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许墨不在的日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她习惯性会在早上起来的时候望着远处，刚刚起床的城市富有生机，她却感觉有些莫名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再缓缓起身收拾杂乱的被褥。
某个人不在，她又难得惫懒，也不是很想收拾自己乱糟糟的被子，所以只是把它们卷起来堆在一边，任由懒劲从自己的肩膀流通到四肢。
窝在床上几分钟，她沉默地望了会天花板，开机重启，今早还有个线上会议，不能够水掉。
叹气，这枯燥无味的生活。
好在浇完花后她就恢复了动力，毕竟连室外的植物都欣欣向荣，室内的自己没理由蔫了吧唧。
冰箱里的蔬果仍然水灵，是她昨天下午偶有的空闲时刻接到电话，下楼拿的外送，订单人是许先生，拿到的那一瞬，她惊愕后迷惘地打开手机，才发现静静躺在聊天软件里的留言，大意是菜是他买的，因为看家里快没有菜了。
于是她从小哥手上接过了一袋子蔬果。
至于今天的早餐吃什么，那当然是速冻食品。
毕竟天气这么冷，呆在家里吃泡面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收在木柜底层的各种泡面时，她还是犹豫了，挑挑拣拣从里面选了包“健康食品”。
这种面食的脂肪和碳水含量都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味道也不错，就是价格稍贵。
最近拆袋的鱼丸，牛肉丸和蟹排都没放冷藏室，丸子来两刀，蟹排直接片刀切段下锅，锅里咕噜噜地滚着泡，水汽接替了从底层冒上来的泡泡，冒出水面，氤氲成一片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前的世界，思绪像被风吹过的蒲公英般静默飘荡着。
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样算不算根本没选泡面？”
没有答案，谁管它呢。
大冬天的不长肉难道等着夏天长吗？
许先生的短信就在这思绪野蛮生长的时候见缝插针出现在她屏幕上。
【许先生：[图片]】
是一只略微仰着头的小橘，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只留下两道月牙弯，毛发柔软又蓬松，似乎正在微微颤动，毛茸茸的小脑袋顶着一只宽大的手掌，白皙手掌上的青筋隐隐，指尖的指甲泛着细腻的红润，从拍摄者的角度看，甚至可以看见树荫的边角。
【许先生：小家伙很黏人。】
【许先生：只是我没带猫粮。】
看上去对面的田螺先生似乎有些不开心，她思索几秒，从收藏夹里拉出几个猫咪可以食用的常见食品文章打算发过去。
【许墨家的小蝴蝶：好可爱！】
这只猫咪看上去有些眼熟。
回神，扭转开关，食材混着锅里的香料已经熟透了，香料送进垃圾桶，面条下锅搭着汤料，最后和食材一起出锅。
她看着热气在碗里蒸腾，摸出微微震动的手机。
上面许墨似乎又发了些，她往上翻了翻，视线焦灼定格在最后一句，脸颊发烫。
【许先生：你不觉得，它有些眼熟吗？】
【许先生：我们跟它似乎很有缘分。】
【许先生：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和它有缘吗？这可真让人失落。】
【许墨家的小蝴蝶：怎么会呢……】
咽下口水，她讪讪摩挲手机屏幕，手指上下滑动着，还没想好发什么，看见回复的许先生就又接了一句
【许先生：而我却格外想念你。】
咳，好吧，这种情况发“小猫咪吃什么的文章”显然不太适宜。
她拍了拍脸让自己冷却下来，想发一首小诗再接着表达“我也很想你”，只是烫意从大脑一路烧到指尖，摩挲着键盘的手指都有些发麻，实在没有小诗在宕机的大脑里蹦出来供她回应。
手指比大脑先一步动作，下一秒藏在收藏里的一段音频就已经发送了出去。
是许墨生日时候的手书背景音。
海鸟遨游洋面，蓝鲸浮潜嗡鸣，海浪拍打着沙滩和洋流流动的水声搭着气泡破开的瞬间，混着他温柔的嗓音。
社死也不过如此。
她想撤回，只是犹豫的这一会里，许墨已经发来了一个小小的“。”号。
漫长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她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理智上线的那一瞬间，书房的门吱呀一响，胡乱收在沙发一侧的情书集正寂寞地等待它的主人。
忘记关上的窗仍透着冷风，翻动着书页，她探身关上窗，回到沙发上，书页最终停留在一首熟悉的诗。
“雅尔塔这两天一直在下雨，外面变得泥泞不堪，如果出门的话不得不穿上一双雨鞋。因为潮湿，墙上竟有蜈蚣，花园中则活跃着青蛙和小鳄鱼。海面上远远驶来的舰队，进入我的望远镜。轻歌剧正在剧院内上演。我的囊中羞涩，时常会有拜访者。总而言之，在这里的日子空虚无聊，是无所事事的寂寞。”＊
她低头打下一段文字，学着契科夫先生，又补了几句，做起懵懂的小学徒，一步一步把自己的心捧到他的手里。
希望可以哄好许小朋友。
手机扣在桌面上，开机，电脑的屏幕亮起来，右下角的时间浮现，还有一小时，她还可以做些事情。
……
【许墨家的小蝴蝶：我也是。】
【许墨家的小蝴蝶：准确的说，在没有遇到你的泛善可陈的日子里，我感到一种无所事事的寂寞。】
面已经放凉不少，是正适合入口的温度，得抓紧入口了，她嘴角上扬，眼里泛起粼粼的光，柔和又亲人，像另一只等待着抚摸的猫咪。
啊，该工作了。
毕竟自己要赚钱养家。
想着，她又笑起来，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正色想。
不行，你应该控制住。
会议顺利结束，但情绪上头得很厉害，等她反应过来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今天的晚餐总得消耗一些蔬果，免得许墨回来时看着冰箱里蔫了吧唧的蔬果生闷气。
聊天记录的最后一页是关于小猫养育的技术探讨，田螺先生默契地在工作时间段与她保持着互不干扰的关系，只是她的心绪偶尔也会从文档中出神，比如手指摸到凉了的茶杯的时候。
就会不自觉想到某个人有没有记得给自己加衣服。
应该是有的吧。
夜里下了些淅沥的小雨，在这个肃穆的冬天可以说是十分冻人，好在最近气温有所回升，她本想靠在书房窗边的布艺沙发上和他说说话，却被敏锐听见风声和雨声的他制止。
“关上窗，或者换个位置。”
他喉结上下滚动，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靠在床头，敛眸下了最后通稿，语带警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位小姑娘昨天还在喊肚子疼。”
那是昨晚的事了，电影进入尾声，放着一些花絮，她躲开摄像头憋笑憋得肚子疼，差点不顾形象地打滚。
好在控制住了。
只是接下来的事有点糟糕，在起身去换一杯新冰饮的时候，她察觉身体略微有些不对劲，比如起身的瞬间因为速度过快黑了一瞬，接着就发现自己每月一来的好朋友前来拜访，小腹酸胀，双腿发软。
没忍住就小小地撒了个娇。
虽然知道对方并不能够立即出现在眼前，但是就算只是抱着抱枕窝在床上撒娇，听着温声的耳语和关心也能够让小孩子变得雀跃。
记忆回笼，她怏怏关上了窗，没敢说出自己确实“不小心”忘记了这件事，可能是因为昨天已经难受过一次，今天好朋友来得格外温和，再加上室内温度适宜，心情愉快，以至于她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
“姜糖包在茶几下面，有几个牌子的，红色外包那个你应该会喜欢一点，比较合你的口味，橙色那包味道偏甜……”
沉默几秒，他揉了揉眉心，把腿支起来踩在床垫上。
“需要我叫人送东西吗？”
她微微怔愣，反问：“送什么？”
“卫生棉。”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他定定重复一遍，“卫生棉，或者你需要棉条和液体的？”
她的脚趾蜷缩一瞬，慢慢在沙发上沙沙扣出一个小阴影，像月光下树木的一片阴影，又松开，低垂着眼睫，她专注着耳侧的对话，“应该不用……你等等。”
话说出口，又迟疑起来，她慢慢踱回房间，蹲下打开了衣柜下层，里面六一八囤积的卫生巾已经所剩无几。
失策。
今年双十一一心想着给许墨过生日，忙着订购玫瑰还有花束，买谷，买蛋糕，筹备送不出去的生日礼物诸如此类，把这件事都忘了。
许墨听着她那边拉开抽屉的滑轮声和小声点数声，心里有了数，手指撑着滑落的刘海，静默几秒试探着问道，“先买一些备用？”
“嗯。”
她点头，合上了抽屉，又在几秒的同频沉默中，垂着眼睫看蜷着的脚趾，小声补道，“不要凉的。”
“不要ac牌的。”他大概也看出来小姑娘的一点窘迫，温声道，“棉柔还是……”
她小小声补了一句。
他停顿一瞬，等她说完，应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个，避雷几个牌子，牌子的话……我发给你。”
因为要发小视频，她临时挂断了语音，等她处理完后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指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热，她坐在床上，收着脚，背部紧贴床头，伴着键盘音效一声声解释哪个牌子出了什么问题，然后看着对方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偷的她的，偷的时候还搂着她在怀里，有些湿漉漉的刘海贴着额头，呼吸交织，混乱，和着砰砰作响的心跳，逼着她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
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低声喘息，而后他闭上眼，下巴小小摩挲她的发顶问：“我可以，偷你的表情包吗？”
“这样算不算做了一次小偷。”
她那时候是怎么回的呢？
好像是哑着嗓子，大着胆子回头想去亲他。
“你都把我偷走了，偷走一个表情包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吧，她必须承认。
她很想他。
她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可以直接选定牌子和种类，而不是让许墨一个个排雷。
只是在失神的几分钟里，他已经把购物清单发来，问这样可不可以。
“看你卫生间里有这个花纹的。”
一拍脑袋，她抱着抱枕呆呆笑起来，原来这是两个傻瓜啊。
很快视频又接通了。
“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许墨的声音动听得像优雅低沉的大提琴，让她一下就滑入了白葡萄酒的酒杯，混合着本不该有的冰块在里面翩翩起舞。
“好。”
原来是两个小孩子。
许墨出差的第三天，她好了许多。
能蹦能跳能在下厨尝试几个《三千道》里的新菜式，家里工具齐全，基本上只要是她看得到又觉得味道不错，自己能做的都难以逃脱辣手摧花。
最后的成果倒是色香味俱全。
虽然比不上大厨，但是她已经相当满意自己的进步，并给场外援助李家二人发去洋洋洒洒的小作文感谢。
窝在厨房一天的结果就是晚上的时候她必须去一趟超市，补充冰箱里的库存，顺便买上两袋花瓣汤圆。
付钱的时候感觉心在滴血，好在打折抚慰了脆弱的小心脏。
许先生失踪了一天，但是到晚上还是雷打不动讲起了睡前故事，她在电话里撒着娇，问今天的睡前故事是什么。
眼镜微微滑落鼻梁，许墨低头正翻动着膝上的故事书，手边的笔记本墨迹已经干涸，就连飘逸的字迹在柔和灯光和笑意下都显得温和，问道，“白雪公主可以吗？”
“啊？我还以为我才是你的睡前故事呢。”
他一怔，扑哧笑出声来，眼里细碎温柔的光映亮屏保，手指轻抚过屏幕，是游乐园的照片。
“好，那我的睡前故事就交由这位小姐负责了。”
尾调绵绵，像锦鲤在澄净流水里的鱼尾。
那边有扑腾被子的声音，他能猜测那边的那个女孩大概在翻找着房间里可能存在的故事书，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手上还不忘带上电话。
托许墨的福，这一夜她睡得相当好，讲着讲着把自己讲困了，又换成了“她的睡前故事”版本。
以至于开门时发现门口熟悉的行李箱还有端坐在上方的小狐狸玩偶时，她都很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眉眼弯弯，他含着笑，“这位小姐，可以收留一下你的田螺先生吗？”
怦怦作响的是谁的心跳？
不重要了，反正在彼此温暖的怀抱里，两人都分辨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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