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放还是不放

　　城里头的人在厮杀，赵勇则是站在城门上俯瞰。从中午开始的行动，一直到现在，太阳已然要西下了。远远的可以看到这城里头那不颜昔班的大宅子里，几处竟然放起了火。

　　冬日里，这火若是烧起来，便灭不住了。所以马上就有人跟着灭火，浇上水后，变成浓烟冒出来，遮挡住一部分房屋，让这城里头其他人都是知道出大事了。

　　好在这一切都是在巴彦格尔那家伙的控制下，一切还都显得挺有条理的。赵勇制定的计划，这巴彦格尔看起来执行的还是不错的。

　　厮杀声渐渐小了下来，想来那边的事情看来是该完结了。赵勇的心中，石头是放下了，但是念想还是没完。现下只有等着孟明跟着阔克头人回来了。但愿阿剌兀思那个老家伙不要提前发飙。只要能联系到孟明，找个机会，自己领着孟明和叶赫连安这伙人，随时都能撇开这汪古部，返回大金。算算时日，按照中原那边的历法，这两天大概是要过年了。

　　也不知道师傅他们还有师弟他们都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还像以往一样的在这年节时候搞个晚会。对了，还有那怡红院里的小宝，这家伙大概是找不到他爹是谁了，不过这家伙好像并不在意这个似得。

　　一时间，赵勇开始回想起在大宋那边以及在大金游历的时候的生活了。越是如此，他那种想回返中原的心情就越发的迫切。看来这草原真是不能待了，自己终归不属于这里。何况，那边的韩相公已然在赵勇的算计中了。按照赵勇的意思，这次回去，就能找机会宰了那老家伙了，还有那几个杀了他全家的军兵。仇人都是打探清楚，此时自己也是有了实力了，若是再不回去，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一时间，赵勇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想回去报仇，还是想回去看看那些和他一起长大的伙伴，教他读书的先生。

　　这种矛盾的心里还不曾延续，就被突然发生的情况给打断。此时天已然黑了，这城里头按照赵勇的计划，实行了所谓的戒严。未经允许，不得私自出来。可是就在这个当口，叶赫连安守得的北城一段子却是发现两个奴仆要从这城墙上出城。

　　原本按照计划，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允许的，但是那两个奴仆竟然给了叶赫连安这家伙好多银钱和珠宝，说是通融通融，出城有急事，城门那边守得严，不让人出去，他们两个是给另外一个部落小头人办事的。

　　要是按照赵勇的想法，这样的肯定是有问题的，都不用问，当场就应该宰了。可是叶赫连安那家伙看到了珠宝和银钱，又觉着这两个奴仆和那不颜昔班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又不敢私自给放了，就把人押到赵勇这边了。走的是城墙，连城都没下。

　　赵勇听那报信的部下汇报完之后，心道叶赫连安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这点小钱都看上去了，好在心里头还有轻重，知道让我来决断。若是这家伙私自收了东西放了人，那以后自己可要掂量掂量这家伙到底能不能用了。

　　其实这要说起来，也真不怪叶赫连安。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赵勇和桑格乃至巴彦格尔商议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这次行动的意义了。他以为自家主人只是跟着那两个人帮忙，然后获得一些好处。对于汪古部内部这些乱事，他哪里清楚。甚至对于自家主人的身份，想要干什么都不是很清楚。这也难怪他对这守城的任务就认识不到位了。何况他以前都是生活在这老林子里，根本就见不到那么多的银钱，至于珠宝首饰，那就更是稀奇了。一时间，经不住这样的诱惑也是正常。他明知道这两个人有问题，但是看到财货，心还是动了。原本他是可以把这两个奴仆一刀砍了然后财货自己私下收下的。但是他觉着自家主人好歹救了自己，这个本分自然是要收的，这财货怎么活也都是自家主人的。一时间有些两难。于是他索性不想了，直接把两个俘虏押到赵勇这里来了。

　　赵勇哪里会想到这一层，他毕竟对于这叶赫连安了解的还不是很深。虽说这一路上他很是听自己的话，但是这也仅仅是表象，天知道这家伙心里头怎么想的，要知道之前人家可是一个小部落的头人。

　　赵勇带着这样的想法，看向叶赫连安亲自押解的两个人。那两个奴仆一样的家伙头都是低下，头发也是蓬乱，发辫都是打开。身上穿的也是寻常仆人穿的羊皮袄子。此时正被两个部下按着头。

　　“主人，这两个家伙试图贿赂我，他们的财货都在这里，小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按照主人之前说的，该是杀掉，但是现下这两个家伙说他们并不是那不颜昔班府上的人，是另外一个叫什么来着的头人的仆人，说是想出城办事。谁知道这城门都是紧闭，没办法才爬这城墙的。小的觉着这事情小的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才押到主人您这里，请您亲自发落。”

　　叶赫连安因为没想那么多，直接就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了。赵勇此时却是紧盯着他的眼睛还有脸色，他想知道这家伙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在说谎。察言观色，这个本事在那怡红院的时候，他就和那小宝学过。对于一个人说话，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打那年跟着小乞丐们开始混就学起来了。如果没学会，他早就在小乞丐们的斗殴和算计中被人打死了。

　　叶赫连安并没有说谎，说话的时候很是坦然，眼睛也很清澈。赵勇看着这家伙，心道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家伙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多银钱。

　　其实就算他自己，又何尝见过这么多银钱，只不过是他不在意这银钱罢了。还有那珠宝首饰，也是如此。

　　这么一想，他也就释然了。看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他一样，对着银钱和珠宝不当回事的。其实对于大部分人来讲，财帛都是被看重的。书上说财帛动人心，看来真真是没错的。此时在想想在赌场里输的眼睛通红的那些家伙，赵勇就更加的释然了。

　　“知道了，你先领着人回到你那一段子，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用再跟我说，直接按照计划来做便是。”赵勇挥了挥手，示意叶赫连安赶紧领着人回去。

　　“是，主人。”叶赫连安自然是不会想到自家主人这一瞬间就想了那么多，其中还有对他的考验。他虽然是一个部落的头人，但是终究是个小部落。再说，林中百姓大多都是淳朴的，哪里有中原汉人乃至大金贵族这般心计。便是草原上的部落头人的心机，他们也是赶不上。他们更习惯于直来直去。

　　叶赫连安带着人走了，剩下的就是这还跪在赵勇眼前的两个奴仆了。赵勇原本想让部下直接推出去宰了。但是接着火把的亮光，忽的看到了其中一个奴仆的脖子。那奴仆此时头并没有太过低下，脖子很多都是裸露在外边。让赵勇注意他脖子的原因是他的脖子竟然很是白皙，没有寻常奴仆的粗糙，而且那脖子下没有喉结，这个明显的特征让赵勇很是奇怪，哪家的头人让女仆出来，还是个细皮嫩肉的。

　　“抬起头来！”赵勇用手把那个伪装的女仆下巴往上翘。映入眼帘的是满脸的黑灰，这并不能让赵勇看到这个人的真面目。

　　“你是哪个头人家的奴仆，难道不知道巴彦将军正在奉大金贵人的命令，清剿叛逆吗。此时出城，这就是明显的有问题了。说，你是谁！”

　　“哼，黄金家族的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的。既然已经让你发现，那就没有什么说的了。我就是铁木真的女儿，不颜昔班的妻子阿剌海别，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若是你放了我，以后我会让我父汗记住你的恩德。黄金家族的人，恩怨分明，有恩肯定报恩。长生天可以作证。”

　　那被赵勇翘起下巴的女仆此时明显的精神一震，然后很是桀骜的抬起了头，眼睛自然是炯炯有神，目光也是坚定。此时，倒好像赵勇是被人抓住等着发落的样子。

　　赵勇对她这个做派倒是没怎么在意，但是一听到黄金家族，一听到铁木真的女儿，不颜昔班的妻子，马上想到这不就是从不颜昔班府里头跑出来的吗。这巴彦格尔怎么干的活，竟然还把这么重要的人物给放出来了。原本自己制定完计划，就不想再过多参与这破烂事了。谁知道到头来，竟然还是送到他这里来了。

　　赵勇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再听这女人在这瞎掰掰，直接一刀了事。可是一想到阔克头人曾经要把他置于死地，曾经千方百计的算计他，他就觉着眼前这个人，他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了。如果让这个女人跑出去，回头禀报给铁木真，到时候就算阔克头人成功了，他最后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既然那老家伙能算计自己，那现在自己也是有机会算计他了。等自己和孟明离开这草原，管他们这些草原上的蛮子打个什么样，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有机会恶心一把那阔克，那何乐而不为呢。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使得赵勇越发的不想一刀捅出去了事。再看看这眼前的女人，虽然脸上涂抹了黑灰，但是神色显然不是一般奴仆可以比的。人的这种气质，并不是服饰可以掩饰的。这样的女人，怎么装扮那女仆，也是不像的。大概叶赫连安那家伙也是看出来了吧，不然也不能把这个女人送到自己眼前。

　　看到赵勇犹豫，阿剌海别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她好容易让侍女假扮自己，替自己受死。然后又让别的侍女当着那些叛贼的面指认，算是过了那一关。眼下趁着天黑，想要混出城回返自己父汗的部落，把这消息报回去，本来以为给守城的士卒一点金银，就能混过去。哪里知道人家这城墙上都是防范严密。眼下遇到这个守城的军将，听到她说了这么多，竟然犹豫起来，这自然是代表有机会了。阿剌海别此时甚至都有了用自己的身子诱惑这家伙上钩的想法了。只要能让她出了这汪古部的堡子，她就会想法回到乞颜部的老营，到时候只要自家父汗知道了这事，这仇早晚会报。

　　“想好了吗，我父汗便是草原上的英雄铁木真，如果你放了我，将来我保证让父汗给你大片的草场，成群的牛羊，还有仆人，都随你挑。我的父汗已然是北边草原的王者了，你要什么，他都会给你的。只要你放了我。”阿剌海别的条件马上加了上来，她以为赵勇就是一般的部落军将，条件中自然都是财货。这是她作为贵人，对于部落里的奴仆惯用的手段。这些手段下，奴仆们鲜有不听话的。

　　“铁木真的女儿就是这么个样子吗，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的条件不是现在提出，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这三个条件我以后会找你实现的。如何？黄金家族的人想来是不会空口说白话的吧。”

　　赵勇想到阔克那老家伙几次的想杀他，自然是不会放掉这个给他添堵的机会。而且这位铁木真的公主，竟然跟他摆起条件来，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先送这个人情。回头，看看自己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再和这位公主兑现。

　　“好，我答应你。长生天在上，铁木真的三公主，阿剌海别，在这里答应你，只要不是过分的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答应你，三个条件。”

　　一身奴仆的装束下，这个女人一旦认真起来，倒是有那么一股子贵族气息。这真真是服饰掩饰不住的。而且她很是果决，倒是让赵勇对她另眼相看起来。看来她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刚愎自用，真正办起这大事来，也是很果决的。

　　“放她下城，给她匹马。”赵勇对自己的人马上命令道。同时对着这位公主说到：“下城后你最好不要停留，往你们自己老营去。若是你遇到部落回返的大军，怕是没有什么好结局了。”

　　赵勇最后一句话，自然是想让这个女人往她的老营跑，而不想让她往西边跑。而且隐隐的告诉她，他的公公，也就是那位阿剌兀思，已然被别人给灭掉了。这也是要让她往北边跑，而不是往西边跑。只要她往北边跑，等到铁木真知道这汪古部的巨变后，赵勇自己早就领着人回返大金那边了，这边跟他到时候真就是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了。

　　“刚才的事情，你们就当没看到。谁要是说出去，该知道是什么后果。”看着两个人下了城后，快速的上马飞奔，赵勇回头对手下的人说了一句，然后领着几个人就转身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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