要让自己那些过于炽烈的喜欢克制点，她还只是个小女孩，你会吓到她的，吓到她小心得不偿失。

        可是，没用啊……

        他只会越想越喜欢，越想越疯狂。

        那些病态且几近成魔的喜欢，让他成为那个永远见不得天日的囚徒，自愿被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就只会眼巴巴地等着，等着那束光会有冲破黑暗的那天，然后慢慢地走向他。

        所以他苦熬着，并且盼望那天能快点到来。这样，那些先前被他狠狠斩断却又还藕断丝连着的情丝还有粘合的希望，这样他就还有努力面对这个黑白世界的星点光亮。

        他就还有活着的勇气，也不会像那天那样，被淹在的滚烫的热水里，绝望地握着那把利器，缓缓地割在自己的大动脉上，看着那些暗红喷涌而出，感受着自己逐渐从灵活变得迟缓，随后奄奄一息。那感觉就像灵魂冲破肉体获得新生那般，那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自由了。

        他多么渴望爱，多么渴望自由啊，可这两样东西是他永远得不到的，不管他怎样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声呐喊，这些也依旧是他努力够，却怎么也够不到的东西。

        沈埸偏头移开视线：“这道伤是我之前第一次进国乒后厨，没拿稳菜刀给自己砍出来的。”

        于胭怔怔地看着他：“拿……拿菜刀砍出来的？那你怎么还能这么没所谓地说出来，”于胭眼眶更红，隐隐有水雾弥漫，她抬手顺着那纹理擦过去，“沈埸，你当时一定很疼的吧……”

        疼吗？肯定疼啊，那么尖锐的一把刀，对了，他当初为了能够快点解脱，找遍附近商店还有小卖部最尖锐的水果刀，才找到的那把。

        当他放满热水躺进浴缸的时候，他也有那么一瞬的心软，他想到了她，想到了那朵明艳靓丽的牡玫瑰，想到了于胭还要跟他一起拿大满贯的，他脑子里真的有那么一瞬间闪过好想活下去的念头，但下瞬所有的理智又被缠上来的抑郁情绪给冲散。

        他闭上眼睛憋气，他晕血，便偏开头将手臂伸出浴缸，刀划破大动脉的那刻，疼痛蔓延开来，疼，好疼，钻心的疼。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钻出水面静静地看着鲜血喷涌而出，而他无动于衷，就这么看着，那双寡淡的眸子自始至终没有透露出任何一丝情绪，直到最后他的意识开始不清晰，他听见有人在拍打浴室的门，他听见有人在撕心力竭地喊他的名字，但他动不了的啊。

        眼睛闭上的前一刻，有人踹来了门跑进来，带着一束明亮的晨曦微光，那人用自己身上的衣物替他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腕，一声声不厌其烦地喊着他的名字。

        那刻，沈埸觉得就这么死了，好像真的很不值。如果他死了，骂他的那些恶人还在，他就是给那些恶人留了生存的空间和够他们言语攻击一辈子的新闻头条。如果他就这么没了，那爱他的那些朋友家人，好像会比现在这样一心求死的他更加痛苦。

        他做不到这么自私，所以他被救回来了，他拼命地硬撑着，将身上的那股抑郁奔溃的情绪狠狠地收敛起来，不传给身边的任何人。

        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他想开了。

        但其实，沈埸他只是将那段腐朽不堪的时光偷偷打包藏进心里最坚硬的地方，不再让自己想起，也不再让自己受伤。

        沈埸替于胭携去眼角的泪水，摇头：“不疼，是不小心砍到的，还好当时伤的不严重，陆寻看到立马就送我去医院治疗了，不然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看到哥哥吗，还砍在这种地方。”

        于胭吸吸鼻子，昂头看他：“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这个地方被划伤要是救的不及时……”

        她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她的声音发着颤，甚至有些吞吐：“那我……那我以后不就……不就再也看不见……你了嘛……”

        站在一旁知道沈埸手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边瑾有些不忍心地移开了视线。

        那天她刚好和陆寻配完混双，俩人一起吃完饭各自回了寝室，突然陆寻急匆匆给她打了电话，叫她赶紧去叫国乒总教练过来。当时她有些懵，就多嘴问了句怎么了，陆寻这才发现，自己急得已经打错了电话，但目前最快的方法就是让边瑾赶紧传达，所以他脾气不太好地凶了边瑾，让她赶紧打电话。

        边瑾云里雾里地给总教练打了电话，她也不知道陆寻那边是什么情况，只知道估计是男乒队里内部在寝室里出现了什么矛盾，就让总教练赶紧去那边宿舍看看。

        结果消息传过来，说沈埸想要轻生。

        后来总教练将这件可能会影响国乒队名誉的事情压下来，不允许队里的队员传播出去。

        边瑾没有见过当时的沈埸，但现在亲眼所见他手腕上的那道伤疤之后，她还是没忍住开始鼻子泛酸。

        虽说她和沈埸的交集，只有他来女队陪练的那一年时间，但她自认为自己对沈埸这小孩看得还是挺透彻的，他看上去就是那种直率、不会扭捏的性子，做什么都直来直去的，不弯弯绕绕，全部情绪都写在脸上。

        后来她才发现，那全是他的伪装。

        他只是将自己的坏情绪都藏起来了，只是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沉郁气质是无法磨灭的，所以那身上那股淡漠劲儿才会让人觉得他高冷。

        她努力拉回逐渐走偏的话题，笑着打破这散不去的阴郁环境：“行了你俩，得了嗷，别在这腻腻歪歪的，这伤看着……也没很严重嘛，怎么搞得要生离死别了一样，冷静冷静，给我留点活路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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