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金兰语（下，二更）
待两人都沐浴完毕，换了熏得袖笼幽香的衣裳，苏瑶瑶虽然在宫正司熬了一夜，倒不困倦，想到今日内市开门，提议说去逛逛，想着夏日快要来了，买几块轻薄的料子裁剪夏衣，再买把扇子和两盆驱蚊虫的香草来，免得蚊虫叮咬。
柳雪音懒懒躺在瑾言的床上，翻了个身，嗔道：“苏瑶瑶，你可还是个人啊。昨儿听了一宿的拷打声，亏你还有这样的闲心，真是没心没肺，我困，我要睡觉！”
苏瑶瑶轻轻晃着柳雪音哄道：“去一去吧，没准有你喜欢的绝色书生的话本子哦，你就不想知道他有没有更新么？”
一听这个，柳雪音立马不困了，回过身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瑾言忙将她一把推倒：“好了，安心睡吧。那绝色书生又不是海里的章鱼，有八只爪子抓笔，写那么快的。”
柳雪音哪里听得这话，气得横了一眼瑾言，颇为骄傲地吹嘘道：“什么八爪鱼，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绝色书生，我猜他一定长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还有些一对笑涡，仪容俊雅，风度翩翩。”
瑾言心虚，暗想：不敢当不敢当。
苏瑶瑶故意拿话逗他：“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这模样，人都说穷酸书生最爱做这些白日梦，没准呀他邋里邋遢，比王安还胖还丑呢！”
瑾言扶额，心道：不至于不至于。
柳雪音啐了一口，气得要打，瑾言忙将她两人格开，顺势回头问了句柳雪音：“你怎么断定绝色书生一定是男人，没准她是女人呢？”
一句话把柳雪音和苏瑶瑶双双问懵，两人张口结舌愣在那里，忽而相视望了一眼，都噗嗤笑出了声：“怎么可能是女人呀！”
瑾言困惑，反问：“为何不能是女人？言情话本不是本来就是给女子读的么？”
苏瑶瑶摇摇头，只觉得这说法荒诞不经：“您想想，那些念过书，会写字，又会拽文的，除了大家闺秀，就是庙里的尼姑、山上的道姑。道姑要修仙，尼姑要参禅，清心寡欲还来不及，哪里会写这些哄人的？至于那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能够写出这样的话本子，还拿出去卖呢？若是叫人知道，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倒也是，好在这样的话本子都是私下传递，那些士大夫们也不会闲着无聊，要拿闺房乐趣做文章。
柳雪音窝在被子里，绞着头发，想着那些书中人的命运来，叹了口气道：“《柳荫花语》是完结了，可那《鸾凤和鸣》怎么只写了半部就不写了呢，把人等得百爪挠心的，也不知道那个负心的皇帝有没有追回他的宠妃来。”
她说到这里，眉心轻蹙，敛起了一点忧愁：“总觉得他写的话本子，里面的女子似乎都在逃跑，即便是动情，也不敢倾诉。怎么说呢，就像是刚踏进一只脚呢，你以为她要动心了，她转眼就把抬起了脚，抽身走了，说水太冷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受过什么情伤，磨磨唧唧的！”
说到这里，柳雪音把眼睛朝瑾言这里一眼，坏笑道，“倒是有点像你，难道你们念过书的都这么矫情，便是喜欢，也前怕狼后怕虎？”
瑾言：“……”
倒是一针见血指出了自己的毛病来。瑾言也是这几日才意识到自己总想着抽身而退的事情，不知道柳雪音是怎么体会出的，于是问道：“你又怎么知道呢？”
“因为她从来不写婚后的事情，相爱的两个人表白心迹之后，便索然无味，匆匆几笔带过，两人结了婚，新娘盖了盖头，好像入的不是洞房，是个深坑。所以我猜他大约是对后头的事情束手无策吧。”
倒是说中了瑾言的心事，她忍不住道：“结婚有什么好的，又要见公婆，又要联络小姑，一地的鸡毛蒜皮琐碎事，多无趣。”
“和喜欢的人结婚，总不一样的。”柳雪音说到这里，有些困倦，打了哈欠，竟沉沉睡了过去。
想不到口口声声喊着非高门不嫁的柳雪音，却是愿求一心人的小心思。女孩子的话，到底多少真心，多少假意？
瑾言猜度不出，只觉得这样虚张声势、口是心非的态度很有些可爱，含了几分次爱的笑意，替她掖了掖被角，放下了帐子，要走出去。
她压低声音问苏瑶瑶是不是要歇一觉，苏瑶瑶却不觉得累，一边打着络子，一边陪瑾言说话。
柳雪音的话压在瑾言心头，使她有些惶惑，终于忍不住问起苏瑶瑶：“因为爱一个人，就纵身一跃，哪怕万丈深渊也值得么？”
苏瑶瑶一脸淡然，甚至不停下手上的动作，唇边凝着浅浅的笑意道：“若是真心实意的相爱，便是两人携手，劈山填海，山海也可平，又怕什么其他呢？”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凝着瑾言露出了一抹促狭的笑，压低声音道：“恰如那夜万岁要为你跃入火海一般。”
那也太糊涂！瑾言愕然，可她终究无法理解那般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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