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铁西雪战 上
许多年之后，面对球队夺冠庆典时，体育场上空飘洒下的漫天白纸屑，陈锋不自禁地想起，很多年前在铁西中学门口那个漫天飞雪的午后??????
那一年的第一场雪，似乎比平时来的更早一些。
在八中老生们故老相传的传说里，那场爆发在“雪日午后，铁西门口”的恶战，已经成为了一段不朽的传奇，不仅是因为在这次战役中，八中校园野史上几位举足轻重，影响深远的牛人一举横空出世，为以后几年爆发在滨海八中，乃至轰动滨海市的几场恶战打下了伏笔。单就是白雪、寒风、少年、砍刀、鲜血??????这几个词组成的故事就让人浮想联翩。
传说中，漫天飞雪下，皑皑白雪中，一群冷峻的少年在铁西路中学上演了一场堪称血腥惨烈、惊心动魄的恶战，他们用铁和血挥洒着自己青春过剩的荷尔蒙，也在那个雪日的午后成就了滨海八中的威名。那一战之后，滨海八中这个过去在滨海混子眼中名不见经传的学校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而在滨海八中混子眼中，那场启动之后诸多事件的血战，也成了八中校园野史光辉的图腾。
可事实确实是如此吗？陈锋每次想到那场战斗都不禁摇头苦笑，是传说被人以讹传讹刻意神话？还是这么多年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在陈锋尘封多年的记忆里，当时的情景似乎是这样的。
那一年本该是秋雨连绵的时节却下起了一场多年未见的大雪。陈锋和郭鹏、大海他们十来个少年站在离铁西中学不远的十字路口人行道上，天上虽已隐隐约约的露出了小半个太阳，但雪花却还是不停的往下飘，飘落到地上迅速和厚厚的积雪融为了一体，几乎能把人的脚给陷了进去。刺骨的寒风冻得人直打冷战，风吹着片片雪花，如刀割般打在人脸上，竟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在寒风和白雪中，平日里有些拥堵的铁西中学门前大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
这时有几个黑影从雪雾迷茫的远处走来，几个人慢悠悠地走了好一会才到近前。
只见领头的是个一脸嚣张的小个子，手里面拎着个大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几十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小个子冲他们喊：“我操！让你们11点半以前到这，现在都他妈快12点了，人家早放学走了，现在来吃屁也吃不到热的啊。”
这个小个子叫姜涛，是铁西中学初四的学生，今天陈峰他们都是被他叫来“堵”人的。其实，这里的大多数人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子，大家都是被他的哥哥姜河喊来的。姜河和他们一样，都是今年滨海八中的高一新生，虽然入学才短短一个多月，但姜河现在却已是八中高一的风云人物，大家也都很给他面子，这不仅是因为滨海八中向来以铁西中学的学生居多，而姜河当年在铁西中学就是一霸；更是因为姜河的老哥姜海就是这座学校高三的带头大哥。
今天姜涛叫姜河带人来“堵”的是和他同一年级的另一个混子“凯子”。“凯子”和姜家兄弟一样都是铁西中学的著名混子，手下有一帮小兄弟，平日里整天逃课、抽烟、酗酒、泡妞、打架，在铁西中学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算是无恶不作。
都说“一山难容二虎”，在他们这一级，“凯子”早就对嚣张跋扈的姜涛看不顺眼了，但是无奈姜涛有姜海、姜河两个大哥罩着，因此他也不敢太过“刺头”，耐着性子一直熬到了姜海、姜河双双上了高中，才放话出来，以后铁西中学，是他“凯子”的天下，谁不服就别怪自己不客气。这些话自然被有意无意的传到了姜涛耳朵里，姜涛也自然的勃然大怒。但说实话，没了两个哥哥坐镇的姜涛还真不是膀大腰圆的凯子的对手，于是他就找二哥姜河带人来帮忙助拳，想要彻底打服凯子。
这时，姜河接腔道：“靠，你以为到了高中还和你们初中的小毛崽子一样，管得那么松，想几点出来就能几点来啊，妈b的我们都是逃了最后一节课，翻墙出来的，你选的这个好时候，下这么大雪，要是天好早来了。操！又冷又饿，快把包子拿来”说完一把抢过了弟弟手上的那袋包子，冲大伙喊：“都别他妈傻等了，快先吃点包子暖和暖和。”
又冷又饿的少年们看到热气腾腾的包子，自然如同见到鲜血的饿狼一样一哄而上。几十个包子哪经得住这帮如狼似虎又饥肠辘辘的热血少年们分食，风卷残云间就被消灭的一个都不剩了。现在的结果是大伙谁都没吃饱，反而被包子的香气勾起了已被冰雪封住的食欲，大家伙儿反而更饿了。
这时候，偏偏姜涛又不合时宜的来了一句：“丫的吃这么快，几天没吃饭了！你们吃饱了就在这等会吧，盯紧点，那小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一个人才分了那么两三个包子，还吃饱？！而且还要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等着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才来的家伙，大家顿时都有点崩溃。有人问道“你们下午几点上课，他一般几点能来啊？”
“下午1点半上课，他丫的几点能来我怎么知道，反正最晚也就1点半吧。”
一听还要在这里忍饥挨冻一个来小时，大家顿时都像泄了气的皮球，爆发出了一片“我靠”之类的声音。
这时候，姜涛又对领头的姜河说：“那什么，我不能在这等，要是让人看到是我找人堵凯子的，捅到校长那里就麻烦了，我身上现在还背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呢，再被抓现行就得开除了。姜河，你也别在这待了，让人看见用屁股猜也知道是我把你给招来的。那什么，要不咱俩先撤，让这些兄弟们把事给办了吧。”
姜河略一迟疑，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仿佛很艰难的下定了决心，转头对大家伙说“那什么，小涛说的确实有道理，这学校的人都认识我们哥俩，我们直接出面确实也不太合适，要不兄弟们就多受点累，把事帮我给办了吧，拜托大伙了。”说完，又对人群中一个面容白皙，留着当时最流行的f4式长头发的高个男生说：“小花，这里面就你认识凯子，你在这等着，等凯子来了以后，指给大家，我先走了。”说完，对大家招了招手，和姜涛他们一伙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b啊!”等姜家兄弟一伙走远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人群中有人不满的骂了一句。这声咒骂仿佛是一块石头扔进了满是稀屎的茅坑，一下子把污秽之物全都溅了出来。“什么玩意”“我操，他们的事，他兄弟俩到躲起来了”“我们还得在这挨冻到啥时候”“傻x”??????
“行了，行了。刚才人在这呢，你们咋不说啊？”“小花”对大家喊道“让在这等就在这等，不愿等就回去，又没人强迫你们来，我不也和你们在这了嘛！”
“小花”本名叫杨帆，从小就跟姜家兄弟住一个大院，是姜家兄弟的铁杆死党。他长得高高瘦瘦，皮肤白皙，面目清秀，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勾搭女生，交女朋友，据说他的“马子”有名有姓、有史可考有据可查的怎么着也得两位数了。自从“流星花园”流行起来以后，自命不凡的他更是学着里面花泽类的样子，留了一头齐耳长发。姜河一直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不伦不类、不男不女，于是就老管他叫“小花”。久而久之，“小花”也就成了他的匪号。
今天这事，小花跟别人一样，也是憋了一肚子火，这叫什么事？姜家兄弟跟没事人似的跑了，留下自己带着这帮傻x在这天寒地冻的大街上喝西北风。不过这事其实自己早该有心理准备，姜家三兄弟，大哥姜海最狠，老幺姜涛最狂，老二姜河最狡猾，自己从小跟他们一起玩大，不知被姜河耍了多少次，“戳傻狗上墙”一向是二虎的拿手好戏，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这家伙估计早就和姜涛串通好了，不管天下不下雪，其实人家根本就没想亲自出面。故意来晚了，然后让姜涛弄几个破包子，把大家嘴堵住，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扯呼”，让自己领着这群傻x跟凯子干架，打输了是自己挨揍，打赢了人家都说他姜河厉害，可把仇恨全拉到自己身上了。
别人不知道，他作为铁西出来的学生，对比自己低一年级的猛男“凯子”的超强战斗力是心里有数的，这货不光长着1米83的身高，浑身肌肉发达，而且从小到大天天打架，在战斗中磨练出来了一身好武艺，就自己这样的两三个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可是作为姜河的忠实小弟，现在被推到这风口浪尖上，身边这十来个人还都在眼巴巴的瞅着自己，要是自己也表现出任何不满，那不光被人认为自己犯怂，影响自己在八中混子里的声誉不说；就是传到姜家兄弟耳朵里，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其实，这群人里还有比小花更郁闷的人，他就是陈锋。陈锋和郭鹏、大海都是实验学校毕业的，实验学校的学生一向以成绩好、素质高闻名滨海，在滨海八中就读的人也比较少，人少就容易抱团，因此以前和郭鹏、大海这两个实验中学少有的混子没什么交集的陈锋，来到八中后也和他们走得比较近了。这次，姜河在高一广撒“英雄帖”约人助拳，其实是想树威“立棍”，广交各路“英雄”，确立自己高一老大的地位。而这些前来助拳的家伙，也大多和姜河并无深交，都只是想通过给姜河捧个人场，一方面和姜家兄弟交个朋友，以后多少有点照应，另一方面也希望能打响自己的招牌。郭鹏、大海就是怀着这样的目的，本着“重在参与”的精神来的，为了显示自己团伙也人多势众，他们就把和自己平时并无深交的陈锋也拉来凑数。
陈锋有理由比“小花”更郁闷，自己本来就不是不良少年，和什么姜家兄弟更素不相识，甚至就算郭鹏、大海也只是泛泛之交，这次郭鹏说他有麻烦，要自己帮忙，言辞恳切，自己本着同校出身的情谊，才专门逃了一节课跟他跑出来。没想到被这小子摆了一道，来帮素不相识的人上门打架。结果现在又和大伙一块被人耍，又冷又饿的在这冰天雪地里傻等，真是倒霉透顶。
念及此，陈锋忿忿的瞪了身边的郭鹏一眼，郭鹏则报之以尴尬的一笑，陈锋心头火气，心想：靠，以后离这家伙远点。待会真打起来，我才不管呢，给你们当好观众便是。
旧社会的骆驼祥子在烈日和暴雨下饱受煎熬，而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这群少年却也要在寒风和雪花中忍饥受冻。北风呜呜的吹，雪花刷刷的飘，怎能让这群少年不想起饱受黄世仁剥削的杨白劳。
天空飘着的雪是白的，地上的积雪是白的，路边的松树上树挂是白的，而这个团伙每个人的脑袋、衣服上也都是白的，每个人过不了几分钟就要蹲下起立或者跳两下，既为了能暖和一下身子，又能把身上的积雪抖掉，免得自己变成个雪人。
这时一条大黄狗悠闲地跺到他们身边，停住，凝视着这帮奇怪的人，学着他们下蹲的样子在雪地里趴了趴，仿佛受了凉一下子又蹦了起来，使劲抖了抖身子，洒下了身上的积雪，冲这个团伙的诸人不满的吠了一声，丢下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我靠，连狗都觉得咱们神经病???????”众人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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