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默语者 下

　　凶手跳了起来，一下子就把闵成安扳倒。笑道：“勇气可嘉。不过，你没机会赢我。”

　　说完，凶手又是一拳打了出去。

　　这会儿，许振阳冒了出来，一腿飞向凶手，凶手倒在地上。

　　他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尘，费劲最大的努力站了起来，回过头，仿佛要笑出一个世界。闵成安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紧贴着玻璃。

　　忽然，他叫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这样的声音回荡在人们的恐惧里。

　　他拿出口袋里对讲机，叫道：“消灭目标。”

　　对讲机的显示灯不亮了，他又叫了一声：“请求消灭目标。”

　　对讲机里还是没回应。他耸耸肩，笑道：“小子，你真幸运，对讲机坏了。”说完，对讲机就被砸到玻璃上，玻璃依然完好无损。

　　忽然，一阵直升机的噪音传来。空气里每一个正在恐惧的分子几乎都在震动。东方明珠塔观光苍外，飞来一个庞大的武装直升机。表情严峻的飞行员，挥了一下手，直升机后座的留着胡子的男人抓住厚重的格林机抢，惊叫声跌出不穷。

　　千万颗枪弹穿破防弹玻璃，桌子、椅子开始脱落，几乎所有的装饰物都被打烂，不少人中枪，墙壁上、地板上鲜血直流。

　　闵成安抱着头，尽可能使出最大的劲儿，整个身子撞到角落。忽然，东方明珠塔中弹的部分开始断裂。最顶层的餐厅里挤满了尖叫的人群，慌乱无处不在。餐厅里的所有东西滑向另一边，钢铁被撕裂的巨响钻进每个人的恐慌里。

　　“塔要断了！”地面的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声音。

　　闵成安的视线扫视每一具尸体，“没有江敏熙，但愿她还活着。”

　　机枪打穿另一边的窗户，整个东方明珠塔开始朝一边倾斜。地板几乎倾斜了45度，江敏熙滑了下去，不停地尖叫，手掌不停的试图抓住比冰还要滑的地板。

　　闵成安叫道：“江敏熙！”

　　江敏熙被甩了出去，还好一只胳膊紧紧的抱住栏杆，她的脚下就是几百米的虚空。她不敢往下看，但能想象出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的人群，以及很快要变成肉酱的自己，她无助的看着在另一个角落奄奄一息的闵成安，以及被甩到空中的尸体、受伤的男人和女人。“我就要死了吗？就要结束了吗？”江敏熙几乎要哭出来。

　　就那一瞬间，江敏熙想到很多事情。想到自己还是个小女孩，第一次进入初中课堂时的样子，老师认真的讲课，在那时自己的眼里，老师几乎就是“什么都懂”的代名词。那时，对于活着的印象，是个很遥远的概念，似乎永远不会与自己有关，到了17、8岁，一辈子的概念，往往是永远。第一次和男孩牵手，是在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的那些日子里，懵懵懂懂，但是开心、幸福。第一次踏上上海的土地，是被母亲逼着来的，尽管一肚子的不愿意，时间长了，竟然渐渐喜欢上这个悲伤到只剩怀恋的城市。

　　她突然记起来在华东政法大学的公共课，朴尹辉教授，那个已经40多了，但精力充沛的美男子，站在讲台上，拍了拍黑板，试图压倒密密麻麻的闲话声。朴教授开口说了一句，令许多人砰然大笑的话，他说：“你们觉得生命会有多长？”，就连当时江闵熙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在这样轻松、诙谐，不会有多少人重视的课堂上，猛然蹦出这样一句话，就像和女孩子在电影院约会，送给对方一杯热咖啡，突然对女孩子说道：“美国人民还在水深火热中，真是悲苦啊！”，有着同样忍俊不禁的效果。朴教授，没笑，仍然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安静地看着讲台下一百来号人。

　　“有谁能告诉我你还能活多久？”朴教授接着问道。

　　教室里笑声一下子消失了。坐中间位置、穿红色衣服的女孩捂着嘴笑起来：“我希望是一百年。”

　　后座的男生添了一句：“朴教授，让我活一千年吧！”

　　教室里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

　　朴教授看着沉默不语的江敏熙，或许是被她华美的身姿吸引，或许被她安静到神秘的程度所吸引，没人知道，总之，朴教授也不大认识这个每次都会来上课但永远不回答问题的女孩。

　　那天，如果记得不错，江敏熙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大衣，据说紫色，并非每个女孩都能穿的好看，而江敏熙是那种一旦穿上紫色的衣服，就显得“优雅又神秘”的女孩。

　　男生们、女士们沿着朴教授的目光，盯着江敏熙。

　　江敏熙旁边的几个女孩指着自己说道：“我吗？”

　　朴教授继续说道：“在年轻时，对所有人来说，死亡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概念，没人会意识到完全消失是什么感觉，你们是这样，我也是。”

　　江敏熙不记得当时自己回答了什么，总之让朴教授记住了这个不怎么爱说话但绝不害羞的女孩。

　　“人会活多久？”江敏熙闭上眼睛，在天空里想到。

　　一辈子好像很长很长，但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真是快啊！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很快就要被阎王爷写在生死簿上了。如果还能活下去，我要尽可能的呼吸空气，我要和每一个人说话，我要跳一支从始至终都学不会的舞蹈，我要做最美的女孩，我要喝水，我要欣赏我能看到的每一种颜色。而自己过去的每一天，总是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烦恼，在死亡面前，这些都只是庸人自扰。总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其实只是自以为是。但每个人最终都是要消失的，变成尘土，被冷风或暖风，抛洒到天上，重新融为大自然，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那么，我们每天接触的公交、石头、铁等等一切都会是从前消失的生命变成的吗？或许是吧，万物有灵，或万物都是死物。生命与死物，好像有很明显的差异，但实际上走的很近，就像疯子和天才一样，只有一线之隔。如果有不死之物就好了，可是真的那样，人们就不会再珍惜生命了，正因为生命只有一次，甚至只有不到一百年，大家才会希望把生命变得有价值。一百年，太少，太少，不到宇宙年龄的千分之一，在更高层次的生命体面前，即使是一千年，恐怕也只是灰尘飞到天上的时间。

　　“会有来世吗？”江敏熙忽然想到，眼里挤满恐惧的泪水“如果有下一世，我还要做江敏熙，要做最棒的江敏熙。”

　　忽然，闵成安喊道：“江敏熙，不要松手！”

　　江敏熙被拉回现实，她叫道：“不松手有什么用，即使不松手，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塔就要倒了，这将是事实。谁也避免不了。”

　　地面上的小车、公交喇叭声不绝于耳，纷纷躲开即将倒下的塔，逃难的人群朝四面八方涌去，没人在意闵成安、江敏熙以及其他人怎么样了。几乎附近每一栋建筑物窗户都挤满了惊奇的观望者，一身黑色西服的男士喝着一杯热咖啡，看着窗外，忘乎所以的念道：“我的天！”直升机消失在天际的尽头，留下成千上万个惊愕的表情。

　　当江敏熙睁开眼睛时，路灯模糊的光线一点点打开它的视野，是一个熟悉的面庞，一个女人。但她想不起来那是谁。

　　她口中下意识地念道：“罗晴。”

　　罗晴提着宝石蓝的包，拉着她的胳膊，说道：“要不要去看医生？”

　　江敏熙问道：“你是谁？现在我们在哪儿？”

　　罗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罗晴啊，你刚才喊了我的。我们在武汉呢。”

　　江敏熙惊讶的问道：“是啊，我刚才说到你的名字。闵成安呢？闵成安在哪儿？我的天？他在哪儿？”

　　罗晴身旁的男人，好像是她的新男友，那个来自长沙的男人，他狐疑的说道：“你不就是闵成安吗？”

　　他指着自己的胸膛说道：“我是田泰骏，中午告诉过你。”

　　江敏熙满脸惊恐的模样，她摸了摸自己胸脯，居然是平的，她抓住自己的喉咙，竟然有喉结，她拿出口袋的手机，黑色屏幕里的自己竟然就是朝思暮想的“闵成安”。一阵阵剧痛像贪吃蛇一样在她脑袋里翻来覆去，我是“闵成安”，他眼睛里红红的。“我是闵成安”他叫了起来。刚才还被遗忘的记忆瞬间涌入他的脑袋。没错，他自己就是闵成安。

　　闵成安叫了起来：“罗晴！对不起！我失态了！但是江敏熙在哪儿？我的江敏熙呢？”

　　罗晴：“你，你新找的女朋友吗？我们没听你说过啊。”

　　闵成安闭上眼睛，尽一切努力不让眼泪涌出来，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刚才，我们在东方明珠塔，有直升机袭击了我们。东方明珠塔也倒了，好像死了很多人。江敏熙似乎也被甩了出去。我失去了意识。”

　　田泰骏把手放在闵成安的肩膀上，说道：“你刚才和我们都在一起，另外两个人去买东西了，我们在这儿等他们。”

　　说完，田泰骏拿出白色的三星s4，那颜色几乎融入人的灵魂，屏幕上找出今天发生在上海的所有事，没有关于东方明珠塔倒塌的事。

　　闵成安：“不，不，一定有的。说不定，是新闻上还没播。”

　　田泰骏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大的新闻，各大媒体会在第一时间报道，没有媒体会放过这样的商业机会。”

　　闵成安差一点倒在路边，路灯橘黄色的灯光钻进黑暗的每一个角落，天空有几点不知名的星星，这里的一景一物都好像是在嘲笑失态的闵成安。

　　罗晴捂着泛红的双眼，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闵成安斩钉截铁地说道：“与你没关系，说真的，不是你害的。我遇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罗晴，你相信吗？我朋友，我女朋友，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告诉我，不存在罗晴这个人，而现在，你就出现在面前，完美的出现在我面前。”

　　田泰骏走到一边，抽着烟，一言不发，给他们俩留点空间。

　　罗晴几乎哭起来：“你别这样。你这几天时不时头晕，只要你头晕，你就说胡话。”

　　闵成安：“我能相信这是真的吗？我现在真的开始怀疑你，罗晴，压根就不存在。听我说，2分钟前，我在上海，而现在我到了900多公里之外的武汉，一条闹事街上，亲爱的，这一点都不合理。罗晴，告诉我，我病了吗？”

　　罗晴：“没有，你没病。我不知道他妈的出了什么事。那天你接了我电话，就买了张动车票的，来武汉了，我接你的时候，你都是精神百倍。你说想见见我，大概是最后一次。至少是，我和田泰骏结婚前。他知道我们以前的事情。”

　　闵成安：“你不该告诉他的，这对他不公平，也对我不公平。”

　　罗晴：“但是成安。现在你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帮你。他也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他宽容我和你。”

　　闵成安：“真是个好人。另外，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罗晴：“是吗？但是在武汉，你除了我能帮你，没有任何让你活下去。”

　　闵成安：“或者他只是不爱你。”

　　罗晴：“别扯开话题，盯着我的眼睛。成安，你需要我的帮助。”

　　闵成安用手比划着，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带我去医生吗？罗晴，我没疯！”

　　罗晴：“求你别这样。”

　　一男一女各自提着一塑料袋的零食，跑了过来，汽车刹车声和他们两人的笑声混合在一起，男的跳到闵成安身边，笑道：“发生什么事啦？你们三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另一个可爱的女孩的吐出白气，说道：“不会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罗晴努力摆出笑容，说道：“没事，没事，我们只是在说一些事情。”

　　另一个女孩撅着嘴，一脸无辜的模样，说道：“还好吧？”

　　罗晴：“一切都好。”

　　田泰骏侧着身子，谜一样的双眼。微笑道：“谁都会有过去。闵成安，在这边好好玩。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回去。走，美女们，帅哥们！咱们去吃夜宵，听我说，那个什么什么街有一条史上最长最长的夜宵街，什么吃的都有，今天各位有口福了啊。”

　　那个可爱的女孩高兴地跳了起来，举起一个胜利的手势，笑道：“ok！”

　　闵成安一边走，一边打量这个梨木色短发、黑色短上衣、深蓝色牛仔裤，满脸写着幸福字样的可爱的女孩，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完美的鹅蛋脸，“要是我女朋友，我一定把她打扮成腹黑女。”闵成安心里想到，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叫“郭西西”，另一个小伙子叫“胡崇”。

　　闵成安不太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走到一条全是夜宵的街道，表面上气氛活跃，实际上各有各的心事。田泰骏一边盯着诱人的烧烤，一边夹着烟，好像说了好多话，他吐出烟雾，忽然笼罩了闵成安所有的视野。夜市上的喧闹声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再后来就消失了。

　　当他回过神来时，竟然听到了江敏熙的声音。

　　他模糊的视野恢复正常，竟然自己又回到了东方明珠塔的观光厅里，而且，一切完好无损。江敏熙指着窗外的建筑物，高兴的跳了起来，好像再说什么，闵成安，竟然一个句话也听不懂。江敏熙气急败坏的拍了他一下，叫道：“你这家伙，又在想哪个美女呢！”

　　闵成安这回听懂了，但他没理她。他回过头，在找一个人。那个之前袭击他的绿衣男竟然也在观光厅里。他没有机会想太多，他朝那人跑了过去，刚想打他一拳。那个穿着绿色休闲衣的男人躲开了，微笑道：“我没带枪。”

　　闵成安几乎凝固在空气里，那人得意的笑起来。没人发现他们两人，就连江敏熙也没在意。

　　闵成安一本正经的说道：“刚才是幻觉吗？”

　　那人笑的更厉害了：“我怎么知道。这得问问你自己。”

　　闵成安盯着那人的眼睛，沉默不语。

　　那人轻轻开玩笑似地搓了一下闵成安的胸膛，说道：“有一点你得记住，我不会伤害你。”

　　闵成安刚想逮住他说些什么。电梯门开了，那人留下谜一样的笑容，消失在电梯里。

　　闵成安一步步走到江敏熙的身边，思绪万千。

　　江敏熙笑道：“亲爱的，你和那人说什么？是你朋友吗？你朋友真多！”

　　闵成安摇摇头，表示不是。

　　永远像个小孩子的许振阳像个小孩子似的跳了过来，她那印度摸样的女朋友也漫不经心地走过来，他高兴地说道：“我和雪兰商量了一下，待会儿晚上，我们四个人吃个饭怎么样？我知道你们一定会答应。我期待你们的决定哦。”

　　江敏熙遗憾地摇摇头说道：“我们待会儿要去警察局。”

　　李雪兰眼睛瞪得大大的：“犯什么事啦？”

　　江敏熙用手比划，笑着说道：“哦，不是，不是，我们能犯什么事啊，成安他手机被小偷偷了。去警局看看呗。”

　　许振阳手疾眼快地拿出闵成安口袋里的手机，说道：“这不是他的手机吗？”

　　江敏熙：“另外一部。里面有一些我公司让我做的资料。有一点点重要，不过，就算拿不回来也没多大问题。”

　　许振阳摆摆手：“既然这样，坐我车去吧，你们的事就是兄弟我的事。”

　　江敏熙尴尬的笑起来：“不、不，多不好意思啊，我们还是做出租车去好了。”

　　许振阳：“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啊，有啥不好意思的，走啊。”

　　两人只好答应。

　　过了一会儿，几人钻进许振阳的车里。闵成安仔细看了一下，是别克的车，不算便宜，也不算贵。他从记忆中实在找不到关于这个朋友的任何信息，就好像真的就不认识一样。但是其他人都说认识，那就是认识吧。

　　徐振阳握住方向盘，车慢慢开起来，他高兴的说道：“要不是因为李雪兰，我现在就陕西过年啦，我就碰不到你们俩啦，今天可真巧。嘿，闵成安，最近都没你消息，去哪儿潇洒去啦？”

　　闵成安：“哪儿都没去，闲着没事呢，先前的工作也辞了，说要去面试，也没去。”

　　徐振阳：“加油啊！上学那会儿，你可是我们中间最强大的哦，最早有女朋友，篮球场上的焦点、播音室的最佳男主播。当时好多人羡慕你呢。”

　　闵成安苦笑道：“是吗？”

　　江敏熙握住闵成安冷的发紫的手，满怀关爱的看着他，她明白，闵成安一点也不记得。

　　闵成安：“说说你啊。什么时候找了一个印度美女啊？”

　　徐振阳夸张的摇头，笑道：“哪里是印度人，她啊，上海姑娘呢，她妈是斯里兰卡的，90年代就定居静安区啦，李雪兰从小就在上海长大，一次都没去斯里兰卡或者脏兮兮的印度。”

　　李雪兰笑了起来，脱口而出几句地道的上海话。

　　许振阳：“你还记得大学时，班里不是有个东欧女人吗？人人都在讨论她是爱沙尼亚的还是罗马尼亚，结果那东欧女人来一句杭州话，所有人都傻了。所以呢，习惯就好。我和李雪兰是在博物馆认识的，她让我帮她照相，我跟她说英语，她用上海话告诉我她英语不好，我当时就奇怪了，整个下午都缠着她，就这样认识啦。”

　　江敏熙：“你还去博物馆啊！什么时候变得闲情雅致啦？”

　　许振阳：“我那天不是太无聊嘛，到处走走，免的待家里闷着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他们下了车，来到复兴公园附近辖区的警察局。

　　一个面相严谨的小伙子，穿着黑色皮衣，坐在办公室里。他似乎看起来不太会说话，面对江敏熙和闵成安时也是一副羞答答的表情。

　　巴掌大的办公室，淡黄色的桌子临窗，墙上挂着上海市地图和世界地图，一个装满各种文件的柜子立角落，要是没人说话，一定会有人以为要说话的是那个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柜子。闵成安坐在椅子上讲清事情原委。

　　年轻的警员眨巴着眼睛，不苟言笑，甚至有一点怕生的样子。他听完闵成安讲清事情原委，说道：“你们等等吧，我来查一下。”

　　他先是挤兑着眼睛，翻电脑里的记录，一分一秒过去，徐振阳不耐烦的推开门，向里面张望了一下，闵成安摇摇头，表示还没出结果。办公室里安静的只剩下电流“嘶、嘶、嘶”的声音。江敏熙走来走去，哀声叹气，不知在想什么。年轻的警员摇摇头，捏了一下鼻子，继续翻记录。过了一会儿，他拿起电脑旁的座机，向上级说了一遍闵成安的案子。

　　他放下电话，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查不到记录，那天没有人丢了一部三星s4。也没有一个叫闵成安的人报案，也没有警察去复兴公园办案。”

　　闵成安愣住了，不过又觉得这样的结果理所当然，最近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大多匪夷所思。

　　江敏熙急切的问道：“不可能吧？再找找吧。”

　　年轻的警员又翻了一遍记录。说道：“会不会是弄错地方了？真的没有记录。”

　　闵成安：“能让我看看那天值班的警员吗？我还记得他们俩长什么样。”

　　年轻的警员涨红了脸，搽了一下嘴，说道：“这，恐怕不能办到吧！有的人回家休息了，有的还在工作。不过我这儿有一份他们所有人的照片，当然，只有这个辖区的。你来看看吧。”

　　闵成安连声说谢谢，凑到电脑前，看这一栏又一栏警员的照片，闵成安吐了一口气，说道：“没有，还是没有，大概我们都弄错了吧。”

　　江敏熙和闵成安尴尬地离开时，年轻的警员说道：“不过，闵成安，你留下的身份证有些奇怪。”

　　闵成安回头：“什么？”

　　警员：“哦，没什么，你们可以走啦。”

　　办公室里只剩下警员一个人时，他向上级打了个电话，说道：“那个闵成安，拜托你们，帮忙查一下。”

　　电话那头答应了，过了一会儿，对方喊道：“没错，小陈！闵成安与上次的地铁恐怖袭击案有关，他是伤者之一，后来医院抢救不了，给他下了死亡通知，再后来医院来消息，说他消失了。他现在属于失踪人口之列。”

　　上海的冬天没有夕阳，即使有，也短暂到谁也注意不到；路上行人不多，江敏熙的手插进闵成安的口袋里，她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闵成安低着头：“大概真的没有发生过那事儿吧。谢谢。”

　　江敏熙：“谢谢？成安，我不喜欢这个词。”

　　闵成安突然停住了：“真是对不住啊。如果我和你对调，我也会这样做。”

　　江敏熙留下灿烂的微笑：“那可不一定。你这人，我又不是不知道。”

　　许振阳把车停到超级超市的停车场里，四人有说有笑穿过琳琅满目的商业街，闵成安几乎认真地走完每一步，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充满疑问的喘息声。天渐渐暗下来，徐振阳在最前面，跳起来回头喊了一声：“闵成安，快点走啊！”

　　他忽然被拉回现实，挽住江敏熙的胳膊，几个人一起消失在某个美食街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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