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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章 雨中取酒


  那风车似乎出了些许状况,停在那里不转动,有个瘦不拉几的老头正在上面敲敲打打。他也不穿鞋,一身粗布麻衣上全是补丁,花白头发扎成麻花辫,随意甩在脑后。

  单看这形貌,与那乞丐似的修竹有一拼。

  朽木白走到磨坊前停下,耐心在那里等着,直到那老头将风车修好。

  见风车再度转了起来,那老头这才直起腰杆,抹了一把汗。又顺势坐在房顶上,掏出酒葫芦咕噜咕噜喝酒。

  “楚老爹,你这风车年久失修,也该换个新的才是。”

  那老头抹嘴看着慕容端,笑道:“你这小丫头衣来伸手,哪里晓得柴米油盐贵。能补则补,能修则修。马上要做小媳妇,还不把那娇贵收起来。那穷小子可养不起你,小心吓跑了。”

  “他现在穷,以后可富贵着呢,我才不怕。”慕容端俏脸微红,挎住江释胳膊,这边姿态亲昵,那边言语嗔怪。

  江释也才知这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酿酒大师楚墓,也难怪他与修竹星痕臭味相投,简直就是仨要饭的老乞丐,全然看不出丝毫顶尖高手的风范。

  听她撒娇,楚墓又浅笑道:“这瀚海潮起潮落,世人浮浮沉沉,一时高,一时底。你只想他飞黄腾达,可曾想他落草为寇。那时,你当如何啊?”

  江释闻言一惊,远远望过去。慕容端只当他玩笑,又把那手臂抱得更紧,嬉笑道:“自是同甘共苦,荣辱与共。”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楚墓霍然起身,他这句话说得极大声,山林里那些白日梦的鸟雀尽皆惊飞起,哗啦啦四下散去。慕容端也听出他有意提点,便道:“地下尚有连理枝,林中亦有比翼鸟。”

  楚墓仰天大笑,高声道:“果然好姑娘,衣衣比我有眼光。”

  慕容端可听不懂这一句,只听出他也认同了这门婚事,心里更觉欢喜。

  这些前辈都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一方雄主,能得他们认同,日后在爷爷那里也会增添许多分量,给江释减轻点负担。

  她想着开心事,就扬起小脸去看江释,给他抛了个媚眼。江释也笑了笑,捏着她脸颊道:“还说我油嘴滑舌,你也不差。”

  慕容端撇嘴道:“我可句句肺腑,不像你,说完就忘了。”

  想到之前那些退缩的思绪,江释略显尴尬。楚墓也看在眼里,朗声笑道:“贤侄啊,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慕容端倒是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把个小脸红透了,比喝醉了还诱人。楚墓会心一笑,又看着朽木白,漫不经心地问:“她已醉了,白公子还差几壶?”

  江释更为惊诧骇然,这老头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逃不出他那双平淡无奇的眼睛。

  如此洞察心机的人,生平只见过星痕,但那老秃驴很少点名玄机,是个闷葫芦。

  侧目去看朽木白,他依旧云谈风轻,轻笑答道:“端妹酒量浅,禁不住许多甜言,楚老莫要太宠她了。”

  楚墓把眉头皱起,又问道:“喝酒醉得快?酿酒醉得快?”

  朽木白凝望了慕容端一眼,但见她小鸟依人,在江释怀里陶醉,俏脸红霞浸染,全是满足神色。他又舒心而笑,抱拳道:“品酒醉得快。”

  楚墓猛拍大腿,哈哈大笑,继而就举着那酒葫芦,在房顶上跳起舞来,边跳边唱:“将敬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他将这一曲《将敬酒》咿咿呀呀地唱下去,一直唱到最后:“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唱完这一句,他像是失心疯,蓦然将那酒葫芦丢上了天。

  顷刻间乌云密布,也不见闪电,也不闻雷鸣,哗啦啦就下起雨来。

  更为神奇,那雨只下在朽木白头顶。他伫立在雨中,也不躲闪,雨水却打不湿他那身白衣。

  江释远远看着,早已目瞪口呆。

  猝然闻见一股酒香,也就在他把神识放出去的刹那,朽木白将那只消瘦而又苍白的右手探入雨幕,抿指拈花般抓住一颗酒滴。

  而后他再度探出,出手的动作却是越来越慢,那感觉又像是雨水下落的速度极缓慢,极缓慢,几乎要停滞在半空。

  朽木白举止优雅,漫不经心在雨幕中挑选酒滴。

  酒滴越来越密集,他的动作不见加快,反倒更显缓慢。他慢下来,雨滴下落的速度也就跟着放缓,那些晶莹的酒滴虽多,却一滴也不曾落下,都被他接在掌心。

  他那动作慢的让人心焦,江释也看到一滴,下意识伸手去抓,非但没有抓到,等他收回手臂,半条衣袖都湿透了。

  他幡然醒悟,不是雨下的慢,也不是朽木白的动作慢,而是他的眼睛跟不上,被自己给骗了。

  他蓦然想到了那本归藏,朽木白这是在间接给他演示,什么叫知微通玄,这可比归藏上记载的文字还要珍贵。

  乌云散去,那雨随即也停了。

  朽木白屈指轻弹,便有两节竹筒飞到江释手中。那竹筒上下均未开口,周围也无裂缝,里面却装满了酒浆。

  他更觉惊诧,全然不知朽木白是怎么做到的。

  楚墓似乎知道他心中疑虑,也挥手斩下一段竹节,又往里灌满碎石,远远问道:“你看这竹筒,可还有余地?”

  江释定眼望去,那碎石已将竹筒填满,再无余地,便道:“已无余地。”

  楚墓浅浅一笑,从地上炼化出一把细沙,缓缓注入竹筒。那细沙便从碎石缝隙中钻了进去,直到漫了上来。楚墓侧过脸来,又问:“可还有余地?”

  江释倒抽一口凉气,这时也不敢再信口开河,胡乱答话。他想了想,屈指引出一股清流,注入那竹节之中,又灌进去不少。这水灌在竹筒里,也灌在他脑袋里。醍醐灌顶,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真意,喜道:“这便是知微么?”

  楚墓与朽木白对视一眼,又带着笑意看江释,揶揄道:“小子,没学会爬就想学跑。这可不是知微,这叫格物。”

  江释闻言一怔,顿觉羞愧难当。楚墓也不再笑话他,又指着之前斩断的那根竹子,问道:“且看这断竹剖面,可算光滑?”

  江释又定眼望去,那截面堪比刀锋,光滑如镜。但有了前车之鉴,他心知绝对另有玄机。

  忽又想起之前雨中取酒,是以手法快迫使雨落慢。这剖面看似光滑,但若能以小见大,或许别有天地。

  他便将眼睛死死钉在剖面上,视野一点点拉近,渐渐发现了上面一圈一圈的轮廓,还有千丝万缕,粗糙不堪,哪有光滑可言。

  他恍然大悟,抱拳笑道:“多谢前辈指教。”

  楚墓朗声笑道:“见微知著,以见为本,以知为神。所谓知微,也不过是格物至深罢了。”

  “晚辈受教了。”江释把腰弯得更低,把那礼也行得更深了。楚墓轻捋胡须,微微颔首,又和善笑道:“这世间,唯理想与好姑娘不可辜负。美酒也讨来,法理亦知晓,去摘花吧。”

  小夫妻俱是脸上一红,又给楚墓行了一礼。朽木白被楚墓留了下来,想必是要斗酒。

  夫妻俩依依辞别,当即下了千叶山,一路向东,三日后到了龙泽与华阳交界处的交阳城。

  不同于其他州任意出入,进出华阳都要严格盘查。只好先去城主府拜访,商议通关事宜。

  因着试剑大会广发英雄帖,这两日进入华阳的江湖人士数量大增,这通关文牒可能要拖两天才可下发。

  江释也不着急,刚好城中也有慕容家的产业,顺便去那里借宿两日,多了解慕容家的业务,提前熟悉一下。

  慕容家的药铺统一叫做修仁堂,在交阳城的分店也属于当地规模最大的一家。店主慕容胜三十来岁,慕容家旁系血亲,算是慕容端远房堂兄。

  两人刚走到地方,远远就见修仁堂门口围了一圈人,里面更是人声鼎沸,仔细听还有哭喊叫骂之声。

  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一时间也挤不进去,江释就拉着外围一个大哥问了两句,才知修仁堂医死了人,人家把尸体抬了过来,势必要讨个说法。

  慕容端脸色煞白,她慕容家极少出现这种纰漏,这要是传出去,绝对是个无法掩饰的污点。

  她带着江释走后门,进了修仁堂。

  那慕容胜自知理亏,也不敢出来,吩咐家丁在店口堵着,自个在房中来回踱步。

  见到慕容端,他先是惊诧,随即又舒展了愁容,赶紧吩咐下人上茶。

  “端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做客?”

  慕容端可没空跟他客套,开口便问:“胜哥哥,这是怎么回事,真开错了药方不成。”

  慕容胜猛拍大腿,懊恼不已。慕容端连连柔声安慰,小声问他:“你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这龙泽洲除了慕容家做药材,朱家也做,只不过朱家擅长房中术,卖的也是诸如五石散之类的壮阳药,另还有些养颜补气的秘制丹丸。

  慕容家重在治病,朱家重在养生。

  朱家在瀚海也是连锁形式,统一叫做合欢堂。

  本地合欢堂店主名叫朱利群,在朱无视膝下算作八妹。朱家除了经营合欢堂,还与青岚的西门家有交集,开了许多青楼。

  门外躺着那人就是个青楼常客,名叫谢光,背后也有些家世,与交阳城主还沾亲带故。

  他本是酒色过度,体质赢弱,先去合欢堂买了强身健体的补气丹,硬撑着又搞了几天,把身体也抽空,还染了一身怪病。

  直到这时他才想着来寻医问诊,慕容胜不敢说妙手回春,也算当地首屈一指的名医,当即就看出他阳气不足,需要慢慢调理,就给他开了些许回春丹。

  谁知他吃了一顿,次日清晨就硬邦邦躺在床上一命呜呼了。

  “你把那回春丹拿来我瞧。”

  慕容胜不敢大意,这就取了两颗给慕容端查验。

  慕容端将那丹丸用热水冲散,亲自品了一口,又微微蹙起秀眉,摇头道:“丹药没问题,这回春丹本就是给婴儿服用,药效极弱,当饭吃也吃不死人。”

  慕容胜也是唉声叹气,苦笑道:“我岂能不知,但他家人不信,门前大闹不说,还要对薄公堂。我估摸着,官兵也快来了。”

  慕容端也是满脸愁思,想了想道:“你且让他家人把尸体抬进来,我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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