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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黄泉不见2


  黑乎乎的寝殿里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约莫是锦画堂在摸黑翻找什么东西?后来大约是找着了罢,那阵

  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消失了。

  寝殿里是安静了,可是殿外却又传来了一阵相似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退出黑乎乎的寝殿,仰头一看,嚯!锦画堂竟不知何时爬到寝殿的殿顶上去了!!

  就见——漫无边际的夜色下,一身红裙似火的锦画堂孤身坐在重华宫的殿顶上,怀里抱着一只黑陶的坛

  子。夜风从锦画堂身边吹过去,带起锦画堂那火红的裙摆翩迁起舞。

  抬手,扯掉封在那只黑陶坛子坛口上的几层油纸,一股浓郁的酒香隐隐飘出,随即又乘着徐徐夜风飘散

  了开去。

  这只黑陶的酒坛里装的,是足足三斤重的上品女儿红。

  五年前,凝胭公主在她及笄那天,抱着这只黑陶的酒坛子,亲手在重华宫院子里那片火炼金丹的花圃边

  上挖了个坑,亲手,将这只黑陶的酒坛子埋了进去。

  本来吧,她是想等到她的孩子及笄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的。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原本挺简单的愿望,她

  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

  抱起怀里那只黑陶的酒坛子,锦画堂扬起脖子就灌下了一大口酒。

  虽然这上品女儿红只埋了五年,但依旧酒香醇厚,回味绵长,酒劲儿也是相当足——才灌了一口酒,锦

  画堂的脸就微微泛红了。

  抹了一把唇边残留的酒液,锦画堂也不管会不会吵到旁人,扯着嗓子就开始引颈高歌。

  锦画堂本就坐在高高的重华宫殿顶上,又这般肆无忌惮地放开了嗓子高歌,激昂的歌声随着夜风飘扬开

  去,将周围几个宫殿里的宫人全部吵醒了。

  那些被吵醒的宫人不明就里地出来查看,结果,俱都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亲娘嘞!!重华宫的殿顶上坐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哟!!红衣飘飘的,别是女鬼吧!!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时辰,天还没亮呢,重华宫的殿顶上坐着个红衣女鬼,且红衣女鬼还肆无忌惮

  地引颈高歌的消息便传开了。

  等到得到消息的肃桓帝颜嗣瑄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赶到重华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被厚重积雪覆盖了的重华宫的院子里,挨着寝殿门的那一片地上摔了满地的黑陶片,空气里隐隐浮动着

  一股醇厚悠扬的酒香。

  抬头,向上看,隐隐泛白的天际下,披散着三千青丝,一身红裙似火的锦画堂横坐在重华宫的殿顶上,

  远远看去脸色似隐隐泛红,一举一动间亦充满了醉态。

  二者相结合,稍加联想一番,不难想象——这是锦画堂抱着酒坛子爬上了重华宫的殿顶去喝酒,酒喝完

  了,锦画堂也醉了,便失手将酒坛子掉下了殿顶砸碎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年轻的帝王额角青筋狠狠地跳动了两下,怒意陡然而生——

  今晨天还没亮就听宫人禀报说重华宫里闹鬼了,他当时就猜到定是她干的好事!再看眼下这情形,他昨

  天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了她想要回重华宫最后再住一晚的请求!!

  思及此,年轻的帝王近乎咬牙切齿地呵斥:“锦画堂!朕同意你回重华宫住一晚,不是让你来这里发酒

  疯的!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借醉发疯?还是借故撒泼?!还不快给朕下来!!”

  那厢,坐在重华宫的殿顶上,因为灌了整整一坛子酒而双颊红艳、眼神迷离的锦画堂闻声侧头,眯着眼

  看向了殿宇下方。

  在看见那个站在重华宫宫门口的,虽气势汹汹却不减其玉树临风之姿的年轻帝王时,醉意朦胧的锦画堂

  忽而就咧着嘴笑了起来:“初寒哥哥你来啦……”

  华熏国肃桓帝颜嗣瑄,字:初寒。

  年少时,凝胭公主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颜嗣瑄身后,笑意盎然又软软萌萌地唤他—

  —嗣瑄哥哥。

  后来,凝胭公主于及笄之年和颜嗣瑄奉旨成婚了,凝胭公主便在成亲那日改了口,却是更为亲昵地唤他

  ——初寒哥哥。

  锦画堂十四岁嫁给颜嗣瑄,成亲至今四年有余,但锦画堂从未唤过颜嗣瑄一声“夫君”。

  不是锦画堂觉得这个词汇羞于出口,而是因为锦画堂觉得“夫君”这个称呼虽恭敬有余却稍显疏离,倒

  不如直接喊他“初寒哥哥”来得亲近亲昵。

  于是,这个独属于凝胭公主锦画堂一人的称呼一喊,便是四年……

  迷迷蒙蒙地和站在地上的颜嗣瑄打了招呼,坐在重华宫殿顶上的锦画堂又用双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一

  般地笑:“说起来,自从我搬去华清宫以后,你也有一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吧?这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你

  怕是很不习惯吧?我也有些不习惯呢……”

  站在地面上的年轻帝王却根本不想听锦画堂那醉意迷蒙的话语,只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喊:“锦、

  画、堂!!”

  被颜嗣瑄充满怒意地点名,锦画堂却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眯着眼睛笑:“初寒哥哥,我及笄那年在宫宴

  上唱的那首词,你还记得吗?不对……你说过的,你那时早已醉了,怕是根本就没听见吧?那我再唱一次给

  你听,好不好?”

  嘴上问着话,可锦画堂问完话便又自顾自地柔声唱了起来:“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

  得人憔悴……”

  那年的宫宴上,他跪坐于宴席间,冠发间簪着一支檀木簪,着了一件天青色的儒袍,指尖捏着一只青玉

  杯,眼神似醉了般迷离,唇畔却始终含着抹浅笑。端得是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那年的宫宴上,尚年少的她梳着望仙髻,簪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穿了一身红艳似火的霓裳

  衣,于万千灯火、众目睽睽之下一边跳着舞,一边唱着那首情意绵绵的词,眼神从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他半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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