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望闻问切

“这就是普通的羊皮纸——连羊皮纸都算不上，就是一块老羊皮。元明两代，老羊皮藏宝图多得是，一块真的都没有。五万块，真给多了！”

        “这东西，我是要拿去参加金陵鉴宝大会的。”顾二爷说。

        冯虎哈哈大笑：“你也想参加鉴宝大会？想什么呢？我给你看看佛骨斋准备的鉴宝名单，你就知道，二龙堂去鉴宝大会，就是准备丢人现眼！”

        叶天不着慌，他知道这羊皮纸藏宝图的价值。

        自从重生，整天听顾二爷叨叨五月端午金陵鉴宝大会，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在五帝的年代，他只参加全国鉴宝大会，与其他四人一起，对全国二百个城市鉴宝大会挑选出来的宝物进行最终评选，选出当年的“天下第一宝”。

        他相信，有了这份藏宝图，金陵第一不在话下。

        冯虎拿出一份资料，甩在顾二爷面前。

        他的轻慢态度，让顾漫有些气恼。

        顾二爷是金陵古玩圈子里的笑柄，但他是顾漫的爸爸，别人对他不尊重，顾漫当然生气。

        “叶天，我们走吧。”顾漫说。

        她生气时的样子，仿佛一朵带刺的玫瑰，比温柔时，更有一股独特韵味。

        “再等等，再等等，先看看名单，开开眼。”叶天小声说。

        他必须给顾漫出气，因为在金陵，顾漫是他唯一的朋友。朋友有难，他得拔刀相助。

        “这些宝物，都在你们佛骨斋？”顾二爷看了那张单子，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自然，金陵古玩圈子里的好东西，都在佛骨斋。”冯虎得意洋洋地说。

        他回头指着架子上的一根两尺长玉如意：“看看，明宫玉如意，足足两尺长，宫廷雕工，和田美玉，通体透白，毫无瑕疵。就这一件，压过你们二龙堂没问题吧？”

        叶天早就看见玉如意了，因为冯虎把它摆在正对门口的显眼位置，任何人进来，先看到它，等于是给进来买东西的客人一个下马威。

        “假的，跟它并排的其它两件，都是假的。”叶天早就看出来，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砸人家招牌。

        冯虎惹着了顾漫，自己找死，那就不怪叶天砸买卖了。

        玉如意的左边是一只半尺高金爵，右边是一只雕工极其复杂的黄金凤钗。

        “黄金爵、玉如意、钗头凤，怎么样啊老顾？你看看这三件东西，二龙堂全部家当加起来，能比得过任何一件吗？”冯虎得意洋洋地说。

        “真是好东西！”顾二爷折服。

        “玉如意不值钱。”叶天说。

        他没有看冯虎，而是看着顾漫：“那么大的玉如意，使用的肯定是超级大料。元明两代的雕刻技术，还没到那么高明的地步，能够按照绝对的比例尺下刀，做到绝对对称。看古代玉如意，弧度都很随意，绝不追求对称。外行人觉得，这是工匠们故意为之，实际却是技术限制，只能这样。”

        顾漫长在二龙堂，对这些知识有所了解。

        “叶天，你的意思是，如果两尺长的玉如意，能做到左右绝对对称，就值得怀疑？”顾漫问。

        叶天点头：“两尺长度，左右对称，通体无瑕，匀称光滑，要么是天下无敌的绝世珍品，要么就是用强酸洗过的现代化流水线产物。很显然，佛骨斋的档次，还到不了天下无敌的地步，只能是后者。”

        冯虎急了：“你小子别他妈胡说八道？你懂什么？老顾，管管你二龙堂伙计这张破嘴！”

        “在古代，大将军出征，皇帝都会用黄金爵赐酒，以壮行色。这类器物，都会随着大将军一起出征，死了，马革裹尸，金爵陪葬。所以，黄金爵都是死人坑里捞出来的东西，带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悲壮之色。你们看，这只黄金爵光鲜亮丽，一看就是从未用过的东西。气色先不对，就别论值钱不值钱了，也就能卖个黄金价钱。”

        叶天说的，是鉴宝的至理名言。

        就像中医的四字诀那样，鉴宝也讲究“望、闻、问、切”四个关口。

        望，看气色、成色、颜色、底色。

        闻，闻一闻宝物身上带着的历史味道。

        问，问清楚收藏家的来历。

        切，最后，凭借自己的超强判断力，对宝物的前世今生，下一个最准确的定义。

        五帝时代，在“望”这一关上，全国宝藏，先得扔掉一半。

        就像眼下，只凭着“望”的本事，佛骨斋的三件宝物，全都是假的。

        “钗头凤挺好，雕工复杂到了七层雕，层层堆叠，赏心悦目。如果把它当作一件工艺品，绝对是好东西，但是佛骨斋是卖古玩的，把它当古玩，那就没意思了。还是那句话，元明两代的雕工，完全做不到这么细致，再往前，工具所限，更是不可能做到七层雕。”

        叶天看到这些拿着工艺品当古玩的白痴就觉得好笑，但是，就算再傻，也有傻子愿意上当，扔下几百万，买这种“一眼假”的东西。

        这是个“比傻”的年代，只要开门，就能卖货。

        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了。

        叶天只想给顾漫出气，佛骨斋四面的架子上，假货太多，他都懒得一一指出，只把冯虎最得意的三件宝物批得一无是处，也就够了。

        冯虎愣在那里，盯着叶天发怔。

        “这件东西，到底谁要收？买家呢？”叶天问。

        冯虎如梦方醒：“有人要收，你扔下就行。”

        “多少钱？”叶天明知故问。

        “五万，五万，一分不少。”冯虎的嚣张气焰去了一大半。

        “去你的，五万，做梦吧。”叶天把袋子拎起来。

        “老顾，你们二龙堂是伙计做主吗？”冯虎叫起来。

        顾二爷有些疑惑：“叶天，你觉得，这件东西还能值点钱？”

        “刚刚有人出二十万，我拒绝了。”

        “什么？二十万？你……你……你怎么不向我报告？”

        叶天知道，如果藏宝图卖二十万，顾二爷就觉得赚了大便宜，肯定出手。

        “人呢？买家人呢？赶紧把他找回来！”顾二爷急得跺脚。

        “早就走了。”叶天笑着回答。

        顾二爷指着叶天的鼻尖：“你小子，砸了我一笔大买卖，二十万的大买卖！”

        三个人向外走，冯虎跟在后面叫：“老顾，那玩意儿你卖不卖了？我给你再添点儿，留下算了！”

        顾二爷还想回头，顾漫拉着他的衣袖，快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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