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如果说人生确实如诗如歌，也像是一本可以翻阅的书籍，你会喜欢什么样子的结局？
如果说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假的，不然他也不会从杀手一跃变成不杀人的清道夫。
但是织田作之助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他的结局之后，世界会变成这种模样。
让我们把时间推回三十分钟之前。
以扔垃圾为借口，直接从绝对包含不适合他这个港口黑手党底层杂鱼参与的对话中抽身而出，从某种意义上成全了自己的忠与义的的织田作之助按照记忆里的路径绕过花园和绿墙，然后在白石小路的尽头站定。
黑手党的清道夫有点儿无奈的拎着手里的垃圾袋，他四下环顾了一圈。站在花园的边缘，白雾已经逐渐浓烈起来。在这个连太阳都看不到的情况下，织田作之助很难判断出方位，更别提找一个适合处理手上这袋东西的垃圾桶了。
毕竟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是完全没看到过这种东西嘛。哪怕没有白雾，今天也并非这周收垃圾的日期，是不会有回收人员上门的。
就在这位黑手党工作人员不合时宜的被一袋垃圾难住的时候，珍珠色的雾气逐渐出现了一个缺口，缺口演化成小径，小径的那头，有两个窈窕的身影并着一个浮空的黑影，逐渐靠近。
下意识的，织田作之助摸向了口袋。他的口袋里放着木仓，在他拎着垃圾踏出塔楼的时候就已经上了膛，只消取出来，就能应对他能力范围内的危机。
——你说不能怎么办？那还能怎么办？天衣无缝在手，织田作之助对自己的存活还是有一定信心的。假使面对的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求生的强敌的话，那么枪声的预警就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人如果拼尽全力，自当无愧于心，至少织田作之助是这么认为的。
大抵是因为之前在死亡边缘走过一遭，多了奇怪的觉悟的织田作之助并没有着急着拔枪。因为天衣无缝并没有向他预警。
说不定就跟刚刚遇到的那位白麒麟一样呢？雾气里的重要角色，也并非杀人如麻的怪物。有交谈的余地当然更好。
他这么告诉自己，在原地站定，静待来人从雾气之中走出。
然后，就在为首的那人走出来的一瞬间，织田作之助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太宰治。
是真的太宰治，无论是走路的动作还是恹恹的样子都跟他的朋友一模一样——却留着黑色的长直发，穿着一身假如不是她身边的人用黑红色的异能帮忙托起，恐怕连行走都很困难的西式华丽花嫁。
——居然真的是女性的太宰治要结婚啊。
这是织田作之助的第一个念头，紧跟着，这位太宰治的朋友就飞速的忧心起了他作为朋友的本分。
不知道女性太宰那边的他怎么样……朋友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不来帮忙的吗？只是送上礼金怎么能周全作为朋友的责任？
额，该不会那一边的他正是因为养了五个孩子，无法送上足够的礼金，才……
就在织田作之助忧心另外一个自己的经济状况的时候，缓缓走出的花嫁太宰正在跟用异能帮她拎了裙摆还悬浮了一个好大的结婚蛋糕在旁边的结婚对象拌嘴。话题从有种结婚誓词你别磕巴啊，一路吵到太宰治为什么非要带上这么大一个结婚蛋糕。
她们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已经到了无视旁人目光的地步——这点倒是跟织田作之助熟悉的朋友没有什么差别，他们确实经常吵的旁若无人。
熟悉感越来越重的织田作之助无意打断他们两人的吵架，或者说他知道打断了也没啥用。但是重力使哪怕变成了身材娇小的姑娘，却也显然跟他所知的那位一样的敏锐。意识到有人在等她们之后，穿着军装小裙子的中原中也直接进行了一个打断对话。
“——你确定要在涩泽龙彦面前开始闹？”
“有什么关系？”花嫁太宰如是说道：“我们完全合不来跟要结婚有关系吗？”
这逻辑绝了，军装裙中也一哽，她一哽太宰治就自觉自己把握住了话题的上风，她立刻嘲讽道。
“胆小鬼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哦，毕竟小矮人你也只能靠异能跑路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意的迈大步伐……从身高比例来说，太宰治还真的有比中原中也要长的腿。
“害怕了的不是你吗？”
和织田作之助熟悉的一样，女性的中原中也瞬间上头。大概是把他认做了涩泽龙彦派来的下属，她径自道。
“涩泽先生已经准备好婚礼场地了——？！”
她的话到了末尾顿住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和最强武力看着织田作之助的表情震惊，就好似看到太阳打西边升起，死人从地里爬出来微笑。
觉察到了军装裙中也的停顿，花嫁太宰也投来了目光。那也是织田作之助熟悉的，太宰治看待路人的目光。
看似笑盈盈又温柔，其实内里全都是凉薄。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的抬起手，他想要跟另外一个世界的好友打个招呼，哪怕她可能是一个幻影……下一秒，织田作之助就看到花嫁太宰的表情崩了。
她是真的表情崩了，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游刃有余的余裕也全都迸裂，剩下的只有空白。她用空白的，苍白的，一无所有的孩童一样的表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着正欲跟他们打招呼的织田作之助。
怎么形容那目光呢？是悲伤还是狂喜？是怨恨还是感动？织田作之助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一件事。
无论是生或死，无论名为织田作之助的个体有着怎么样的结局，他都不希望他的好友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哪怕是死后，我也可以来参加你的婚礼啊。只要你那时候别嫌弃我是个幽灵就好了。’”
她说道。
“原来，你真的没有开玩笑啊。”
即使是说出了正常状况下太宰治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话语，花嫁太宰也是那个太宰治，不用他加以试探，织田作之助已经自己伸出了手。
“要握个手吗？”
他坦然的问道，花嫁的太宰治一挑眉。
“为了表现我们没有那么熟？”
“不，只是这样你会放心一点吧。”织田作之助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说说我们喝酒时候提到的事。”
“哎呀，这个世界的我在织田作的眼里风评居然这么差吗？”
花嫁太宰一脸的不好意思，却很坦然的跟织田作握了个手。她的指腹在织田作之助的掌心轻轻擦过，然后按在了他的脉搏上。
这跟社交礼仪里的暗示没有什么关系，单纯是这位多疑的黑手党首领在检查她触碰的是否是人类真实的皮肤，而跟她握手的人，是否有着生动的脉搏与活人的温度。
“我没有带利器。”织田作之助很理解另一个世界的友人，他显得有点儿苦恼：“不然割个伤口的话，会不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才不要——我很讨厌看流血的织田作。”
虽然口气轻飘飘的，像是开玩笑，但是这句话其中蕴含的情感，却半分做不得假。可见花嫁太宰是真的很讨厌织田作流血的模样。
或者说，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留下的印记？织田作之助没有询问，他只是默默记住了这件事。大概是他不加追问的态度让太宰小姐更无奈，后者已经开始了宰言宰语。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我居然能拥有活着的织田作吗！”她表现的非常不高兴：“明明很努力，努力了很多次的是我才对吧？”
“啊，这个……”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旁的中也小姐则是无语的双手环抱。
“是啊，假如不是你尝试了那么多次的话，世界也不会变的那么难搞。”
“织田作怎么说？”
太宰小姐没有接话，她侧过头看织田作之助，后者挠了挠头。
“辛苦了？”
“看吧！织田作都知道跟我说辛苦了。”花嫁太宰立马用这个作为话茬去堵军装裙中也：“同样作为多次重复的受益者，我可是帮中也你看穿了谁才是真正的朋友——还是说小矮人到了现在，还在贪恋虚假的东西？”
“哈？贪恋虚假的东西的难道不是你吗？”中也小姐立马回应：“还有，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帮你一起接手港口黑手党？”
织田作之助没有接话，他只是默默记下了她们的对话，试图从中构建另外一个世界的模样。就在他以为这两位会遵循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传统，继续争吵的时候，花嫁太宰话锋一转。
“我才没有贪恋虚假——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走到现在啊。”
她这么说完，然后又加上了诸如‘我又不是小矮人，一个朋友都没有’之类的人身攻击，但是织田作之助只记住了她前面的那句话。
……太宰治为了织田作之助不要死这件事，做了很多努力还不够，甚至一次又一次的重置了命运吗？
如果放在原来，织田作之助肯定会吧改写命运这种故事当做是小孩子才会相信的童话。但是现在，他真实面对着的，就是从另外一个没有了他的世界而来的挚友。不仅不再是男性，还要跟他一直很不合（？）的同性朋友结婚……
这么一比，反而显得花嫁太宰和军装中也好似无意识泄露出来的口风，非常可信了。
——最重要的是，假如不是之前天降正义一样的，从天而降了两位中华来的异能者，直接给纪德两脚踩晕。织田作之助还真的没有能活下来的保证。
他已经直面过了即将到来的死亡，又怎么能说完全不信可能到来的悲命？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还是之后的事情。
“你们是从港/黑的大楼过来的吗？”
“是啊是啊。”
花嫁太宰这么说道，她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之前的伤感与空白。用一种几乎愉悦的心态，她就是坏心眼的不说出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什么情况，非要织田作之助亲口问出来。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就不问了（比如中原中也会直接火冒三丈）。但是站在她对面的织田作之助，他从来不惧发问，他只是觉得有点感慨。
“太宰有见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吗？”
“有啊。”太宰小姐回答：“虽然他是织田作的朋友，但是我还是要说，这个世界的我看起来可真讨厌啊。”
“这个世界的我倒是很正常。”
中也小姐说道。
“尤其是在讨厌青花鱼这方面。”
“从这点来说，我和中也倒真是男女性都没差。”花嫁太宰说道，她试图扯开话题，却在织田作的目光里选择低头：“好吧，他们没事——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她这么说，然后就像是没有期待回答一样结束了话题。织田作之助看着她，他想了想，然后说道。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太宰小姐问道，她偏过头，一副好似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织田作之助诚恳的回答。
“因为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他没有感谢对方无数次的尝试改变，也自认没有资格评价另外一个世界的友情和结局。
他只是诚恳的，跟另外一个世界的友人，说出了他觉得织田作之助一定会说的话。
“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花嫁太宰说道，她没有诉说自己是多么希望再见友人一面，也没有叙述无限的轮回里她一次一次的失败——她甚至没有说她与她的婚礼只是一个玩笑和港口黑手党改变的转折点。她只是安静的看着织田作，跟他说。
“婚礼蛋糕是我自己做的，我还挺擅长做甜品的。”
她甚至说不出来，希望他能尝一尝这种话，也做不到直接表达觉得他会喜欢的信心。
然后，在他意料之外，也在他意料之中的，织田作之助说出了太宰治想不到的回答。
“没关系吗？在白麒麟的地盘上举办婚礼。”
已经无差别的代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友人也是自己好友身份的织田作之助这么问。花嫁太宰治愣了一下，她跟军装裙中也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们那边的涩泽龙彦是这种设定吗？”
“看来另外一个世界的不是？”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的问道。
“当然不是。”回答他的是军装裙中也，后者的表情复杂又古怪——单说反胃程度的话，倒是跟提起太宰治时候的程度差不多：“如果只是危险就好了……”
迎着织田作之助询问的眼神，花嫁太宰看了一眼她亲手做出来的婚礼蛋糕，有点儿惋惜的叹了口气。假如早就知道织田作之助——哪怕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能来参加婚礼，她也会更加用心的。
而非跟现在一样，完全是为了恶心某黑漆漆的小矮人，把少女心的lovelove拉满。甚至连顶上的小人都是两个人手牵手的模样（中也小姐把前面那个她单膝下跪求婚的打烂了）。谁看了不得夸一句妻妻热恋情深。
“我还有两个新认识的朋友，她们可以一起参加吗？”
在回去之前，织田作之助问道。
“她们？看来不是这个世界的安吾啊。”
“确实不是。”织田作之助坦然道：“是中华那边的异能者。”
花嫁太宰没有追问织田作之助是怎么认识的海对面的异能者的，她只是想了想。
“是彭格列方面的使者吧，需要我把她们的座次往前挪一点吗？”
作为黑手党老牌家族，彭格列当然能在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婚礼上坐到前排。但是来的又并非彭格列的核心人物……花嫁太宰这么问，是想问要不要把她们的座次排到自己人那边。
织田作很想说不用了，毕竟这两位中有个遇到正经事情甚至不能跟他好好说话的极度社恐。但是另外一方面——
“那就拜托你了。”他问：“会为难吗？”
“完全不会，这是我的婚礼嘛。”
花嫁太宰说道，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得意。
“我跟森欧外可是完全不同的首领！”
如果说跨越世界壁垒的相遇只是一个美梦，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境的话……
——那就尽情狂欢好了。
毕竟，醒来之后，可是什么都不会留下哦。
有人附在沉睡的人耳边，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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