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徐述走进长乐堂院子的时候，谢蓁正站在廊下，远远地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着一身绯色的衣袍，直直地立在那里，天色已晚，光线已经微弱，谢蓁只看得见他的发髻有些乱，本就宽松的衣袍里似乎又多了几分余地。
脚不由自主迈开了，她飞奔着往他那里去。
徐述看见她跑起来，停下的步子又继续往前。
两人相聚在院子中央，不等徐述动作，她直接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双脚踮起，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谢蓁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可是却没有出声。
等待他回来的时候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眼下人真的回了，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只要他回来就好。
她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徐述初时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手却还是习惯性拥住了她。
但不过瞬息之间，他就松开了揽在她腰肢上的手，想将身子拖的离她远些。
谢蓁有点不解，抬起头有点委屈地看着他。
只是不看还好，一看就吓了一大跳。
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庞，眼下成了一片麦色不说，右眼眼下还添了一道不浅的疤，不仅如此，光净的脸上还多了一圈黑黝黝又凌乱的胡须。
谢蓁惊得眼睛都睁圆了，如果不是这身形、这五官轮廓、这熟悉的气息，她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丈夫了。
徐述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睛躲避了她的对视，继而又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蓁儿，为夫衣裳都脏了，你先松开好不好。”
噢，现在听来，声音也没有变，只是好像多了一丝丝无奈。
他难得在她面前有些窘迫，手脚似乎都无处安放。
自己眼下是个什么样子，徐述当然知道。他一个男子对容貌并不看重，所以哪怕两湖之行回来时，连史达老大人都开玩笑说状元郎从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变成了地道的老农，他也无所谓。
只是妻子这样一副表情，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安，自己好像也就是变黑了一些、多了胡子、添了一道疤、周身有些脏吧。
应当不至于同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吧，可是年轻的小姑娘好像是会更喜欢好看的、干净的年轻郎君吧。
徐述有些恹恹的。
“你瘦了，黑了。”
谢蓁总算松开圈在他颈上的手，可却又抚上了他的胡子。
她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蓄须，怎么能不好奇。
他的胡子不同于他的头发，摸起来竟然软绒绒的，还有些长，倒也不扎手。
徐述无奈捉住了她作乱的手，“进去吧。”
“你放心，我肯定要把你补回来的，养的白白的胖胖的。”
他现在的样子乍看起来新奇，可是看多了就是心酸，也不知道到底在那边吃了多少苦。
徐述心里有些不赞同，白白的倒还好，胖胖的他不太能接受。
一进屋里面，温嬷嬷和春风春雨几个也被他的模样惊呆了。
但谢蓁心疼他一路辛劳，没有让他们多寒暄，直接把他拖到了饭桌前，预备让他吃东西。
他在宫里耽搁得久，谢蓁也知道他今天要回来，早就让厨房准备了好多他爱吃的。一直都在灶上温着，眼下只等他动筷子。
可徐述看了看满桌的珍馐却摇了摇头，“我想先沐浴。”
在两湖几个月了，暂且不提公务实在繁忙，每天几乎没有时间打理自己，仅仅是先前洪水没有退去时，净水和干柴都是稀罕物，就又哪里能洗个痛快澡呢？后来洪水退了又遇上时疫，虽然好了些，可是还是忙，每次洗浴也是匆忙的很。
回来这一路上也是不停赶路，这样说起来他都好久没有好好洗个澡了，身上实在难受。
他本就素来爱洁，眼下都回了家，怎么可能还能继续忍下去。
谢蓁尊重他的意见，点了点头，“也好，反正厨房一直烧着水。”
说完她就去了寝阁，替他拿衣衫。
徐述自觉现在的自己不配去温馨精致的卧室，自觉地站在了净房门口等着。
谢蓁动作很快，整套的衣衫很快就拿了过来。
待她小心地将衣衫放置在净房的衣架上后，徐述以为她应该要出去了。
可是却偏偏脱离了他的预料。
谢蓁直接走到他面前，开始动手剥他的外衫。
徐述囧了，按住了她的手，“蓁儿，你先出去可好，我自己来吧。”
谢蓁皱了皱眉，“我又不是没有伺候过你沐浴，而且我们还一同洗……”
后面那半句“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还没说出口，徐述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轻轻叹了口气，“行吧。”
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他张开了双臂，方便她为自己脱衣服。
虽然谢蓁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在一旁伺候着，她还是吓了一跳，盛得下两个人的大木桶整整换了三次水后，他才算真的洗干净。
第一遍洗后的水是黑的，底下还有垢，第二遍还是黑的……
谢蓁不想回想，心里酸酸的，这个人什么时候弄成这样过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让他去治水，受这个苦。
终于洗完了，徐述时隔几个月再次走进了长乐堂的卧室。
他离开时床上还是轻纱曼帐，眼下都入了秋自然又换上了厚些的床幔。
只是别的布置还是他熟悉的模样，让人心安，也仿佛他没有离开过。
他的眼睛悄悄地逡巡着屋子，仿佛国王视察自己的领土。谢蓁则站在一旁用软布为他擦拭头发。他的头发洗完后总算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乌黑粗硬。
擦完头发，谢蓁看着他的胡子，不知该从何下手。
徐述对上她的眼睛，笑了笑，直接把人抱到膝上。
离开几个月，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眼前这个小小的、软软的人儿。
怕她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怕她被欺负……
在两湖的那几个月他总是很忙，可是一旦闲下来，就总忍不住想京里的她在做什么。
他一个人很多年了，不习惯和人太亲近，也不习惯这些儿女情长，可遇上她好像就都变了。
在家里时，忍不住地想对她好，想把她捧在手心上，不想她有一点点难过不顺，无时无刻不想和她亲近。而离开时，又忍不住牵肠挂肚，时刻想飞回她身边……
情之一字，可谓玄之又玄。
隔了几个月了，再次感受到他的亲吻，谢蓁只觉得扎嘴。
她有点好奇明明那胡子摸起来也不扎手啊，怎么这会儿这么扎嘴？
但下一刻，舌腔里的惊涛骇浪就容不得她胡思乱想了。
两人的呼吸紧紧纠缠在一起，谢蓁借势攀住了他的肩颈，她的纤纤细指用力地镶嵌在他肩骨上。
此处内容晋江不允许存在，也没有什么大尺度的，但是个人觉得很微妙，不想改了，直接全删。
一次结束时，徐述还紧紧将人抱在怀里，好像不肯留下一丝缝隙，非要严丝合缝的依偎着。
“你哪来这么多力气？”
谢蓁有些昏昏沉沉，只能眯眼看着头顶的床幔，刚刚这个人哪里像是连续忙了几个月又赶了好些天路的人啊？简直太能了，能到她都有些受不住了。
“攒的力气。”
他还精神奕奕，好像刚才没出力一样。
第二日清早，天都亮透了，可屋里还没有动静。本来皇帝也准了几日假，今日不用上朝，温嬷嬷心疼徐述几个月没有好好歇过了，也就没有打扰。
可左等右等还是没动静，按理说今日该去给侯爷侯夫人请安的，温嬷嬷想了想还是去敲了门。
哪想到屋里的人睡得极沉，喊了半天才有了些动静。
“起来吧。”
谢蓁打了打哈欠，推了推还睡着的某人。
可徐述是真的累，昨晚使了大力气，之前又一直赶路，他也不是铁打的人。
但就算再不喜欢焦氏，也不能让别人在礼数上挑出他的错来，尤其是都已经入仕了。
磨蹭了好久，两个人终于到了锦平阁。
焦氏早已坐在了上首，广平侯徐楷也在一旁。
世子徐旭和长嫂王氏则在下首，徐梁和周茜带着女儿姗姗来迟，徐玉和徐郎、徐蓓则在角落里静静站着。
不管心里怎么想，徐述还是对着上首两个人端正地行了个大礼，又装模作样地问候了一众兄弟姐妹，以及新出生的侄女徐微。
焦氏面上的态度还是有几分漠然甚至是厌恶。
而其他人包括素来高傲的周茜都言笑晏晏，徐玉和徐朗甚至还带着明显的讨好。
众人眼里徐家的未来究竟谁做主，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未知数，徐述这个庶子好像不仅仅是中了状元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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