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叙府惨案

　　老幺驮上哈二和乌蛮兄弟，奋力渡过岷江，走上沙滩，双膝一软，卧倒在地。乌蛮兄弟软软地靠倒在老幺背上，挪不动身子下来。哈二一个个地扶他们下牛背，这平日活蹦乱跳的兄弟俩脚一沾地便躺到沙滩之上，昏厥过去。庞婉赶紧靠拢来，伸手把住乌蛮兄弟的脉。把过一阵，庞婉抬头对哈二说：“这两人是饿得紧了，又加上体力消耗巨大，并无其他危险。”黄世芳拿出干粮，又舀江水喂乌蛮兄弟吃下，几人围着乌蛮兄弟，等他们醒来。

　　乌蛮兄弟吃下黄世芳喂的干粮，又在沙滩上休息过一刻多钟，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们记起是哈二救下了自己，挣扎着要起身。哈二见他们醒来，扶他们坐好，问道：“你两弟兄不留在叙府，大老远跑到乐山干啥？还被人认作是强盗？”这一问，将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乌蛮兄弟问得嚎啕大哭起来，他们嚎叫着喊：“哈二王，你要给他们报仇啊！”哈二不知发生了何事，轻轻拍着乌蛮兄弟抚慰道：“不哭了不哭了，你们好生说说，究竟出了啥事？”乌蛮兄弟抹一把鼻涕，又抹一把眼泪，讲起了发生在叙府的惊天大事。

　　明成化元年正月十五，哈二赶往成都之后，留在叙府等候朝廷封赏的僰人寨主们接到叙府知府陆平贵的邀请，称邀寨主们元宵夜到都掌街共度佳节。寨主们无所事事，接到邀请纷纷欣喜若狂，个人早早收拾打扮，赴都掌街狂欢。都掌街沿街摆起几十桌酒席，整个的猪头、整腿的羊肉、整缸的僰酒，让寨主们垂涎三尺。陆平贵在日落时分出现了，他派人清点寨主人数，确认寨主们全数到达后举起酒碗，敬道：“寨主们，值此元宵佳节，下官略备薄酒，与寨主们共庆。”寨主们吆喝一声“好”，纷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酒席一开场，豪爽惯了的寨主们便不再讲究宾客之礼，离陆平贵近的端起酒碗回敬一下，离得远的便自伙子互敬起来。这酒一直喝到月亮升到中天，谁也没留意陆平贵何时已经带着他的衙役们离开了。乌蛮兄弟起席时喝下两碗酒，因不胜酒力，靠在檐坎上边沉沉睡去。夜寒渐起，冷醒了乌蛮兄弟，他们起身一看，寨主们大多醉倒在桌上，还有几个未完全醉倒的，仍然含混不清地说着话、喝着酒。乌蛮兄弟站起身来，想叫醒寨主们，却听到街那边传来一致的跑步声和盔甲碰撞的“叮当”声。

　　乌蛮兄弟顾不上叫醒寨主们，循着檐底阴暗之处蛰到街头。街头上，涌进上千全副武装的士兵，默不作声地将都掌街围得水泄不通。乌蛮兄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赶紧溜到另一条街上，爬上一户人家的墙头，远远观望都掌街的动静。

　　士兵们围好都掌街后，两个骑马的人才出现在街头。借着皎洁的月光，乌蛮兄弟认出马上的一人正是巡抚汪浩，而另一个全身戎装的人却是从未见过。只见那全身戎装的人四下看了看都掌街上醉倒的寨主们，二话不说，自腰间抽出雪亮的腰刀举在手上，然后用力一挥。士兵们看见他这一举动便似得到了命令，快速地动作起来。他们纷纷抽出腰刀，腰刀反射出月亮冰凉的白光，在都掌街上闪烁成一片。

　　士兵们拎起伏倒在桌子上的寨主们，手起刀落，许多寨主没醒过来便一命归阴。这响动惊醒了其他寨主，他们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回过神来，提起板凳奋力地想冲出包围圈。奈何酒后力乏，官兵又人数众多，不过打倒一两个士兵便被其他士兵一刀砍下了头颅。一时间，士兵们屠杀寨主的“噗噗”声，惊醒了的寨主发出的高呼声，跟官兵对抗的寨主的怒吼声，寨主临死前的凄叫声，将一条都掌街渲染成人间地狱。

　　屠杀大约进行了两刻钟，都掌街上便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士兵们逡巡着检查还没断气的寨主，又补上一刀，最后向汪浩和那个戎装的骑马人报告：“僰蛮寨主共二百七十人，全数解决，我方官兵轻伤三十人，无人阵亡。”汪浩勒住马，洪声吩咐道：“好！马上将这些僰蛮的尸体扔进江中喂鱼，天亮以前打扫干净街道。明日起封锁城门，进出城的人员，必须严格盘查，严防有人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乌蛮兄弟看着，双腿发软，想要前往跟官兵拼个鱼死网破却也由不得自己。他们眼见着官兵们将寨主们的尸体搬走，又提水冲完街道撤去，这才恢复了几分力气。乌蛮兄弟想起汪浩说封城的话，赶紧借着月色逃走。然而叙府城三面环水，想要渡江是不可能的，无奈之下，兄弟俩只好沿江而上。也不知走了几天，兄弟两人便来到这乐山大佛脚下，实在是饥饿难忍，这才偷吃了大佛跟前的供果。谁料香客发现了，便认定他们是强盗，这才有了先前的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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