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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回家(二)


  吃完饭,把桌子收拾下去。

  母亲看到我给她买的脑白金,说:“还有呢,咋又买了?”

  我说:“也快喝完了吧,喝着觉得好就接着喝。”

  母亲说:“喝着还行,就觉得体格比以前好了,睡觉也好,睡得香。”

  我说:“那就好。”

  给母亲买了件棉袄,老年人穿的。

  把棉袄拿给母亲,母亲略带埋怨的口吻说:“上回你买的那件还没咋穿,又买了。”

  我说:“你就穿呗,给你买你就穿。”

  母亲说:“一个在家有件衣服穿着就行,我也不出门,在家穿那好干啥。”

  我说:“现在都新社会了,啥都改了,在家也穿新的。”

  母亲说:“没用,我一个老太太,也不干啥活,在家穿那好有啥用,有吃有喝就行,身体没啥毛病就是你们的福,我身体要是有啥毛病你们都消停不了。”

  我说:“那倒是。”

  母亲把新棉袄穿在身上,别说,还挺合身。

  母亲拍拍棉袄的前大襟:“挺合身的。”然后对我说:“以后先别买了,这件,加上之前买的那件,够穿几年了。”

  我说:“行,不买了,到时候给你买别的。”

  母亲说:“啥也别买,我那衣服啥都有,够穿。你们挣钱自己攒着点,到时候还得结婚,还得要孩子,哪哪的都得花钱,我是帮不了你们,都得你们自己整,省着点吧。”

  我说:“再省也不差你这点,你就不用管了。”

  又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可能是喝酒的原因,加上坐了大半天的车,感觉有点累也有点困,和母亲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头一次睡得那么快,那么香。

  说实话,回到老家躺在热炕头上睡觉真踏实。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母亲已经把饺子包好了,就等着我起来下锅煮饺子。

  起来洗脸刷牙,母亲把饺子煮好,我把桌子放上开始吃饺子。

  母亲说::“一会儿吃完饺子你去上上坟。”

  我说:“嗯,吃完了我就去。”

  母亲说:“清明你没回来,是你二姐夫和你五姐夫上的,这回你回来了就去上上,等过年又没时间了。”

  我说:“是,过年没几天时间,我回来也得腊月二十八、九。”

  吃完饭收拾收拾,拿上烧纸去给父亲上坟。

  没走村子里的正路,顺着山上的小路走。

  山上还有着积雪,不时地会碰到松树地里的松鼠蹦蹦跳跳的在那找食。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山下的村子。有的人家刚刚起来,才开始烧火做饭,烟囱里飘出来的炊烟袅袅而升,在冬天的早上有了一丝烟火气息。太阳在远处挂着,很暖,微微有些风,但是不冷。矿山那已经有了轰鸣声,还有电厂的大烟筒在冒着黑烟,水塔的热气也在升腾。山坡上收完庄稼的地里有小鸡在刨着地里的粮食。

  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有些久违了,再次感受有着感动。

  当初还是少年的我就这样无数次走在山上,看着山下的村子,还有矿山,还有远处的河。那时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走出这个大山,到外面去闯荡一番。现在站在这里感到这里的一起是那么亲近,很想回来不再离开。

  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里有我的亲姊姐妹,有我的老娘。

  来到父亲坟前,找个树枝绕着父亲的坟画个圈,压上坟头纸,然后把烧纸拿出来摊开点着,慢慢的几张几张的烧。冬天了,天气干燥,父亲的坟背靠松树地,旁边都是干草,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山火,那就完了。

  很多人都不愿意给老人上坟,或者是害怕吧。我没有害怕的感觉,每次上坟都好像和父亲唠嗑一样,很是亲近。又不是给别人上坟烧纸,给自己的父亲上坟有啥害怕的。没有父亲就没有我,是他和母亲一起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他是给予我生命的人,给他上坟烧点纸用得着害怕吗?

  从上小学二年级开始我就一个人给父亲上坟,那时的感觉给父亲上坟是天经地义的,非我莫属。当时班里的同学都说上坟多害怕呀,有胆小的同学见着坟包都绕着走。他们知道我自己给父亲上坟,对我都很畏惧,好像我是什么都不怕的人,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自己的父亲在家上坟,上坟都是大人的事。

  我没有父亲,我给我的父亲上坟。

  烧纸着了,开始有了火光,有了热度。跪在那里,拿着树枝扒拉着烧纸,让烧纸烧的更透一些。看着燃烧的烧纸,再看看父亲的坟茔,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说:“老爸,我回来看你了,昨天到的家。我现在挺好的,也有媳妇了,在外面打工当厨师,虽然挣得少点,但还行,也能养家糊口,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总惦记。家里都挺好的,我妈身体好,没啥毛病,比头两年都好,你不用担心。有我和我姐她们,我妈没事,都能照顾挺好的。这回回来是我大姐家的兰军结婚,兰军你知道,小子,都该结婚了。我大姐家这两年挺好的,现在都烤烟挣钱,家家都发了,不像过去那么困难了。我三姐家也烤烟,听我妈说烤的比我大姐家多,管烤烟钱就能整个两万。都行了,你不用惦记。”

  “老爸,今天天挺好,不冷,儿子过来看你,给你送点钱花。也不知道这钱你那边是不是能花,家家都送,我也就送。和你聊天也不知道你听不听得着,就当你听着了。现在咱家挺好的,我五个姐姐家都行,不像头几年那样困难,吃上顿没下顿的,现在都行。要说困难也就我二姐她家困难点,但也没啥,也就暂时困难,过两年就好了。她家大丫头秋萍都十七了,考学没考上,出去到我那打工,孩子挺好,以后能有出息。以后我看我们姐六个谁都没有我二姐命好,人家我二姐俩丫头,到时候就这俩丫头都能把我二姐和我二姐夫养老。等小子不行,小子也就是个名,名好听,说这家人没绝户,还有人。我妈倒是有我呢,还不是那样,我在外面根本照顾不到我妈,都是我姐他们在家照顾,都不好意思说,说出来有点丢人。”

  烧纸一张张的烧完了,用树枝仔细的巴拉巴拉,看看没火星都灭了。

  给父亲磕三个头。说:“爸,不和你聊了,我回家了。”

  站起来看看远处的山,一片土黄,没有夏天的绿,再远眺那条河,看不到流动的河水,是一条冰河,像条银色的飘带。

  太阳上来了,开始暖融融的。

  有点不想走,点上一根烟慢慢抽着,反正父亲也不烦我,也不撵我走,就再待会儿。

  山下是村里的砖厂,冬天停工了,砖厂的大烟囱高高的竖着。以前上学的时候放学了就会来到砖厂看大烟囱冒烟,当时就想知道那么高的大烟囱烟怎么上去的?有时候还会跑到制砖的地方看人家怎么上土,怎么浇水,怎么把土坯送上履带,然后形成砖坯。现在这一切都成为回忆了。

  还记得不念书的时候想到砖厂来上班挣钱,后来知道有个一直喜欢我的女同学在这里上班我就没来,因为那个女同学的父亲很不地道,我和他打过架。

  也不知道现在那个女同学怎么样了,嫁人了吧?

  坐在父亲坟前抽烟,想着以前的事,很多事都历历在目,有伤心,有愉悦,也有心酸。

  没出去打工之前在村里我是个小大人,虽然岁数小但面相长得老,村里人都拿我当大人对待。

  家虽然穷但咱们不偷不抢,不坑人骗人,在村子里可以直着腰走路。

  在我们村子我家人丁单薄,但没人敢欺负我家。敢欺负我家我是绝对会找上门去闹他个鸡犬不宁。

  关键是我在理,人穷理不亏。

  那个喜欢我的女同学,她家的地和我家的地挨着,他父亲是个比较爱占小便宜的人。有一年春天快种地的时候,种地之前需要先打垄,打出垄来之后才能种地。他家是上午打的垄,我家是下午打的。我下午领着机器到我家地去打垄的时候发现他家的垄打的非常大,他家地垄打的大,垄沟宽敞,自然是把我家的地给挤了,挤去半根垄。

  那时候我家是我和母亲和五姐在家,大姐她们都已经出嫁了。估计我同学的父亲是觉着我家没啥人,一个老太太领着一个丫头一个小子过,挤我家半根垄也就挤了,我家也不能说啥。说白了就是看我家穷,加上我家就我一个男的,还是个孩子,摆明白欺负你。

  他家有两个儿子,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我才十七岁,跟人家根本没法比。

  说实话在农村人熊过不了日子。

  我直接找到他家去了。告诉我同学的父亲马上把垄给改回来,要不然我家打垄的时候按照正常的垄宽打,把他家挤过来的垄给挤回去,到时候他家就会少一条垄。

  我同学的父亲当然不干,非常霸道的领着两个儿子把我拦在门外,并且理直气壮地说如果我敢把垄挤过去就叫我家种不了地。

  我二话没说到地里告诉开机器打垄的师傅直接开始挤垄,我同学的父亲领着两个儿子随后来到地里,看到我把垄给挤回去了就叫开机器的师傅停下机器,准备和我干架。

  这时候在地里干活的人也都围了上来。

  我说:“是你挤我家的垄,你还有理了,今天我家地打不成垄到时候我就种你家地!”

  同学父亲有点恼羞成怒,指挥者两儿子准备上来打我。

  我虽然岁数小,体格也没人家好,但是我不怕事。

  手里拿着铁锹冲他们爷仨道:“告诉你们,别看我小就来欺负我,别觉着我家穷就想欺负我家,今天把话撩这,你们要是敢上来我就敢劈死你们!”

  同学的父亲骂道:“小b崽子,毛都没长全还敢跟我叫号,就欺负你了咋地。”

  不怕归不怕,但真打起来我一个人说啥也打不过人家爷仨儿,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人家那可是亲爷仨儿。

  一场农村经常发生的争垄大战在地里一触即发,他们爷仨儿打我一个,那也没把我打服,最后在村里人的拉架下平息下来。

  我被打的满脸是血浑身是包,他们爷仨儿也没好到哪去。他们爷仨儿吃亏吃在手里没拿东西,我家是下午打垄,我手里拿着铁锹,他家上午打完了垄爷仨儿手里啥也没拿,再加上他们觉着我一个孩子不敢动手,也是大意了。

  他家的大小子是最先上来的也是最先倒下的,被我一铁锹拍到后背上直接倒地不起,然后他们再把我重视起来采取围攻的战术把我打了一顿。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睛通红的冲他们爷仨儿喊:“有种的上呀,上来一个我劈死你们一个。”

  我还要往前冲,被村里人拉着也冲不出去,浑身那样也不知道疼,当时就一个念头,那就是接着打,最好是劈死他们家一个人才解恨,叫他们家欺负我。

  后来村长来了这事才了结,我家的地按着正常垄宽打垄,他家没办法又重新打了一遍垄,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

  在村子里我一战成名,没人敢欺负我家,都说我是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主。

  我那个同学对我倒是挺好,事后通过别的同学给我送来二十个煮熟的鸡蛋叫我吃,心里很感激,就当她父亲和两个哥哥给我的精神补偿了。

  别看我岁数小,但说话不落空,高中不念之后在村里当过“知客的”,就是现在饭店说的知宾。村里人的大小辈都我都能排上,也知道亲戚远近,每次知客的时候也有挺多大姑娘小媳妇和我开玩笑喜欢我,就是咱家穷,没人嫁咱。做了几次知客之后就不做了,开始想如何赚钱贴补家用,还有如何供五姐念书。

  打工走的前一天我到了父亲坟前,和他老人家唠了半天嗑儿。

  那时候是正月,正月不让上坟烧纸,也没给父亲烧纸,就是坐在父亲坟前和他唠嗑。

  都是我在说父亲在听,有山风吹过算是父亲的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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