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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热潮 中


  府外的嘌唱声正好拿来作欢庆仪仗了,蔡京妻徐氏,是这么认为的。

  “今儿你这丫头是来对日子了,瞧外面敲锣打鼓的,可是替大娘招呼你呢。”

  “呵,见大娘气色依旧,薇儿就放心了。”

  蔡薇笑语嫣嫣的挽上徐氏的臂弯,徐氏则是笑着看向她的妯娌姐妹王氏,这做娘的王氏亦能如何,只能面面相笑的一同往里堂去了。身后的奴婢们忙着端茶送水,管事则是下去通知后厨。

  三人围着桌儿坐起来,叙说些旧事蹉跎,谈到深处,也皆是有所获的唏嘘颔首,徐氏呷了口茶,忽然问向那侄女。

  “你爹呢,怎得不见人?”

  “说是访友去了,倒是让我们母女俩在街上看了半晌的大戏。”

  徐氏笑道,“这不挺好,那苏仲耕的大戏在京里可是极受追捧的,今儿你一来就能瞧了新鲜,可是比旁人要好得多。”

  蔡薇笑笑,捋了下额前滑下来的小撮青丝,正是温馨间,外头有中气十足的笑声传进来。

  “元度可是来了?”

  一身缁袍的蔡京跨进门槛来,两边的奴仆齐声问了好。

  徐氏一抬头,起身笑道,“你要找元度的话,可得去黄老学士府上了。”

  “哦?”

  蔡京稍稍一怔,不过也没问缘由,待得见了侄女蔡薇后才复开了笑颜,询问了几句近年来的情况,颔首含笑间。也是十分关切的,这时奴仆进来通报。

  “老爷,门外有……”

  蔡京听罢,收起笑容。“引他去书房,我随后就到。”家奴领命下去,一道坐儿的侄女却是瞧出些端倪了,蔡京那张表面严肃的脸下分明透着股戏谑。

  ……

  果不其然,蔡京雅致清静的书房被晾得更清静了,焚尽檀香的炉子里只在喘出焦味儿,几案上的石挺茶也换到了第三盏,这对于座上那宽袍玉革的老文士而言实在是忍无可忍,他站了起来。

  “蔡学士怎得还不来?”

  “老爷前堂会完客后马上就过来,还请刘给事再稍待片刻。”

  奉茶的奴仆这般回应也是在意料之中。他蹙着眉头。踱了两步。原本倒也不至于这般沉不住气,只是眼下实在太想证实一下某事,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跟过来。

  心里想着。又是在书案前踱了个来回,不禁意间,忽是瞥到案头一张平施开的信纸,信纸洁如凝脂,在午后艳阳下反射着光,原本他对此无甚兴趣,但信的落款却让他滞住了脚步。

  杭州明金局供奉童贯。

  他拾了起来看,一览下来,通篇是叨絮身体气候的委蛇之词,无关痛痒的东西也难怪会被蔡京弃之案头。不过……这蔡京手还伸的真够长的,就连被贬去了杭州都闲不住勾搭近臣。

  嗯?

  他眉头一凝,信上撇到的一句让他神思立马聚了起来。

  “…近来江淮涝灾,苏常难民又至,不过相比往年好些,看来是太后预政有方,民间亦是少些疾苦,蔡学士可莫要过忧……”

  他捏着信纸微微沉思,这时,吱呀的开门声断了他思绪,他赶忙将信丢回原处,刚转身,就看到蔡京那张满是歉意的老脸凑过来。

  “让给事大人久候于此,实在是京之大过。”他让下人去换新茶,不过这时的刘拯显然没耐性跟他耗了。

  “不必了,老朽今日造访可不是贪图蔡学士家的茶点。”

  他这一句噎的蔡京也只有灿灿赔笑了,俩人分坐下,蔡京也就不做寒暄了,“那……不知给事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刘拯哼了声,倒也不是冲蔡京去的,“还能为何事,隔壁天天催的,我这给事夹中间也不好做。”他看一眼蔡京,“蔡学士方才言及官家欲建新宫之事,且不知是否属实?”

  蔡京哑然失笑,“呃……这个,只是京一人揣度之语,官家未曾言及,不足为信、不足为信呵。”

  刘拯眉头一皱,这老狐狸……又卖的什么药?他说是倒向己方,但谁知道心里究竟是想些什么,这老东西可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要不是看他与徽宗走得近,早就让他卷铺盖滚了。

  嗯……

  沉吟了会儿,目光也慢慢从蔡京的脸上移开,站起来,“既然如此,那老朽就不打搅蔡学士佳人团聚了。”他拿不定主意,所以还得回去问问,对于这嘴缝密线的老狐狸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蔡京,呵,比他兄弟差远了。

  他拂袖了去,蔡京倒还亲自送他出门,待得对方马车拐出了踊路街头后才回了书房。

  书案头,童贯的来信仍旧是那般姿势躺着,蔡京拿起来、丢了炉里,任宿火将其卷成灰烬。这时门外脚步声进来,是府里的大管事。

  “老爷,那送柴的又来了。”

  “嗯……”

  他慢慢地踱到隔窗前,斜阳打在他袍上,一片金晕,“跟他说,明儿起多打两份柴,灶房的火不够。”

  “还要打?”

  他的疑问被蔡京的目光生生逼了回去,不敢多嘴,赶忙诺诺下来,“对了老爷……”他还有件事,“二老爷来了,您看……”

  他忐忑的看向蔡京。

  蔡京点点头,让他备席去了。

  ……

  ……

  陌陌斜阳照下来,无疑是让这酷热的三伏天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草褥上的热意也渐渐的温和下来,宰执府里的孩子就愿意抱着蹴鞠出来耍,活蹦乱跳的争顶头球,啃了一地泥也是开心的。

  东京城南郊的一片绿茵地里,曾氏族内的一群十二三岁的小衙内正在蹴鞠。场地边围着齐腰高的篱笆墙。

  “小少爷小心了~~”丫鬟们扒着篱笆喊。

  “哎哟,这可怎么办,摔着了没,让娘看看。”。“啊呀,娘你别管我了~~”

  曾氏族里的女眷一个个攥着手绢心疼,这些小祖宗平时可都是她们的手心肉,磕着哪儿都能让她们流上半天泪,今儿要不是曾布组织蹴戏,她们是如何也舍不得让这些小祖宗在日头底下晒的。

  稍远些,就是曾布以及其余族人,他们皆醉坐于蓑草披叠的凉棚里,棚檐口处有柳枝微拂,将晕黄的斜阳碎成片羽、洒在宴飨的短脚平案上。使得案上的

  荔枝麻饮更显消暑了。当然。金樽美酒是少不得的,他们举起来共敬座上,几番觥筹间。也已至了酒酣意恬之际。

  “元祐余孽,皆是土鸡瓦狗之辈,不消半载,必将被大兄驱除完尽~~”

  旁边醉醺醺的附和,“子礼所言甚是,我等就看着那群土鸡瓦狗如何自乱阵脚,哈哈哈~~”

  上座弁冠玄袍的曾布执尊与众相庆,梳紧的白鬓因为面部的笑容而出现松弛。他是个自律的人,但在今日的家族宴飨里,却也是忍不住自得起来。

  “来。上壶!”

  他站起来,“小子们在日头下蹴鞠,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好如此安逸,来~~”他让家仆上了三个投矢用的箭壶,在草地上一字排开,投壶用的雅箭也一一纷发到各宴客手里,很快,就是一番呼朋唤友声。

  “来来来,大兄如此雅兴,我等岂可不作陪~~”

  噼噼啪啪的一番箭雨出去,大多都是落了外头,气得一膀大腰圆的人直接抱了一捆掷去,结果把壶给撂翻了,旁边哄然大笑,就是曾布也是微含着笑容抚须,但就这时,他那胞弟曾肇却近前表示了担忧。

  “兄长这般虽能拔涨士气,但就怕……”他迟疑了下,接下来的话却是曾布给他接上。

  “可是说为兄自负妄为?”,“愚弟不敢。”

  曾布笑了声,视线凝留在棚前竞相投壶的文士身上,“这些天若是有闲,不妨关注一下一品斋出的报纸。”

  “报纸?”

  曾布并不解释,直管向身边问了枝箭后就起身出席,曾肇也只能从后跟上,而凉棚里的余众见到曾布上来,立即是成山的欢呼,并且拥簇围拢过来,就这时,曾府的管事挤出人群到曾布跟头。

  “老爷~~”

  “怎么了。”曾布眯着眼睛对准十步开外的壶口,屏气凝神,旁边喧嚣的人声对他干扰不大。

  “柴夫说,明儿起要多加两份柴,灶房里的火……还不够大。”

  曾布的箭一滞,脸上的笑容渐渐凝聚到眉心来。旁边那群族兄族弟此时都停下来看他,举目俱视下,曾布微滞的动作并没有停留太久,箭矢脱离手心,直奔向耳壶壶口。

  咚的一下,立在壶心。

  小小的一阵鸦雀后,旁边哗然就是一片赞潮,“曾相好技艺啊!”、“岳父大人壶艺迪儿自愧不如。”

  “族兄,你怎么就这么准?”之前那熊腰者又是抱了一捆箭过来。

  这时篱笆圈里蹴鞠的小子们也是进球了,抱成团的庆贺,围观的女眷们丝帕挥舞,以至于前后左右都是蹈海的笑声了。

  只有曾布,在这片欢潮中慢慢收起了笑,他牢牢地盯住了壶中立着的那支箭。

  韩师朴,这场较量,老夫已是摆下了阵仗,现在就看你是怎么应对了。

  ……

  ……

  他们在郊外这头欢笑,那头的韩忠彦却也是坐在门下议事厅里大笑,神态语气间,尽是睥睨与不屑。下首坐着的几个侍郎检事面面相觑,怎么还笑了起来,他们更多的把目光给向次席的刘拯,这位门下的实际操持者显然比他们要管用。

  “韩相何故发笑?”

  果然还得刘拯来说,“那蔡京摆下此等迷阵,甚是让人棘手,倘若官家真有意另起宫殿,那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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