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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已经逝去的九天 上


  那一年冬季,是上海有史以来最暖和的冬天;温暖的阳光,在寒气攀升的岩石上翻来覆去。复兴公园有很多那样的岩石,特别是湖边。虽然天气依然寒冷刺骨,但那年的冬季却像卷成一团的贪吃蛇在闵成安的回忆里肆无忌惮地吞噬生命。

  “已经9天没下雨了,这样的上海,可真是少见啊!”

  那天是2014年1月17号,冬天快走到尽头,也没见到一场始料未及的雪。上天永远也想不到,即使朋友们冷得发抖,大家也期待一场安静地雪。那个女人也像雪一样纯美、安静,我是说那个叫江敏熙的女人,那年,她24岁。“因为我,这个冬天才没下雪。”她仰起头,开心的笑起来,她是这样评价自己的。无论过多久,我们谁也没办法搞清楚她真实的年龄。

  闽成安躺在湖旁的椅子上享受冬日的日光浴,不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手指冷得发红,黑色的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pm3:00。这里是复兴公园,大家喜欢叫它法兰西帝国公园;因为它是上个世纪20年代,一个精明的法国佬设计、建造的。正值春节前后,公园里少了很多人,剩下的大多是对春节没什么感觉的外国人。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是泰勒斯-斯威福特的成名曲“youbelongwithme”,闽成安悠闲地听着歌,当轻快又愤懑的旋律快结束时他才接听显示为“罗晴”的来电。

  罗晴:“拜托,我已经打了3个电话,你怎么回事啊?要不是电视里放广告,我也抽不出时间密你。话说……”

  没有简单的礼貌用语,也没有问你在干嘛?这样偶尔能猜透对方心思的两人,对话往往就这样开始。罗晴,人如其名,热情开朗但又有分寸的性格就像温暖的阳光一样,偶尔做出一些过于疯狂的举动;无论过了多久,闵成安永远记得大四那年已经工作两年的学长在徐汇一家四川料理店请自己吃饭的那个晚上,酒过三巡,结识了脸上洋溢幸福的武汉女孩罗晴,那天,饭局一共有13个人,各种各样性格的男女都有,他们唯一的相同点都是好人,同样也都是上海金融大学或毕业或在读的校友。那晚,大家各自回家的路上,罗晴清秀的脸蛋上微微的醉意,她不止一次的按着头对身旁这个几乎与自己肩并肩的男孩闽成安,说道:“我曾经,是一个坏女孩,叛逆,不羁,极端。”

  闵成安停顿了一会儿,揣摩罗晴“话说”之后的内容,是与自己有关的八卦?还是吸引人目光的新闻?公园里闲着没事的几个老上海人,挤在一起,语气澎湃地讥讽当局,不一会儿又说到“小日本、小日本”,上海话堆里的长篇大论,他只能听懂小日本这个词,大概是被提得太多的缘故吧!过一会儿,老人们又凑在一起,低着头,眯着眼睛,食指举得老高,一副要戳穿地球似的模样,手舞足蹈,仿佛在聊谁家姑娘出轨了,或者哪个老实人被骗了几千块钱。

  电话那头的罗晴仿佛心里被什么东西刺痛了,她接着说道:“嗨,下半年,我是说,我。”

  闵成安:“什么?是想说为什么我过年不回家吗?”他已经想好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罗晴语速放慢了:“不是。”电话一下子沉浸在沉默不语的风中。

  闵成安:“那是什么?你快说呀,要不然,我给你讲个笑话。哈哈!”他自顾自地笑起来,试图扭转没话的尴尬,可气氛依然不大对劲。

  罗晴:“我要结婚了。”

  闵成安一下子楞住了,又突然跳了起来,“我要结婚了”这句仿佛从冰箱里捡出来的句子不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柔软的情绪一下子在他眼睛里累积成混浊的惆怅,但不至于夺眶而出。过去无数悲伤的、温馨的细节一点点喷涌而出。

  闵成安:“是吗?真令人,羡慕啊!结婚了。呵呵!”

  罗晴补充道:“成安,你别这样!我没说完。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是否会幸福,双方父母都很满意。但是…”

  闵成安:“是哪个小伙子这么幸运?要娶我们家罗晴啦!哈哈!”

  罗晴:“听我说,我对那个同志没有感觉,来电的感觉。”她的声音变得娇气起来。

  闵成安:“你永远走在我们前面,我无*解,既然不喜欢……”

  罗晴:“是我老爸年轻时一起闯荡的朋友的儿子,听我妈说他们二十多年没见了。两个月前,突然联系上了,那大叔在长沙的税务局做事。两人在武汉叙旧,恰巧我爸见了他的儿子,说是能力行、长相也帅气,然后就安排我们相亲。第一次见面,我对他就没什么好感,在电影院门口,他二话不说,抓住我的手,跟你说,他那双粉嫩粉嫩的手,先别说冷的刺骨,长得像小姑娘一样。还挺着个大肚子,竟然穿白色的衣服,也不怕显胖,不过人倒是蛮好的,性格随和,整体看还行吧!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讨厌。这么多年,我也不想再单下去了。后来,我们又约会了五六次,西餐厅、ktv、公园、游泳池,情侣该去的地方都去了。更叫人遗憾的是,在中山公园山坡上,他抱住我,没有任何我喜欢的味道。或许,没有味道,就是武汉的味道吧!”

  “没有味道,就是武汉的味道”闵成安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五味陈杂的情绪在他心里遍地开火。

  罗晴:“毕竟,我也不小了,那些年,把我爸妈闹得够呛,我不想他们再为我操心了。所以……”

  闵成安激动的喊道:“所以你就放弃自己啦?罗晴!我知道你不想这样的,你还有明天!”

  罗晴的反应更加激烈:“你别这么说我,我等你等了一年,整整一年!我是个女人!”

  “一年”,无数个“一年”,在闵成安的心里箭箭穿心,他已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罗晴放低声音:“而且,对我爸的生意有好处。你不明白,老爸参与的几乎每一个饭局,只要有当官的在,无论大小,我爸他们都得点头哈腰,什么都顺着对方来。而且对方往往习惯了这些,他们自己是无法感觉到这些的。”

  闵成安:“罗——晴!”

  “对不起”他在心里喊道。附近漫步的陌生人偶尔回过头盯着闵成安看两眼。自从和罗晴交往后,两个人的关系总是被许多外在的不安所阻碍。时间过得越久,关系越尴尬,尴尬到现在莫名其妙的重新成为普通朋友,罗晴曾经不止一次抱怨过:“如果老爸不做生意就好了。”每次说到这儿,话题便被转移,闵成安没有一次详细问过罗晴家里的情况,与其说不想问,倒不如说害怕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几个学姐聊到罗晴时,曾透露她老爸在汉口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金融公司。两人的关系从始至终都藏于地下,没有一次暴露在阳光下,就连拥抱也在密不透风的树林里。

  闵成安:“你这家伙,要结婚了,也不提前给我们说一声!到时候,我给你送一份礼物!哈哈!”

  罗晴:“我这不是提前说了嘛,嗨,成安,如果你有对象了,带来让我见见。”

  闵成安笑起来:“你这是在命令我吗?当然,我接受你的命令。”

  罗晴:“就你嘴贫,要是他能像你这样逗我开心,我就……”

  闵成安:“别说他了。说点开心的吧,说到底,结婚就是一件开心的事儿。定日子了吗?”

  电话里头,传来小男孩的吵闹声,罗晴:“我妈和表弟回来了,好啦,不说了,日子还没定呢,只是长辈们的打算。再聊,拜拜!”

  公园的空气里无处不弥漫着阵阵上升的凉意。闵成安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走在曲折的小路上。他自言自语道:“这天可真冷啊。”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喂!”有个女人喊道。闵成安回过头,一个蓝黑色皮衣的高个男人,一副气拔山河的样子,伸手,就夺走闵成安的手机,朝小路尽头跑去。

  闵成安边跑边喊道:“嗨!你这家伙!给我站住!再不站住,我发誓我会报警!”

  附近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

  一个女人气喘吁吁的抓住闵成安的衣服,两人一下子立住了,差点摔倒,闵成安疑虑重重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咽了一口气,说道:“大哥,别追了,他身上有刀!他是个疯子。”

  眼前这个后来自称为江敏熙的女人撅起了嘴,一头乌黑齐肩的头发散发阵阵清香,白色的棉袄,一双褐色的高筒靴,干净的瓜子脸,眼神天真无邪,仿佛在牛奶里泡过一样。

  闵成安像泄了气一样:“今天真是倒霉!我非得逮到他不可。”

  江敏熙一把抓住这个像牛一样试图横冲直撞的大男孩厚实的袖子。干净、坚韧的目光里一下子蹦出几句话:“喂!大哥!你可不能怎么干,我们还是叫警察吧!”

  闵成安突然冷静下来:“这家伙也抢了你什么东西吗?”

  江敏熙摇摇头:“钱包,一个黄色的小钱包。他抢走我的钱包后,就拿出匕首吓唬周围人,我希望有人帮我抓住他,就追着他跑。”

  江敏熙的右手划过一头被阳光涂成星光的秀发,她抄起手机,就小声说话,仿佛怕被人听见似的:“我们被抢劫了。复兴公园。一个穿黑蓝色皮衣、头发蓬乱的男的!”

  两人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江敏熙的胳膊夹着红色挎包,一时间两人沉默不语。

  敲着水泥地的褐色高筒靴散发着女人特有的潇洒的气质,闵成安看着江敏熙如溪水般清澈的双眼,两人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空气里弥漫着水蜜桃的香味,过了好一会儿闵成安才意识到香气来自胳膊边上的女人。

  江敏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抬起来,一脸灿烂、干净的微笑,冬日的阳光仿佛一下子集中在复兴公园的上空。

  江敏熙:“怎么啦?这样看着我。”

  闵成安眨着眼睛:“有吗?是吗?话说,我是在看那边。”她指着花坛边喂小狗吃零食的东欧女人。

  江敏熙:“你兴趣不一般啊,大哥。”

  闵成安:“就看看,没别的意思。对了,别叫我大哥,我可是有名字的男人。”

  江敏熙:“如你所愿,你要不要意思意思?”

  她继续抱怨道:“好不容易休息!”

  闵成安:“其实,你可以先走的,这里我应付就好了。你只要把你的号码告诉我,到时候警察来了,我说就可以了。”

  江敏熙站起来,一副要走的样子:“那我真走啦!再见”

  闵成安扯住女人白色的袖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是留下来,我们一起等吧。”

  江敏熙捂着嘴,笑了起来。

  江敏熙:“你为什么一个人逛公园啊?”

  闵成安:“因为太闷了,到处逛逛,大概所有人都会这么解释吧,你也一样吗?”

  江敏熙:“一大早起来,我就去工作,在公交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天不用上班;要是立马回去,我会浑身不舒服。恰好想要买些东西,就出来逛逛呗!要是今天下一场雨,估计心情会更差。”

  闵成安:“已经9天没下雨了,这样的上海,可真是少见啊!”

  江敏熙的表情一下子被冻住了,仿佛闵成安说到什么不该说的话题。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紧紧的挨着闵成安,趁他还没发现自己的异样,努力高兴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儿会下一场如约而至的雪?”

  闵成安:“要不要这么文艺,你要想看雪,内蒙古、东北多得去了。南方的雪毕竟少啊!”

  江敏熙:“或许,因为我,这个冬天才没下雪。”她仰着头笑了起来。

  闵成安:“姑娘,你非同一般。”

  江敏熙:“什么?”

  闵成安:“没什么!我开玩笑。”

  快到晚饭时,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姗姗来迟,打断两人持续一个多小时的话题。警察漫不经心的在小抄本上录下笔录,留下“我们会解决的,等消息”这样的话就离开了。两人站在夕阳下,有些失落。

  闵成安:“我们逛逛去吧,随便到哪儿逛。”

  江敏熙的表情有些木讷,像丢了魂一样,她拽着闵成安的手,就朝地铁站的方向跑去:“快跟我来。要不然,就赶不上了。”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暖和的血液将温暖传递到另一个人的手上,另一个人全身的血液仿佛被解除封印一样,全身热血沸腾,如果说一群人大声喊着口号,沸腾的只是一种盲目的信念,而被一个女人抓住手的感觉,却像接触了另一个世界的温暖。那种感觉,仿佛火山喷发一般。就连太平洋西南角落最小的岛也能感受到划破天际的温暖。而那种温暖,却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凛冽的寒风中竟出现一个女人抓着一个男人的手在人群中飞奔的画面,不时有女人回过头看闵成安的样子,仿佛闵成安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闵成安这样想到。无论如何,他一辈子也不会猜到这个刚才还羞答答的女人竟然会毫不犹豫的拉着他,“去干嘛?”这是他最大的疑问。

  在地铁站入口前,他们停住了,闵成安惊讶的叫道:“17号线?什么时候开通的?开往哪儿的?我们要去哪儿?”

  江敏熙按住闵成安的双肩,刹那间两人的眼神碰撞到一起,她斩钉截铁的说道:“还有半个小时,赶不上就死定了!跟我来,求你不要问我为什么。”

  闵成安被她坚毅的表情吓住了:“是去你家吗?”

  江敏熙忍不住笑起来:“心思再好点!”

  不一会儿,四周涌来的人流推着他们俩朝楼梯下的地铁走去,有的提着公文包,有的对着手机说方言。刚才还安静的地铁站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地铁快来了,江敏熙回过头,惊异的表情挥之不去。地铁的噪音遮住了所有的不满、欢笑。几个一身黑色休闲西服的男子,齐刷刷的看向江敏熙。气氛有些不对,闵在安心里想道。

  黑色西服的年轻男人对另一个人指着闵成安,好像在说什么。两人已经站在拥挤的车厢内,江敏熙面无表情,紧张得看着追来的穿着西服的几个男子。车厢的门自动关上了,留下几个神经兮兮的男子气急败坏的拍打防止醉汉摔进轨道的落地窗,唧唧哇哇。地铁开动了,江敏熙仿佛得救似的长舒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了。闵成安松开抓住自己衣角的江敏熙的手,这时江敏熙才笑起来。

  江敏熙:“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闵成安:“没关系,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追你?”

  江敏熙:“你弄错了,先生,他们要的人,是你。”

  闵成安:“别逗了,他们对我毫无兴趣。”

  车厢里无论坐在座位上头发发白的老人,还是笔直站着,一只手抓住吊环的眼睛男,都时不时的瞟两人一眼,那样子,就像看神经病一样。车厢里安静极了,就连在听歌的小姑娘,也取下耳机,听他们说话,假装按着手机。

  闵成安把江敏熙拉到角落,小心谨慎的说道:“现在我把你送回家,别到外面乱跑。”

  江敏熙:“听我说,我很想向你解释,但清楚你不会明白。”

  闵成安:“你说吧。让我猜猜,我被黑社会集团跟上,他们认为我掌握了某种有价值的信息,或者我被警察怀疑参与了某场犯罪,哈哈!没准,我是个好人。”

  有人忍不住笑起来,马上又恢复平静。

  江敏熙从羽绒服内面的口袋,抽出一个小型电击器,没等闵成安反应过来,被开启的电击器一下子扎在闵成安的肚子上,附近的人骚乱起来。

  一阵阵难以忍受地酥麻感,闵成安失去了知觉。一片黑暗,他感觉身体仿佛被泡在软绵绵的夜空里一样,一道道银色的电击在黑暗中无止境的穿过,仿佛电波一样高分贝的噪音时断时续。这是昏迷的感觉。虚无的黑暗里愤懑、悲伤的情绪不间断的爆发。

  “我还活着吗?还活着吗?活着吗?”虚无中不断冒出这样的回声。

  一片黑暗的虚无中,电波似的噪音变成有序的滴水声,他突然想起很到事情:我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快五年,但没有哪一天不是在耗费时间、精力中度过,在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得过且过,当初的豪言壮语像蚊香的烟一样在夏季的夜晚消耗殆尽,跟别说这个冷的发抖的冬季,我已经这样白活了多年。每天不是自欺欺人,就是自以为是,这些几乎成为生活的全部精神支柱。那些虚无的、无聊的、不好的生活,不是我要的。我无法忍受这些,我需要不同的生活!我不要在30岁生日那天,一大早就打开脏兮兮的窗帘,阳光进入卧室,照在身上的一瞬间,身心既疲惫又无奈。还得拖着身子去上压根就毫无成就感的工作。第一次面试时,面试官歪着脑袋,翘着二郎腿,一脸疲惫的样子,那天自己说的话已经忘记的一干二净,总之是一些可有可无的闲言碎语。公司接纳了他,后来从同事口中才知道,因为缺人才要他的。还记得大四那年最初和罗晴约会的那几次,紧张的一塌糊涂,一路上不是冷场就是说出一大堆谁也没笑的冷笑话。尴尬的关系就像失去粘性的胶水,即使双方想挤在一起,却因为各自莫名其妙的小情绪而不得不分散。生活总是朝着无法掌控的方向驶去,就像失去舵的帆船,一心想前往梦寐以求的新世界,却在风浪的威胁下不知所措,在现实生活的*中,雄心壮志被渐渐磨平,就连梦想也被熨斗烫成过往云烟,仿佛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一个个过去的画面出现在闵成安的脑袋里。过了一会儿,无尽头的黑暗瞬间包裹了一切视界,什么都安静下来了。

  突然,眼皮没办法动弹的闵在安回过神来,他吸一口气,满嘴冰冷的水,车厢里满满的,全是从前面车厢涌进来的水,一时间车厢里失去了重力,像龙虾一样受到惊吓的溺水者拼命浮出水面,不少人撞到天花板上,剧烈*涛声撞击车厢的每一个坚硬的角落,仿佛发誓,要让整个地铁堕入蜷曲着无数蜘蛛网似的地狱。“这是怎么了?”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闵成的意识依然清楚,他没瞥见江敏熙,那个把自己电晕的女人。

  忽然,一个拽着小型铁锤的男人在水中拼命地砸地铁的窗户,闵成安使出吃奶的劲儿,用脚狠狠的蹬窗户。窗户一动不动。他一把抱住拿铁锤的男人,夺过铁锤,秉住呼吸,艰难地移动到车窗前,一手抓着手扶栏,一手拽着铁锤,拼命的砸向厚实的玻璃,一下、两下……直到水灌满整个车厢,不少人脸色发紫。他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但为了一线生机,必须拼一把。忽然,奇迹发生了,几乎只能被子弹击碎的玻璃窗,出现蜘蛛网似的裂缝,裂缝在不断的向外有节奏的膨胀,只有显微镜才能觉察到这微小的一幕。在人群中穿梭的流水像找到泄洪口一样,一下子穿破裂缝,车厢里的水不一会儿少了一半,惊慌失措的人们抓住栏杆等等一切能让自己不被冲走的东西,不少人拼命的呼吸,不少人高呼其他人的名字,每一个车厢都乱成一锅粥。

  “到底出了他妈什么事儿?”闵成安瞥了一眼周围疲惫不堪的人群。

  “砰”的一声,几乎遮天蔽日。

  白色刺眼的光芒一下子笼罩每个人的眼睛。所有人的嗓音被隐藏在巨响之下。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又一个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疑问在闵成安湿润的眼睛里,开花结果。

  忽然,他以观赏者的角度,瞥见了外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周围的场景全变了,仿佛梦境一般。

  江敏熙!是江敏熙,那个清纯的女人开心的靠在黑色的栏杆上,栏杆是黑的,心情却是彩色的。这里是上海,一座悲伤到只剩下思念的城市。她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轻松的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是爱琴海白色的诱惑。一身白色的长裙,白色上衣,酒红色的丝巾被风吹起。路过的男男女女,偶尔有人看她一眼,就像看风景一样。像雾一般存在的东方明珠塔,安安静静的矗立在河的对岸。

  闵成安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朝阳下,穿着黑白搭配的格子衫,黑色的休闲裤,举着尼康的相机,不停地对江敏熙变化手势。

  场景一下子变成中午,烈阳高照,没有空闲的地方,街道、广场任何一个角落挤满了数也数不清的人群,但一个也不不认识。

  忽然,场景又变了,夕阳下,他牵着江敏熙的手,轻松地穿过南京东路的大街小巷,江敏熙好像说了什么,但一句也听不到。难道以前就认识那个女人吗?记忆里仿佛一下子多了一个人,又仿佛不是。他脑海中不断浮现江敏熙回过头微笑的模样,一次、两次,就像放短片一样,场景不断变化,有时背景是精致的大楼,有时背景是三亚金黄色的沙滩,只有那份唯美的笑容保持完美的原样,有时甚至能听到风的笑声,清脆、安静,又安详。

  场景刹那间又回到继续行驶的地铁里,闵成安的视野有些模糊,他拼命寻找光源,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回到他眼前,唯一非同寻常的是周围没有一个人,无论哪个车厢都没有人。这里安静的可怕,除了列车行驶的噪音,就是闵成安疲劳的呼吸声。他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左顾右盼,期待能看到至少一个人。上千种莫名的恐惧感在凉凉地空气中翻来覆去。他抱住自己。忽然,一拳打在反弹玻璃上,除了剧烈的疼痛感,玻璃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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