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漂洋过海
世事无常, 偏生就是这样爱捉弄人。
有些选择, 做起来痛彻心扉, 却又不得不做。
看着飞往不同方向的衣鱼和小灵，唐诺的心已经碎成两半了，偏偏他还要选择只救一个, 亲手将另一个送到死亡的深渊。
他看了一眼小灵，看到了它的眼神, 也懂了它的意思。
他想起了与小灵的约定, 那只头上有一撮黑色毛毛的白松鼠，曾经无比认真地要他许下承诺：如果有一天它和衣鱼只能救一个, 那么，一定要救衣鱼。
他又看到了那个眼神,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小灵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没关系的, 唐诺哥哥，履行你的承诺就好了, 谢谢你。
以后的日子里, 姐姐就交给你来照顾啦……
唐诺飞身而起冲向衣鱼，将已经飞向悬崖边的衣鱼抓住，小灵却因为错失了时机, 掉到了万丈深渊之下。
“不！！！”衣鱼痛苦地出声，声声泣血, “不要, 不要啊！”最终, 这个画面还是击中了她, 让她再次陷入昏迷。
唐诺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穷奇这边发出一声爆炸一般的巨响，是穷奇承受不住麒麟血强大的灵力，爆体而亡了，连尸首都没剩下，只盛血红色的麒麟血漂浮在空中，周围萦绕的血红色灵力还在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爆炸的威力波及到唐诺，逼他又吐出一口精血来。
周围还有很多敌人，唐诺决定铤而走险，拿过麒麟血，借用它的灵力。
虽然还是有像穷奇那样尸骨无存的风险，但为了衣鱼他也要试一试。
在敌人们围攻上来之前，唐诺将麒麟血里的灵力迅速导出，和自己的灵力相融合，他已经没有耐心了，小灵掉下山崖生死未卜，没有时间了。
一个强大的灵力冲击以唐诺为中心扩散开去，强烈的光波照亮了整个山谷，也杀死了周围所有的敌人。
巨响和惨叫过后，唐诺的承受能力也到了极限，看着已经昏迷的衣鱼，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在陷入黑暗之前他在想：这一闭眼还能再醒过来吗？如若
不能，上天保佑她，能好好活下去。
————
黑暗……黑暗无边，迷雾无边。
唐诺只觉得自己在黑暗之中行走，四周是一片迷雾，他仔细回想，意识很模糊，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那个痛彻心扉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滚，循环，挥之不去，逃避而不能。
他这是快死了吗？还是灵魂出窍？还是死前的走马灯？在这边的传说中，人在临死之前，能够看到自己一生的记忆倒放，就像走马灯一样。
他也快要看到自己的一生了吗？从一只小孔雀开始？
意识渐渐清晰起来，他开始感到疼痛。
这种疼痛不是皮肉上的疼痛，而是从四肢百骸，从筋肉骨髓而起，流窜全身每一个缝隙中的疼痛。
好痛啊……都痛到骨头缝里去了。
不过疼痛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人变得清醒，唐诺的意识在被撕裂的边缘中，渐渐清晰起来。
他睁开了墨色的眸子，里面布满了血丝。
还是在昨天的那个山谷，连那些躺在地上的死人都还在，只是天已经亮了。
天亮不会将黑暗中的邪恶都带走抹除，而是让它们变得更清楚明白，让你知道你所经历的那些黑暗和痛苦都是异常真实的。
但天亮总算将事情翻过去一个篇章，现在一切都归于平静，属于夜晚的黑暗终于过去了。
唐诺咬着牙起身，每动一点点都像削肉断骨，痛苦万分。
他挣扎着起身，将怀里的衣鱼拿出来捧在手心，仔细检查。
唐诺的灵脉也已经严重受损，他的精力已经不多了。但事情还没完。
忍者剧痛调动灵力为衣鱼检查，它的伤势加重了，需要立刻治疗，不能耽搁。
唐诺给衣鱼输送灵力疗伤的时候，衣鱼的爪子轻微地动了动，唐诺惊喜地出声，“衣鱼？”
衣鱼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焦急的唐诺，眼中的情意多得都快满出来。
但她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她的声音微弱而疲惫，“小灵呢？”
唐诺神色一变，“你现在需要立刻疗伤，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唐诺！”衣鱼大吼一声，随
后一连串的咳嗽，嘴角不断地渗血，声音悲怆而冷漠，“带我去找它，求你了……”
唐诺看着它眼角的泪心如刀绞，但还是坚持道，“你现在需要疗伤。”懒人听书 lanren9
衣鱼的声音冷意更甚，还带着一丝怨恨，“带我去找它！马上！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好……”唐诺深深地将眼睛闭上再睁开，化出真身，将衣鱼抱在怀里，朝山崖下飞去。
山崖下皆是乱石，大大小小的石头构成了一个乱石滩，他们俩现在在做的，就是在这偌大的乱石滩上寻找一只小松鼠的身影。
在结果揭晓前，内心的忐忑不安在翻涌着，让衣鱼不敢面对，而是自我麻醉。
“唐诺，咳咳咳咳……”它每说一句话都咳嗽不断，“小灵一定没有死对不对？我听别人讲故事，掉下悬崖的都是不会死的，对吗？”
唐诺不忍地偏头，却也配合着它麻醉自己，“是啊，小灵一定没事的，要是我们找不到它的话，说不定它已经自己跑掉了呢。”
衣鱼感觉自己的内丹十分不安，它和小灵是为双生，一方死去，另一方必定折损精血灵力，遭受重创。
它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被它强行压下去了。
衣鱼没再说话，它也知道这只是托词罢了，事实和真相有时就是血淋淋的，不由得你不去面对。
在崖底的乱石滩搜寻许久，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灵！”衣鱼激动地大喊，唐诺抱着它赶紧过去查看。
离得越近，心情却越发忐忑，小灵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白色的毛皮已经被染成深红，那是干涸的血迹，生死未卜。
唐诺将它放在小灵的旁边，衣鱼的爪子抖得厉害，极其缓慢地伸手去探它的鼻息。
它死了。
衣鱼不敢相信地将头靠近小灵的心脏，那里已经停止跳动了，现在躺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冰冷的躯壳，是小灵的尸体。
“衣鱼……”唐诺看它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不由担心起来，一股巨大的不安从他的内心升腾起来。
衣鱼的神情沉
痛而悲怆，仿佛经历了时间的停滞，等它真正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只觉喉头一甜，哇！的一生吐出一口精血来，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唐诺仔细一看它吐出来的东西——竟是它的内丹！小小的白色内丹躺在血红之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恐惧将唐诺围绕，“衣鱼！你不要死啊！求求你不要死……”他将头深深地埋在手里，眼泪从指缝中留下，“不要死……不要只剩我一个人……我只有你了……”
许久之后唐诺抬头，黑色的眸子中充满坚毅，“我不会让你死的，永远都不会。”
他看到衣鱼身上的生机正在迅速消退，神兽若失了自己的内丹不用灵力护住心脉的话，很快便会死去。
唐诺调用自己全部的灵力将衣鱼包裹起来，护住它的心脉，不让状态再次恶化。
他幻化出自己的真身孔雀，飞身而起，朝着伦敦的方向飞去。
正在麦田里劳作的人们听见空中传来一声轻啸，空灵而悲怆。
多年以后，这里留下了一个关于森林之灵的神鸟传说。
今天是他们回国的日子，轮船下午就要开了，唐诺还记得。
但本来是三个人，现在只有两个人了。
他把小灵已经僵硬的身体用灵力小心地包裹起来，带着一起飞往港口，拿出船票上了轮船。
“先生，只有您一个人吗？但是您拿的是两人票？”检票的男子问道。
唐诺的脸色苍白憔悴，一张口便是一连串的咳嗽，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下来，“咳咳咳咳……是的，只有我一个人。”
“先生您不要紧吧？我们要在海上航行一个月才能到达中国，在船上只有一个随行医生，要是您突然发生意外，是得不到最好的救治的，您确定要上船吗？”
“我确定，麻烦让我通过吧，谢谢。”
“好的，您稍等。”
检票完后，唐诺上了夹板，随后去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在回去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
那天万运会的爪牙已经全部死亡，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伯爵夫人，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唐诺算是一个与世无争
的人，除非触及他的底线。
他的一生直到现在，终于出现了一种名为恨的情绪——他要向伯爵夫人发出最恶意的诅咒。
他引导出麒麟血的灵力，凝聚成一团，这团灵力将会找到伯爵夫人，在她之后的岁月里都会困扰着她。
将灵力放出去，它将飞到庄园找到伯爵夫人，成为她今后岁月中的噩梦。
看着怀里紧闭着眼睛的衣鱼，它的呼吸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唐诺尽了最大的努力才护住它的心脉，将它的性命挽留住，现在只能回国去寻人救它了。
轮船漂洋过海，离去的人们，终将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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