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闻言，沈仙卿惊醒。
他晃晃头，惊鸟一般跃起，见到无情躺在地上，又是一惊，匆匆掠到无情的身旁。
沈夫人见沈仙卿急得使出了轻功，暗暗摇头：“早晚是要暴露的。”暗叹一声，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后，抬步向无情走去。
沈仙卿不敢碰无情，蹲在无情的身旁，又急又忧又心疼，求助地看向娘亲。
沈夫人抬手摸摸沈仙卿的头，柔声安抚道：“别急，你无情哥哥只是劳累过度，睡过去了。”说着，轻轻拿起无情的手腕，探了探脉，肯定道：“身体无碍，就是累得睡过去了。”
沈仙卿是相信娘亲的话的。
他放下心来。
沈夫人道：“夜里寒凉，先把人抬进屋吧。”
母子二人将无情扶进屋中，放到床榻上。
沈夫人指使道：“仙卿，把门窗关好，莫让少庄主受风着凉。”
沈仙卿依言照做，赶紧关了门窗。
沈夫人将自己的手掌与无情的手掌相对，输入一股内力进去，见无情的脸色有了几分血色之后才停止，对沈仙卿道：“少庄主跟咱们一样，都是仙门内力，内力同源可互通，若是内力不一样，不能随意这样做的。”
沈仙卿点点头，将娘亲的指点牢记在心。
沈夫人又道：“去拿些药过来吧，少庄主的手都磨破了。”拉住要匆匆而去的儿子，继续道：“还有你三杯爷爷留下的通络油，等明天少庄主醒了，让他全身擦一遍，多日劳累，体力透支，暗伤不重，却少不了的。”
沈仙卿道：“我知道了。”扭头看看昏睡着，一动不动的无情，皱眉问道：“娘，这样真的好吗？”
沈夫人微笑道：“你觉得不好，他觉得很好，你说，好还是不好？”
沈仙卿不出声了。他的心里有答案。
沈夫人揽过儿子，亲了亲白嫩的额头，柔声道：“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算他不学武，去做别的，也是一样，总有困难的时候。困难不可怕，熬过去了，就好了。”
沈仙卿点点头。
沈夫人道：“嵌在树里那把剑先别动，让他自己去看。”
沈仙卿方才睡着了，不知道剑的事情，目光不由得向外移动，却被门板阻隔，只好稀里糊涂地点点头。
沈夫人道：“你看着还是我来看着。”
沈仙卿道：“我来吧，娘也很辛苦了。”
沈夫人道：“好，厨房里有吃的，等少庄主醒了，你拿给他吧。明早，我会让人烧好水，你让他洗个澡，换了干净衣服，舒舒服服睡一觉。”
沈仙卿道：“我明白。”
沈夫人走了。
沈仙卿将人送到门口。他望到了那柄嵌在树干里，随着夜风晃动，闪着寒光的剑。
他喃喃道：“你好重要啊！第一重要！我就不是。”
门关了。
沈仙卿给无情洗了手，小心翼翼上了药，而后坐在床边，单手支颐，看着无情的睡脸。
他想起爹爹说过的话。
“少庄主生得剑眉星目，琼鼻丹唇，五官还周正，长大以后绝对是个美男子，就是不好惹。”
沈仙卿低声道：“剑眉就是这样啊！有棱有角的。”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他的眉毛是长长的，但没有棱角的。
他接着观察无情的脸，瞧过了眉毛、瞧眼睛，瞧过了眼睛，瞧鼻子，瞧过了鼻子，瞧嘴巴，瞧过了嘴巴，瞧下巴。
总而言之，无情就是生得有棱有角，笔笔锋利。
他道：“你长得就跟剑有缘，我是比不上了。不过，除了剑之外，你要把我当做最好的人朋友哦。”
喃喃自语中，沈仙卿打起了瞌睡。
晨光落在背上，暖烘烘的。
沈仙卿醒来，伸个懒腰，晃晃酸麻的手臂，捂捂嘴打个哈欠。他坐了一夜，腰酸背疼的，站起来扭了扭腰。
无情还闭着眼。
沈仙卿挠挠头，试着唤了一声“无情哥哥？”
无情没有反应。
沈仙卿只好先去洗个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等洗完了脸，又回到床边，无情还是没有醒。
沈仙卿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在了无情的鼻下。
暖暖的气息落到手指上。
沈仙卿心道：“还好没事！”想到自己居然趁着无情不知道开玩笑，心里一阵乐。
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指，无情睁开了眼睛。
沈仙卿一慌，咻一下，收回手臂，将手藏在身后。
无情还未太清醒。眼中透着茫然，似乎不太懂为何看到的屋顶而不是繁星满天。
沈仙卿笑嘻嘻道：“无情哥哥，你醒啦？”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无情转动眼珠，看向沈仙卿。
沈仙卿高兴道：“你昨天练晕过去了。不过，我娘说，你只是累着了，身体没问题的。”
昨夜的情景在脑海中闪过。
无情明白了缘由，点点头。
他想起来，但稍微一动作，便牵累得全身疼痛，忍不住皱了眉。
沈仙卿急道：“你先别动。”想把无情按住，但又不知道该不该碰无情，只好举着双手。
他道：“你练功太过，体力耗尽，身体累坏了，一定很疼的。”
无情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开口道：“没事。”他的声音低哑，干涩。
他忍着疼坐了起来。额上又冒了汗。
他问：“我的剑呢？”
沈仙卿道：“还在树干上呢，放心吧，没人动。”
无情“嗯”一声。
沈仙卿道：“无情哥哥，你先坐着别动吧。反正今天也没法练剑，多歇会儿也好。”
无情点点头。
沈仙卿展颜笑道：“那，先喝口水吧。”
无情道：“多谢。”
沈仙卿转身走到桌边倒手，又走回来，笑道：“跟我就不要客气了。”
看着无情喝完水后，沈仙卿接过杯子，说道：“你不要乱动哦，我去厨房拿吃的，等会儿会有人送水过来。吃完饭后，你洗个澡，然后，我给你上药。”说罢，奔了出去。
无情记挂着他的剑，并没有听话。
他起身了。
虽然他每走一步，身上都会产生说不出的剧烈疼痛，他还是忍着痛，一步步，走出了雅轩，走到那嵌着他的剑的树干之前。
剑入木三寸。
无情想起昨日的明悟，笑了笑，随即恢复冰冷的脸。
他将剑拔了出来，废了好大的力气，因此，手掌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了。丝丝缕缕的血渗了出来。
他走回雅轩，将剑放在床头。
沈仙卿很快回来了。
他将温热的饭食端到了床边，将勺子递给无情，自然而然地，发现了无情的伤口裂开的手掌，转眼发现了原本不在床头的，已经入鞘的剑。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饭。
送洗澡水的人进进出出。
饭后，无情在浴桶里洗澡。沈仙卿坐在桌边。他还不至于到伺候人洗澡的份上。因此无情提出要自己洗澡，他并没有坚持要帮忙。不过，他帮忙将无情扶进了浴桶。
李妈重新铺好床铺，收拾脏被子、脏衣服。
李妈走后，沈仙卿提出要给爹娘请安，将门窗关好，离开了雅轩。
等他请安归来，无情已经坐在床边给自己涂通络油了。
沈仙卿心说：“我要是把剑，我说的话，你一定听！小坏蛋。”
他没有把这些意思说出口的打算。他知道，剑永远是无情心中最重要的。他不管说什么，剑在无情心里的地位都不会改变。
无情在艰难地给自己的后背擦药，动作笨拙而滑稽，偏偏冷着一张脸。
沈仙卿快步走到他的身旁，接过活络油，说道：“无情哥哥，我来帮你吧。”
无情将背转给沈仙卿。
沈仙卿问：“这个通络油好用吗？”
无情道：“好用。”
沈仙卿道：“神医的东西就是好！呵呵，等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三杯爷爷，我跟他多给你要一些。”
无情道：“需要银子吗？”
沈仙卿道：“银子没用的。三杯爷爷的东西是不卖的。”
无情问：“他为什么愿意给你？”
沈仙卿道：“那当然是因为我讨人喜欢啊。站起来，要涂下面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收我为徒。你也知道，医术复杂，我过目不忘的本事很有用，那些个医书、药典，草药、毒花、毒草，我看一遍就能记住的。不过，要当他的徒弟，得跟着他爬山，钻草坑，抓虫子，尝百草，我才不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当野人呢。一条蜈蚣，筷子那么长，黑黑红红的，我才不吃。”似乎是想起了蜈蚣的可怕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接着问：“无情哥哥，你见过筷子那么长的蜈蚣吗？”
无情摇头。
沈仙卿道：“三杯爷爷居然天天带在身上，所以啊，他身上的东西，不能随便碰的，指不定装的是什么。他还有大蜘蛛，大蟾蜍，哎呀，看一眼，头皮都麻了。他要是不拿那些东西吓我，我还是愿意跟他学些什么的。”
药涂完了。
贪三杯的通络油不用揉，不用搓，只需要等待透明的药膏渗入肌肤即刻，且不会有粘腻感。
无情换好内衫，再次躺下。
他很清楚，他的身体必须要获得足够的休息，否则的话，会对他的剑道有害无益。
沈仙卿打了个哈欠。眼角闪烁泪花。
无情问：“很困吗？”
沈仙卿摇摇头道：“还行。”
无情道：“要不要睡一会儿？”
沈仙卿道：“我今天要跟我爹学怎么写契约，不能在这儿久留，无情哥哥，你安心睡觉吧，我午饭的时候再过来。我走啦。”
沈仙卿走了，鸟儿一样，飞走了。
无情望着紧闭的门板出了回神，偏头，将目光落在剑上，又出了一会儿神，收回目光，转头，面对屋顶，合目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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