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一晃就到了a城抗疫表彰大会。沈晴慧为此特意置办了一套朴素低调风格的新衣服——尽管她平时的衣服也都挺朴素简洁的，但沈晴慧还是以此为契机，给自己一些奖励。
她兴高采烈地和居委会的几位相熟阿姨和姐姐坐在会场比较靠后的位置——前排自然是市里大领导、医护战线、公安战线、大型社会力量的座位，像沈晴慧这样的基层志愿者，在工作强度和工作贡献上是远不如前排坐着的人的，但无论如何，沈晴慧的内心充满着难以抑制的自豪。
其实她当初加入志愿者队伍的本心绝不是为了今天能够接受表彰，她无非是在网上看到许多志愿者为了保护家人，甚至都单独住在无人的仓库里甚至车里，所以才萌发出来作为孤家寡人，必须承担起责任的想法。
沈晴慧全程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领导和各行业代表的讲话。会议大概快结束、颁奖即将开始的时候，工作人员到后排陆续叫到包括沈晴慧在内的受表彰志愿者，让他们排好队，然后讲解一会上台之后由台上的那几位市领导和市大型企业代表向他们颁奖的步骤，领奖人要和颁奖的领导先握手然后再领奖，拿到奖状之后向后转，集体合影，然后再同意下台。
一番流程解释之后，这些志愿者们绕到舞台后台准备上台领奖。
沈晴慧紧张的心脏都调到嗓子眼儿了，她可以说是机械性地跟着前面的人往台上走的，直到音响里传出“xx园社区沈晴慧同志”的声音的时候，她才稍稍回过神。
一瞬间，沈晴慧眼睛里湿润了起来，她也是位同志了。
然而不等沈晴慧消化情绪，在颁奖领导面前站定，映入她眼帘的居然是左撇子的脸！
她绝不会认错的——那天晚上她被掐着脖子的时候、被揪着头发按在镜子上的时候，这张脸占据了她的眼底。
沈晴慧脑子里嗡的一声。
如果不是左撇子先伸出手来和她握手，她一定会像木头桩子一样戳在台上表演“一个灯柱”。
沈晴慧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她连忙浅浅握住左撇子的右手，垂下来的目光也随之看清了左撇子胸前别着的“xx集团副总经理王林森”的胸花。
这个集团她听说过，是a城最大的民营集团，同时也在省里能排得上号，沈晴慧恍惚间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化繁为简地说，沈晴慧庆幸左撇子并非所谓“体制内”的工作人员。
和那个晚上的左撇子仿佛判若两人，今天的左撇子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在把奖状发给沈晴慧的时候还说了句“祝贺，辛苦了。”
沈晴慧接过奖状，不无尴尬地道谢。
看来左撇子并没有认出她来，这她可以理解，她今天只涂了粉底就来参会了，而平时上班的时候她会特意浓妆艳抹一番，两者之间的差距堪比整容，另外，无论是哪位人肉交易买方，都不会期望在伟光正的场合见到交易的卖方吧？既然没有如此的期望，自然不会往如此的方向联想。
其实沈晴慧不是没在下班时间见过上班时间的“男同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她从来没在这种事儿上出过尴尬或者岔劈，因为通常她的“男同事”们比她更害怕在大白天见到她。
然而这次有些例外。
沈晴慧自认为左撇子贵人多忘事，不可能记住她这么一个“中等价位”的人，更不可能把她的二重身份重叠在一起。
但这只是她自我安慰的个人想法。
那天王林森在台上看到沈晴慧的脸之后，只觉得有些眼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然而表彰仪式结束后当晚，机缘巧合之下，稍微一琢磨，他便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时候王林森正和几位出席仪式的领导和朋友往沈晴慧上班的那栋楼赶——王林森做东，请几位到他的酒店吃顿便饭。其实王林森他根本就是沈晴慧所在的人肉交易市场的大老板，只不过平时都是甩手掌柜，大事小情基本都是二老板全权管理。王林森同时还是这栋楼的那间宾馆酒店的大股东之一和地下一层正儿八经的ktv舞厅的老板。
王林森这个人整体上并不喜欢花钱买人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把钱投资在a城惟一一家高档和沈晴慧所在的这家中档的人肉市场，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内部竞争。
王林森是个商人，他认为和商人讲法律就跟和官员讲廉洁一样不现实。
王林森和领导、朋友进到酒店大堂，来迎接的除了酒店的总经理，还有当班的大堂副经理——这位副经理恰好是那晚给王林森和沈晴慧办理登记的工作人员。
虽然副经理从人群中认出来了王林森，不过她并不知道王林森是她的大老板，而酒店总经理也无需向小喽喽介绍王林森是谁，所以副经理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态失礼之处。
而还在照顾着几位领导的王林森一心多用之时，便突然回想起来，下午上台领奖的一个志愿者小姑娘，似乎正是前几天晚上在这家酒店某间房间里他发泄情绪时候的待宰羔羊砧板鱼肉。
有意思，一个出来卖的，居然还是什么优秀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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