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云观下1
白云观后山的桂花林是个埋骨的好地方……
白云观所在的那一片山脉早在华熏国建国之初，就被锦氏太祖划入了锦氏皇族的地盘。
平日里白云观周边虽不限制百姓出入游玩，但谁若想埋骨白云观后山，那是痴心妄想。
但是，谨言却在弥留之际“白云观后山的桂花林是个埋骨的好地方”。
凝胭公主心里有愧，从白云观返回宫中后便跪去了宣武帝面前，恳求宣武帝开恩，让谨言和慎行两师兄弟可以入土白云观后山的桂花林。
宣武帝虽疼爱凝胭公主，几乎凝胭公主要什么给什么。
但宣武帝却也不是当真毫无原则，无论凝胭公主提出什么荒诞的要求都能答应的。
譬如锦氏太祖在世时亲自划下的地界，不是谁想埋骨就可以埋骨的。
而当年，凝胭公主在宣武帝的御书房外跪了近三个时辰，从傍晚一直跪到夜幕深深，宣武帝始终没有松口同意。
那时的凝胭公主已经落了体寒体弱的毛病，不跪了近三个时辰，就是单论吹了那大半宿的夜风，凝胭公主那娇气的身体也吃不消。
于是，理所当然地，年仅八岁的凝胭公主跪晕在了御书房外，且当夜就发了高热。
但，就算是烧糊涂了，凝胭公主仍不忘念叨着恳求宣武帝开恩的话语。
当时凝胭公主烧了一夜一，直到第二日夜里才退了烧。第三日下午人才清醒过来。
而凝胭公主在第三日下午醒来后，就听见她的大宫女芍药，宣武帝已经同意了让谨言和慎行两师兄弟埋骨白云观后山的桂花林。
明明是豁出命去求来的恩典，但在谨言和慎行两师兄弟在白云观后山入土为安的那日，大病初愈的凝胭公主却没有前往白云观送校
凝胭公主没去送行，嘉玉郡主却去了。
但芍药却，嘉玉郡主从白云观回宫以后就将她自己关了起来，谁去敲门也不开。
直到两日后的清晨，嘉玉郡主寝殿的门，打开了。
也是在那个清晨，闭门两日的嘉玉郡主拜访了凝胭公主的重华宫。
锦华堂记得，那个清晨，她尚窝在寝殿的鸾床里没起，迷迷糊糊中就听见芍药在殿门外禀告，是嘉玉郡主来了。
当时的凝胭公主知道几日未见的嘉玉郡主亲自来找她的时候，凝胭公主瞬间就清醒了，掀了被子就跑了出去，连绣鞋都没姑上穿。
但当时，嘉玉郡主在见到凝胭公主后，根本没给凝胭公主话的机会，抬手就将一样四四方方的东西递到了凝胭公主面前，面无表情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凝胭公主垂眸的那一瞬间，原本笑容满面的一张脸，霎那间苍白如纸。
嘉玉郡主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一个木制的鲁班锁。
凝胭公主记得，那个鲁班锁是谨言在一个卖精巧玩意儿的摊子上买的。
当时谨言一共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鲁班锁，当场就给了她一个。而剩下那个……
当时谨言心谨慎地将剩下那个鲁班锁揣进了他的怀里，回宫后带给嘉玉郡主……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后来……
后来……
锦画堂永生永世都忘不了，那个雾气朦胧的清晨，从来都对她笑意盈盈的嘉玉郡主突然间眸色猩红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出“锦媛、我恨你”这五个字时的愤恨模样……
后来，那年的孟冬之际，嘉玉郡主留下一封告别信就孤身离开丹衢去了西北边境。
嘉玉郡主去西北边境参军了。
锦画堂从芍药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嘉玉郡主留书远走西北边境的数日后了。
此后数年，锦画堂偶而也能从芍药口中听闻一二有关嘉玉郡主的消息。
那时候锦画堂觉得，这样也挺好。嘉玉郡主心里对她有怨、有恨，却又对她无可奈何。去边疆杀敌多少能让嘉玉郡主发泄一些她心里的怨恨，挺好的，真的……
直到那日，嘉玉郡主战死西北边疆的噩耗传回到锦画堂手汁…
时至今日，锦画堂似乎依然能回忆起她那时心痛如绞的感觉……
因为上述种种，锦画堂早在上一世，就将白云观划进了她的记忆禁区。
而上一世自嘉玉郡主战死西北边疆后，直到后来锦华堂跳下重华宫殿顶自绝，这期间锦画堂已有好些年没去回忆与嘉玉郡主有关的这段记忆了。
如果今日不是颜嗣瑄突然提起白云观，锦画堂怕是至今都不会记起这个地方。
不是锦画堂真的遗忘了、想不起来了。而是、她不敢去回想……
“主子，您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可是又不舒服了？”耳畔忽然响起芍药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询问，里头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侧眸朝芍药笑了笑，锦画堂声音低低地道：“吾很好，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时间有些恍惚罢了。”话音一转，锦画堂又问了一句：“阿麟应该快到了罢？”
听见锦画堂问起君坞麟，芍药习惯性地低头，声音低低地回答：“回主子的话，君公子若是骑马出城，可能会比咱们还先到。”
话音一顿，但闻芍药又柔声补充：“君公子若先到，想必会在观门处等咱们。但刚才咱们一路进来，沿途并未见到君公子的身影，想必是还在路上。”
“既然阿麟还没到，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罢。”如此吩咐罢，锦画堂忽又问：“你带银子了没？”
“奴婢几人都带了些。”芍药反应极快地点零头，态度恭敬地如实回答：“奴婢几人带的碎银和银票加起来约摸有一百三十余两。”
锦画堂点头“嗯”了一声，抬手指着大殿深处问：“看见那边那个黑色的木箱子没？”
芍药顺着锦画堂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旋即垂眸回答：“奴婢看见了。”
放下伸出去的手掌，锦画堂淡声吩咐：“将你们带来的银子全投进那个箱子里去。”
虽然锦画堂这个吩咐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芍药完全不多多问，只轻轻答了句“是”就转身找连翘、海棠几人拿银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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