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沈静轩心道：“我跑还来不及，怎么会好奇。”
但他知道，他会选择跑是因为不会武功。武林中人会好奇的。
他道：“就这样碰上了？”
沈夫人道：“是啊，我瞧他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又听了他的说辞，就信了他是被奸人所污，也信了他杀人的理由，就将人放过了。也怪我当时年轻，江湖阅历浅薄，竟没觉得蹊跷。对了，那还是我第一次知道，在这世上，有人好男风，喜欢玩弄少年。”
沈静轩叹道：“这世上，本就什么人都有。”
沈夫人道：“十多年过去了，弄玉班竟然还在。而且，连懒理俗事的无情庄主都晓得提醒儿子小心弄玉班，可见其猖狂。”
沈静轩道：“少庄主虽然性子冷傲，但确实长得好。”
沈夫人蹙眉道：“若论姿色，唉，仙卿更胜多筹。武功资质，也是出类拔萃，若被弄玉班盯上了，后果难以设想。”
沈静轩揽住夫人的肩头，说道：“我不知江湖事，但听说过戏班的污秽，这才匆匆返回，不敢让仙卿抛头露面。”
沈夫人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静轩道：“夫人有什么打算？”
沈夫人道：“我本来只盼仙卿顺利长大。教给他功夫，为的是强身健体，有自保之力。拉来无情山庄作保，为的是多一份保障。但世间险恶，夫君，我在想，要不要将所学尽数教给仙卿。”
沈静轩问：“夫人有何顾虑？”
沈夫人叹道：“若这般做了，仙卿尽得仙门传承，就不能不接下仙门掌门之位了。我前几天也有过这个心思，过了几天，想了想，还是不忍将这份重担压在仙卿身上，可······，唉，夫君，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沈静轩沉吟半晌，问道：“做掌门人的话，可有特别的规矩？”
沈夫人道：“特别的规矩倒是没有，不过，仙门底蕴深厚，所代表的，不仅仅是玄奥的武功，还有无数秘密，若为人知，必引人觊觎，若被人知道了仙卿是掌门，全武林都会把仙卿当做探索仙门的钥匙。仙卿的处境绝对会比被弄玉班盯上还要凄惨。”
沈静轩沉默了。
沈夫人仰脸看着沉默的夫君。
过了好一阵子后，沈静轩道：“世人皆苦，让仙卿自己决定吧。他是有主意的孩子，不用咱们多操心。”
沈夫人道：“若是这样，就不必烦恼了。仙卿一定是愿意的。”
不出沈夫人所料，沈仙卿得知自己能学娘亲的全部功夫还能再捞一个掌门的头衔，开心得像是在过年，欢欢喜喜答应了，好像沈夫人跟他说的那些隐患不存在一样。
他向娘亲伸出白嫩、可爱的双手。
沈夫人沉声道：“做什么？”
沈仙卿理所当然，带着几分天真道：“娘，掌门信物啊！”
沈夫人抬手敲儿子头。
沈仙卿双手抱头，摆出一副可怜相。
沈夫人道：“少来，等把功夫学完再说吧。”重重叹口气，拉过儿子，凝注儿子的眼睛，肃容道：“仙卿，此事不可儿戏，方才娘亲说过的话，你必须放在心上。”
沈仙卿也不再逗乐，肃容道：“娘，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沈夫人笑了笑，摸摸儿子的头，突然心中一热，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过了好一阵子，沈仙卿闷声道：“娘，掌门信物什么样啊？这么多年了，你都没给我看过。”
沈夫人道：“咱们的掌门信物是紫水晶做的一套首饰。娘当年出来行走，只带了其中一副臂钏，剩下的还在仙门放着。”
沈仙卿问：“臂钏啊，那我怎么戴？”
沈夫人松开儿子，搔了搔儿子的下巴，笑道：“仙门之人皆美，所用之物从无男女之别。再说了，从没人说只能由女子戴臂钏，男子就不能戴的。”
沈仙卿眨巴、眨巴眼睛，恍然道：“哦，我明白了，美到了一个份上，就不用分男女了。仙门的人有够狂傲的啊。”
沈夫人失笑。
笑过后，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仙门之人皆狂傲，你想啊，个个具有惊人美貌，个个拥有至高武功，能不狂，能不傲吗？”
沈仙卿灵机一动，问道：“娘，我要是长得丑，仙门要我吗？”
沈夫人摇了摇头。
沈仙卿道：“还以貌取人！这门风不太好啊。”
沈夫人道：“老祖定下的规矩。”
既然“以貌取人”是规矩，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仙卿又道：“那剩下的首饰放在仙门安全吗？会不会被人偷走？”
沈夫人道：“这一点尽可放心。仙门虽然没落，在江湖上少有动静，但门中还是有人的。”
沈仙卿来了精神，讶然道：“还有人？什么人？”
沈夫人微笑道：“按辈分算，那都是你师叔祖了。”
沈仙卿问：“人多吗？”
沈夫人道：“不多，我离开时，有五位，十几年过去了，都是百多岁的人了，不知还剩下几个。”
沈仙卿惊道：“都这么长寿！”
沈夫人道：“这就是仙门武功的诱人之处。仙卿，人人都求长生，同时也都知道长生不可得，但长寿可得，能多活一年都是好的。修习仙门内功的人却能比一般人多活很多年。”
沈仙卿能理解，说道：“至高无上的宝贝，人人都想要的宝贝。”
沈夫人“嗯”一声。
沈仙卿问：“娘，你把掌门之位给我，那些师叔祖们会不会有意见？”
沈夫人含笑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不会干涉掌门事务。仙门的人狂傲归狂傲，但都是守规矩的人。掌门说什么，他们就会听什么，绝不会违背。”
沈仙卿道：“那还不错。”继而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夫人问：“想问你师祖？”
沈仙卿试探道：“能吗？”
沈夫人道：“你猜得没错，你师祖确实故去了。”美丽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沈仙卿猜测：“得病吗？”
沈夫人摇头道：“不是，是散功。仙门掌门接替之时，前任掌门要将功力传给下一任掌门。你师祖将功力给了我，功力就散了。你师祖那时已经有一百多岁了，没有了内力，撒手人寰。”
她低头，浅笑道：“这是每一代掌门都会做的事情，是对弟子的爱护。”
武林中人，以武为本。
仙门之中，即使没有争斗，作为掌门，也会将最珍贵的功力传授给弟子，让弟子能成为门中武功最高人，有足够的能力震慑门中上下。
沈仙卿道：“那娘的身上岂不是有百多年的功力？”
沈夫人道：“自从嫁给你爹，我就不怎么练功了，功力多多少少散了一些，不足百年了。”
沈仙卿羡慕道：“那也很高了。没几个人能活一百年的。”
想到无情庄主，沈仙卿激动道：“娘，你比无情哥哥的爹还厉害啊！”
沈夫人道：“那倒不见得。若拼内力，我强过他，但若论剑法，我比不上他。无情庄主的剑太快，我或许没有出手机会，就会被制住了。在武学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你以后要谨慎，不能因为内功深厚就狂傲起来。”
沈仙卿道：“娘，我知道了。”
沈夫人又道：“你不用问我仙门在何处，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给你听。现在，仙卿，听好了，从今日起，你练功就不能惫懒，要勤勉起来了。娘也不会像以前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若懒散，我便好好、重重罚你。”
沈仙卿道：“弟子谨记教诲！”
沈夫人道：“不许将今天说的话透露出去，对你无情哥哥也不许说。”
沈仙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
沈夫人道：“娘不是让你骗朋友。不过，如今娘还是掌门，你就得听掌门的话，等以后，你当了掌门，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情，谁都管不着。”
沈仙卿能听懂沈夫人的意思，说道：“事关重大，娘，我会管好嘴巴的。我知道，人心难测，谁都说不好以后的事情。无情哥哥，无情哥哥他，也不见得会永远对我这样好。”
他已知晓，在无情心中，剑永远是第一位的。朋友比不上剑的。
对于儿子和无情之间发展出的特殊友谊，联系无情山庄人的脾性和武功，沈夫人一直是担忧的。
但她不想对儿子与朋友的交往指手画脚。
她听从了夫君沈静轩的意见：顺其自然。
她摸摸儿子的头，安抚眸光有些黯淡的儿子，说道：“每一个人看重的东西都不一样的，不必强求哪一样更重要。你真心对他好，他也会真心对你好的。江湖上的人都觉得无情山庄的人爱剑成痴，冰冷无情，但少庄主对你跟别人很不一样，他会跟你说话，跟你一起玩，还会放下练剑陪你出门。这都是因为你对他好，他也愿意回报你对他的好。”
沈仙卿转身，靠着娘亲的腿，用手指戳戳衣角，说道：“娘，你不用多说，我都懂的。其中的道理，就像是，如果娘亲和李叔同时掉进河里，爹一定要先救娘亲的。因为爹最看重的是娘亲嘛。发小比不上老婆的。”
沈夫人失笑道：“你怎么懂这么多，娘亲想多安慰、安慰你都不行。”
沈仙卿仰脸，嘻嘻一笑，得意道：“谁让娘亲把我生得这么聪明，如果娘亲把我生得笨一些，我就懂不了这么多啦。要是那样的话，娘你每天花大把的时辰教导我，爹一定会嫉妒死了，没准儿，会把我偷偷卖掉。”
沈夫人笑道：“人小鬼大！”
沈仙卿呵呵笑道：“娘亲，爹爹这么喜欢你，你是不是害羞了？”
沈夫人“哼”一声，道：“你娘我貌美如花，你爹他喜欢，是应该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沈仙卿道：“娘，你顾左右而言他。”
沈夫人板起脸道：“臭小子，不许开你娘我的玩笑。”
沈仙卿“嘿”“嘿”两声，问道：“娘，你有没有嫉妒过李叔啊？李叔和爹交情那么好。”
沈夫人回思过往，微笑道：“有过吧。那时候，你爹和你李叔喝酒喝到大半夜，我一个人等着你爹回来的时候，就会觉得，你李叔真碍眼，真讨厌。不过，嫉妒是人之常情，只要不因嫉妒坏了心性而去做坏事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仙卿道：“所以，娘，你放心吧，我是嫉妒无情哥哥的剑，不过，我没想过要拦着他不要剑。喜欢剑的无情哥哥才好，他要是变了，我或许就不觉得他好了。我不妨碍他，他就不会嫌我碍事。我相信，无情哥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他是好人，是个很爱剑，很爱剑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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