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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朝露 (四 下)


  第三章朝露(四下)

  既然大当家已经做出了决定。程名振自然不好再拒绝。点手叫过段清。命其留在城外找一处合适的空地安排大队人马扎营。自己则头前带路。领着张金称和巨鹿泽中一干重要人物到洺水城内休息。

  经过段清等人的数个月的收拾清理。此刻的洺水城已经不像程名振第一次经过时那样破败。虽然城内大多数房子依旧空着。但靠近县衙一带却都住满了人家。间或有几个卖蔬菜、野果的店铺在营业。听闻远处传來的马蹄声。又吓得把门关了起來。任外边的顾客怎么招呼。都不敢再做买卖了。

  程名振怕张金称心里不痛快。在马背上侧过身來。笑着解释:“这些家伙都是后搬來的。胆子小得很。卖的东西也都稀松平常。我曾经换了衣服偷偷逛过几次。哪次都是乘兴而來。败兴而回。”

  “敢來这里做小买卖。胆子已经够可以了。”张金称从鼻孔中喷出几股冷气。笑着回应。“不错。不错。这才三、四个月。你已经让本地又活了过來。若是给你三年时间。恐怕这里会比当年还繁华。”

  “还不是大隋皇帝有眼无珠。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不会用九当家这种能人。偏偏用那些又蠢又贪的狗官。”张虎向前蹭了蹭。笑着接茬。

  “你是说。我比狗皇帝会用人了。”张金称蓦然回首。似笑非笑。

  “嘿嘿。嘿嘿。”张虎讪笑着挠自己的后脑勺。“那。那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要。要不然您怎么是我们的大当家呢。”

  “马屁精。”张金称敲了他一鞭子。骂声中透出几分得意。“你他娘的这两年别的本事沒涨。话倒是越來越会说了。待会儿到了县衙门里。我让你说个够。你到时可别给我装哑巴。”

  “那。那怎么可能呢。”张虎嘿嘿傻笑。然后将头转向程名振。“不过在教头面前。我说什么都沒用。教头的一个人本事顶我们好几个。当年在馆陶县时……”

  当年在馆陶县时。程名振就跟周礼虎不太对路。总觉得其为人过于圆滑。甚至连脊梁骨都可以扭成圆圈儿。眼下听他一直在变着法地恭维自己。赶紧笑着打断:“少当家不要自谦。你心思通透。学什么都快。”

  “多亏了九当家耐心教导。”少当家张虎(周礼虎)抱了抱拳。笑着致谢。

  “行了。行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教头。”见张虎一刻不停地跟程名振套近乎。张金称的另外一名义子张彪很是不满。凑上前。大声打断。“咱锐士营的兄弟。哪个不是教头手把手教出來的。要说谢。大伙都应该谢谢教头。不能光尽着你一个人。”

  张虎身为兄长。自然要有几分兄长的气量。明知道张彪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依旧大度地摆摆手。笑着说道:“那好。改日咱俩一道摆酒向九当家致谢。”

  “什么谢不谢的。改日咱们哥几个一醉方休。”程名振无心介入兄弟两人的争风。笑着活稀泥。

  众人谈谈说说。转眼便到了县衙门口。早有人提前一步赶至。打开正门。清水泼街。恭迎张大王莅临。张金称非常满意。跳下坐骑。倒背着手大步而入。直奔大堂正位就坐。程名振和众人也紧紧跟随入内。按官职高低分列两旁。

  其余侍卫、亲兵还有一些官职较低的头目沒资格入内跟大当家一道说话。纷纷在台阶前停下來。按规矩立为数排。转眼间。从县衙大堂深处一直到堂外半里都站满了人。齐齐整整。看上去煞有威势。

  “嗯。哼。”张金称轻轻咳嗽。目光四下逡巡。锦字营的人沒经历过这种大场面。所以站得相对混乱。而他带來的人却是在泽地中反复排练过的。该在什么位置就在什么位置。由高到低。沒有丝毫逾越。

  “嗯。哼。”张金称又咳嗽了一声。隐隐透出几分得意。

  程名振用眼角的余光向外瞟了瞟。旋即发觉了两波人的差别。赶紧拱手谢罪。“末将平素对他们要求不严。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千岁见谅。”

  “无妨。无妨。你又要管军务。又要管民政。自然沒多余工夫调理他们。这都是小事儿。孤沒必要追究。”张金称大度地挥了下手。笑着宽慰。说罢。他又冲外边摆了摆手。“四品以上的官员留下议事。其他的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记住了别扰民。也别给镇国将军添乱。”

  镇国将军是张金称自立后赐给程名振的封号。属于正三品武职。按照张金称的设想。本來打算给麾下几名寨主全封为开国大大将军的。第一时间更新但他请來的儒生和术士们认为这样与礼不合。所以只好按照资格、战功、威望综合平衡了一下。将薛颂、郝老刀、杜疤瘌三人封了正三品将军。金紫光禄大夫。程名振、卢方元、王麻子和孙驼子封为从三品将军。银紫光禄大夫。而程名振和王麻子二人又因为都驻扎在巨鹿泽外。所以头上均加了个总管的官衔。

  所以现在程名振的官衔按照由高到低的顺序就是银紫光禄大夫、镇国将军、洺州总管。又因为今天在座者以武将居多。所以张金称以武职称呼大伙。而不称文职。

  衙门外的众头目本來也就为了哄大当家开心。听到可以自行散去的命令。齐齐称了一声“诺。”。按规矩告退。当大堂内外只剩下了二十几名绝对核心人物后。张金称疲倦地笑了笑。低声道:“真他奶奶的烦。你们看着觉得假吧。老子其实感觉也一样。可不这么干。人家就说咱们不正规。奶奶的。要是当初依着老子…….”

  “那都是做给外边人看的。咱们兄弟之间。大当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孙驼子从队列中闪出來。第一时间更新笑着说道。

  “对。还是老六知道我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张金称拍案叫好。“都找地方坐下吧。小九。让你的人搬几把马扎來。”

  “谢王爷赐座。”郝老刀笑着起哄。

  “对。赐座。赐座。都他奶奶的赐座。”张金称身子一歪。半只沾满了泥的马靴顺势搭在了桌案上。

  经历了好一阵忙乱。程名振才找來足够的胡凳。待大伙都落座后。张金称又将马靴从桌案上挪下來。危襟正坐。板着脸。沉痛地说道:“其实今天的议題大伙应该都清楚了。就是商量怎么给老麻子报仇。论私。他是老四。咱们不能让自己家的老四被人宰了。却不敢言语。论公。他是咱们的四品将军、潞州总管。就这么悄么声地被人作了。咱们巨鹿泽却沒有任何表示。早晚会被更多的人欺负到家门口來。”

  “只要找到谁下的手。我郝老刀第一个饶不了他。”五当家郝老刀还是像原來一样。脾气急。性子直率。

  “我一直找。却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张金称叹了口气。非常难过地说道。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程名振想了想。低声回禀:“末将这边也派出了许多细作去。但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查不到。按道理。四当家身边当时带了至少有一万多弟兄。怎么着也该有几个看清了敌人面目的。但先回來的人都说不出所以然來。后回來的。却一个的说法比一个荒唐……”

  他的驻地距离王麻子出事之处足足有四百余里。中间还隔着一座太行山。但比起巨鹿泽來。消息还是相对畅通些。不待他把最新情况交待完。郝老刀已经跳起來打断。“你知道是谁干的了。哪个王八蛋吃了豹子胆。老子……”

  “很难说。”程名振摇头苦笑。“我先后找回來四十多名弟兄。最清楚的那几个。只看见对方当中不少人所穿的皮甲上有狐狸尾巴装饰。人脸和马脸上都带着黑色的面罩。”

  “这是什么打扮。跳神的。”八当家卢方元一愣。皱着眉头追问。狐狸尾巴在中原通常都用來做大户人家女眷过冬的皮袄领子。价格非常昂贵。偷袭王麻子的人居然当装饰将其挂在皮甲外。还大夏天地带着。不是阔得流油了。便是故意在装神弄鬼。

  他见识少。自然本能地觉得对方是在故弄虚玄。在座的张金称、郝老刀两人却吃了一惊。互相看了看。急促地打断卢方元的话头。“老八。你别尽瞎掺和。”“老九。你确定。对方都带着黑色面具。”

  “末将无法确定。”程名振轻轻摇头。谨慎地表示怀疑。“这种打扮过于怪异。更像是跑出來的喽啰们被吓傻了。自己编出來的瞎话。并且当时他们遇袭是黑夜。一上來就被打懵了。看得未必真切。”

  张金称又看了郝老刀一眼。然后轻轻摇头。“他们看得应该沒错。但对方肯定是在故意装神弄鬼。黑色面具。狐狸尾巴装饰。这种打扮我和老五都见过。”

  这回。程名振倒有些吃惊了。诧异地看了一眼郝老刀。然后低声追问:“大当家见过。他们到底是谁的部属。’

  “这种打扮的人。是突厥狼骑。”郝老刀眉头紧皱。声音听起來非常之严肃。“可突厥狼骑怎么可能跑到太行山里來。老麻子出事的地方可是上党郡最南边。再有二百里就到黄河了。”

  “要么是有狗官勾结突厥人。要么有狗官的部属在冒充突厥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反正都是藏在上党一带的群山中。老麻子不小心踩了人家的盘子……”张金称恍然大悟。沉痛地总结。“反正。他都是自己太得意了。不顾一切往火坑里边跳。我一直要求他撤回來。他却一直不肯听。”

  说到这。他的嗓音竟有些哽咽。一双大手在桌案上抓來抓去。仿佛欲抓住什么东西撕碎。最终握住的却只有虚空。

  “既然知道突厥人。无论真的还是假冒的。到上党那边找。肯定能找得到正主。”八当家卢方元刚才露了一次怯。急于挽回。再度跳出來大声建议。

  “难。”六当家孙驼子用一个字否决他的话。四下看了看。老人忧心忡忡地解释:“藏这样一支队伍在山中。所图谋的肯定是非常大的事情。他们不惜把老麻子的人全部灭口。当然更不会留在原地等着咱们找上门。咱们真的去了。要么。他们躲了起來。要么挖个大陷阱。把咱们全都给坑进去。”

  这话乍看起來有些危言耸听。但仔细琢磨琢磨。众人发现还真有些道理。藏一支如此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队伍在深山里边。并且还做突厥狼骑打扮。肯定不是江湖豪杰们的财力能做到的。那么。打造这支队伍的人也绝不是为了替朝廷对付江湖豪杰。他在图谋着更大的利益。图谋着在乱世中捞取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好处。

  巨鹿泽群雄贸然杀过太行山去。为了不暴露实力。对方只有两种选择。在有绝对把握将巨鹿泽群雄吃掉的情况下。便一举吃掉他们。重复王麻子全军覆沒的悲惨结局。而一旦双方可能旗鼓相当。那支神秘队伍肯定摇身一变。统统变成郡兵、官兵。藏在高大的城墙后避而不战。届时。怨无头。债无主。王麻子的仇还是沒法报。

  这一切都取决于张金称准备出多少人过太行山。人多了。肯定是什么都找不到。人少了。就要冒着被对方全歼的风险。而有可能带领几千部众过山。找出杀害王麻子的凶手后全师而退的。在座之中。恐怕只有唯一的一个人选。

  “小九。”沉吟了好半天。张金称慢慢地抬起头。“如果只找出对手是谁。你需要多少人。”

  “大当家勿怪。末将需要仔细想想。”程名振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回应。出战的任务最终会落在他头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对此他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原來准备对付的是江湖同道。眼下的作战对象却变成了一支隐藏起來的官军。或者说豪门大姓的私兵。这之间的差别。足以让他做决定时加倍慎重。

  “让五当家帮你守清漳。八当家帮你守洺水。”见到程名振态度不是非常积极。张金称笑着替他解决后顾之忧。“我带领大队人马就驻扎巨鹿泽门口的南和。如果官军敢趁你不在时进犯。我立刻就能过來接应。”

  如果再不做承诺。恐怕连平恩都得被张大当家趁机接管了去。程名振无可奈何。只好笑了笑。低声回应。“武阳那边。暂时恐怕不会出兵。倒是清河的杨白眼。秋天时收了些粮食。恐怕又撑得难受了。五叔替我守清漳。我肯定放心。至于洺水。却不用人防守。由鹃子从平恩派几个人來盯着足够。”

  “我跟你一道去。”杜鹃担心丈夫安危。站起來说道。

  “你留守平恩。百姓们刚刚打完粮食。沒人坐镇。恐怕人心会骚动。”抢在张金称发话之前。程名振大声吩咐。

  平恩和洺水、清漳三地呈品字形。就像一个牛头和两只牛角。只要平恩这个头不丢。两只犄角便不会轻易落入人手。这种地理上的主次差异。夫妻两个私下交谈时曾经多次讨论过。所以程名振一开口。杜鹃立刻明白了丈夫想的是什么。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委屈。“那。那你小心些。”

  程名振冲她笑了笑。然后将目光转向张金称。“既然只是去探访敌情。而不是立刻作战。带太多的人。反而不容易运送补给。末将请求只带锦字营的四千锐士去。其余弟兄留下帮助家里的女人收粮。也免得附近的官军趁虚來捡便宜。”

  “嗯。由你。”见程名振肯出马。张金称也不过于为难他。点头答应。

  “大当家小心杨白眼那边。”程名振向上拱了拱手。再度提醒。“他如果想过來捣乱。肯定不会走平恩。此人极爱面子。去年接连在您手上吃了亏。过后养了整整一年。实力应该早已恢复。”

  “老子派人在巨鹿泽东侧等着他。”张金称想了想。满不在乎地摆手。“他实力恢复了。老子这边也不像从前那么好相与。除非他不來。若敢过來给老子惹事儿。老子顺手连他老巢都给端掉。”

  “大当家有准备自然是最好。”程名振见张金称信心十足。也不过多置喙。此人对他已经非常防范了。只是他一直谨慎。再加上彼此之间都有所顾忌。所以才始终相安无事。如果在杨善会手上让张金称吃个小亏。对程名振自己日后的发展并沒什么坏处。至少能让张金称和某些人明白。打仗这事儿并不是兵多器械好便能随便玩的。为将者需要很多基本条件。巨鹿泽中并不是每人都能达得到。

  “你尽管去。有我在。沒人能动得了你的洺州。”看到程名振脸上始终隐隐带着一丝担忧。郝老刀以为他怕漳水对岸的官军会有所动作。上前拍了他一下。笑着安慰。

  “如此。就拜托五叔了。”程名振顺坡下驴。冲郝老刀抱拳施礼。

  众人又敲定了一些出兵、防务和接应的细节。然后照例是把酒壮行。程名振的酒量在众人的眼里一直排在末位。所以陪到一半就不胜酒力。杜鹃是女孩家。喝多喝少沒人介意。见到程名振离开。也悄悄地跟了出來。

  夫妻两个并肩行于秋月之下。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地担忧。半晌之后。程名振笑了笑。低声安慰道:“麻子叔是太大意了。所以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多派斥候。尽量不跟人接战便是。你不用担心。守好家。等我回來。”

  “嗯。”杜鹃点头答允。抓在程名振衣角的手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慌。程名振停下脚步。替她整了整头发。又笑着叮嘱。“别担心。沒什么大事儿。明天派人去泽里看看岳丈的病情。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

  “我知道。我会小心。守着家。等你回來。”杜鹃舒展疲倦的笑容。月光下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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