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酸
万俟誉和姚舜华的关系从开始就算不得多好，却也不算太差。
但因为一个徐清欢，他二人的关系便算是彻底坏了。
因此，两人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干巴巴地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散了。
不过，遇上了姚舜华之后，万俟誉便也没了兴致再逛下去，差人将徐清欢送回梧桐殿，便也去御书房处理公事了。
福全在旁看着他整个低气压，有意想要走远些，以免踩雷挨批。可正当他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万俟誉就叫住了他。
“福全。”
福全额角冒出几滴冷汗，抬袖擦了擦，应道：“唉，老奴在。皇上有何吩咐？”
万俟誉放下了手中的笔，想了一下，才问道：“你觉得，云妃是个怎么样的人？”
“云妃娘娘啊。”福全道：“讨皇上喜欢的人吧。”
“嗯？”万俟誉有些惊讶于这个回答。
福全笑了笑，面上本就有些深的皱纹更是深了些，“老奴伺候了皇上二十几年，倒是头一次见到皇上那么喜欢一个人呢。”
万俟誉倒是没有怪罪他，反是问道：“你当真觉得朕喜欢她？”
福全说：“不是老奴这么觉得，是事实，老奴看得出来。或许，整个皇宫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云妃娘娘可是喜欢得紧呢。”
虽说万俟誉确实有一次气得将云妃得一身伤，可那之后，他却是愧疚得不得了，甚至在夜半时分还会辗转难眠，发出叹息。
这些别人不知道，可福全是他的近身太监，却是全都知晓的。
要知道，万俟誉作为皇帝，多少人的生死由他决策，罚过的人之多，惩罚的程度之重，除却云妃一个，还没见他对第二个产生这样愧疚的情绪。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的话，那他还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万俟誉的此等情绪了。
“嗯，你先下去吧。”万俟誉听了福全的话之后，便用手支着下巴开始思考。
他真的喜欢云欢么？
其实他对这个问题心中是有底的。
他知道，自己的确可能真喜欢着那个女人。
没来由的，从那日在御花园外，看见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开始，心中的某一块地方就开始融化了。
只是，他一直不承认。不愿意承认。
因为他是帝王，而如今这个位置，是他千辛万苦争来的，所以，他站在这个位置上，便要控制自己的心，不可对别的任何事迷惑，不可为酒池美色沉沦。
因为他是帝王，只因为他是帝王，所以就算很喜欢一个人，也只能藏着掖着，不能承认自己的喜欢，只能与所有人都逢场作戏。
唉……
万俟誉有些泄气，即使被福全说了出来，他至今也仍不敢承认。
喜欢……
对他来说，是不能拥有这个情绪的。
对于帝王来说，不可以有什么东西时他所喜欢的，什么菜都至多能够夹三筷子，因为怕有人摸准了他的喜好而对他下毒手，人也不能喜欢，因为一旦有了喜欢的人，便是有了弱点软肋，被有心人知道了，他的所爱，都会变成他的威胁。
喜欢、喜欢……
他不配喜欢什么。
不管是事、物、还是人，他都不配喜欢。
这便是帝王，得到了天下，便要失去自我作为补偿的代价。
天总是公平的，总不能让一个人将所有的好事都占尽了去。
罢了，罢了，不过一个女人，总能过去的。
想着，万俟誉又提笔开始批奏折，只是一个浮躁的心，却是怎么都静不下来了。
因为，无人提起的话，他至少可以假装不知，骗骗自己也好。可有人提出来了这个真相之后，他就只剩下痛苦。
是的，痛苦。
想爱不敢爱，想见也要斟酌三番。
可他已经这样痛苦，他的所爱还要被别人觊觎。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所爱，是一团迷。
他解不开的一团迷。
他明白，云欢，早已不是云欢了。
他想知道那人到底是谁，却又怕提出来就将人吓跑了。如此，他不但没得爱，还见都不能再见。
那便如此吧。
万俟誉想着。
那便如此，将她养在后宫中，暗中护着她，保她一世平安也好。
他就这么想着，却不知，她所要的并不是什么一世平安，也不是待在宫中。这一次，她想要的，他给不了。
他们之间的纠葛，注定在这一世，彻底斩断！
……
徐清欢回了梧桐殿之后，也有些心里闷得慌。
因为姚舜华。
他方才虽然没有和她说什么话，可是她就是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炽热又执着，像一团火，烧得她整个人都不安得紧。
“娘娘，怎么了？方才就见您脸色不太好。”莲子端着水放在她面前，担忧地问道。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莲子便注意到了，她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徐清欢端着水喝了一口，摇摇头说：“没事，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了，休息一下就好。”
“哦，那奴婢先出去了，您先好好休息。”莲子很是自觉。
徐清欢不想讲，她便也不会刨根问题，而这种情况下，她相信她家主子会更需要独自静静的空间。
跟了她那么久，莲子也算是看白了自家主子了。
她知道，主子根本不喜欢皇上。在看见皇上的时候，她并没有多么高兴。
不过，皇上倒是挺喜欢她的。
不知为何，莲子甚至觉得，皇上和她最终会铸成悲剧。
说不清的感觉，只是觉得以自家主子的性子，绝不会甘于待在皇上身边，做一辈子的笼中鸟。
她向往自由。莲子也是看得出来的。
为数不多的出宫时间，莲子都能从她眼中看到光芒，对外界向往的光芒。
那样的光芒，是在宫中待着的时候她所见不到的。虽然她掩饰得很好，可莲子跟了她大半年，天天都看着她，自然是能觉察到她情绪中的微妙变化的。
不过，就算看出来了，莲子也是绝对不会讲出来的。
这种话，讲出来的话，不仅她会死，就连主子也不知得承受什么后果。
她虽然本身是皇上派来监视云妃的，但跟了她那么久，心却早就向着她了。而今，皇上倒也再没有问过她关于云妃的情况，她便也自动就将自己归为云妃的人了。
莲子出去之后，徐清欢整个人都垮了，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不想动。
澶渊走到她身后，摸了摸她的脑袋。
“遇见九潇了？”
澶渊一针见血地道。
“嗯。”徐清欢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遇见他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执着，但是他根本对我就没有任何喜欢了。”
澶渊笑：“怎么，伤心啦？”
徐清欢赶紧睁眼，坐直了扭头看他，解释道：“怎么可能？我就喜欢你一个，也只要你喜欢我就好了。才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我。”
“我知道我知道，别急。”澶渊笑得更欢，稍稍走两步到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说：“你是不是想帮花月娘一把？”
闻言，徐清欢眼睛都亮了。
“知我者，澶渊！”
澶渊是被她这一声喊给喊得心头荡漾，眼底的笑都溢出来了。
“以后就叫我名字，不许叫别称呼了。”
“嗯？”
澶渊正色道：“你叫我名字，好听。”
徐清欢“噗嗤”笑了，应道：“好好好，澶渊~”
“嗯。再叫一声。”
“澶渊~”
“再叫。”
“澶渊~”
“再叫。”
“……”徐清欢默了默，然后喊：“澶渊、澶渊、澶渊、澶渊……”
“真乖。”澶渊听得欢喜，伸手就将人搂进了怀中，抱了抱，又亲了亲。
闹够了之后，澶渊才说：“你真想帮花月娘？”
徐清欢道：“嗯。她是个好姑娘，且好歹相识千年嘛，总是不想她的结局太差。”千年守候变成空，这样的事情，真的太让人难过了。
她想要澶渊开心，也想要同样守了一个人千年的花月娘开心。
而顾九潇，她相信，只要花月娘开心了，他这个守错了人的也会开心。
这两个人，分明互相喜欢着，却都笨得可以，若是没人推他们一把，恐怕再过一千年，他们也都不可能向对方跨上前一步。
若是千年的守护最终就这么错过的话，也太可惜了。
“你若真想帮他们，有需要的话可以告诉我。”毕竟顾九潇也是他的弟弟，算是这世间的家人，能和睦相处，自是最好不过。
“你最好啦！”徐清欢笑得眯了眼睛。
……
下午些，冷清秋的贴身侍婢便跑来了梧桐殿。
小丫头气势弱弱的，见着徐清欢便先哭为敬。哭完了，才开始说事。
徐清欢听了小丫头的话，便马上动身去了咏月斋。
冷清秋果真是脸颊红肿，那张原本清丽的脸此时约等于毁容的状态。
“怎么回事？皇后为什么会打你们？”
冷清秋垂下眼睑，道：“我不是说过么？你帮我的忙，我便替你清除障碍。”
“嗯……可是……”可是她答应的好像是帮助梁婉儿沾染雨露的事情吧？而且这件事不是都搞砸了么？她也不打算再帮了。
那这冷清秋现在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冷清秋并没有要她亲口问出来，便道：“我想清楚了，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要随着齐越离开。”
“嗯？”徐清欢挑眉，“他可是水妖哦，你不怕？”
“不怕，他是什么我都跟他。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
冷清秋抬头，徐清欢看得清楚，她眼中的笑，真情实意。
“既然想清楚了，便好生珍惜生命吧。今日这事情，做得到底有些鲁莽。”具体的事情她都听那小丫头说过了，但她觉得不太妥当。
直面冲撞徐若水，到底是下下策。
刚想到这里，却听冷清秋道：“不，这只是个开始。有冲突，才有证据。”
“嗯？”
冷清秋道：“我还是要‘死’，只有‘死了’我才能真正摆脱这个皇宫，我要改头换面，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冷清秋这个名字，这个身份，我要让她死在皇宫中，彻彻底底的死去。”
冷清秋的语气格外坚定，眼神含着光，叫徐清欢不敢直视。
这个人，狠得很！
她忽然明白，冷清秋之前的柔弱，全都是装出来的。只要让她找到机会和理由，她可以狠到一种地步。
她望尘莫及的地步！
默了片刻，徐清欢道：“好。若有必要，我可以帮你。”
“那便多谢娘娘了。”冷清秋先是道了谢，然后道：“冷清秋必须死，但我得活下去，到时候，希望娘娘可以帮我。”
“好。”
说完正事，两人又装模作样地在下人面前嘘寒问暖互相关心了两句，徐清欢才寻了个由头离开。
然，徐清欢却没有回去，反是跑去了花月娘那里。
而一走进去，才发现，姚舜华竟还在这里。
看见两人，徐清欢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心情面对，有些尴尬地咳了咳，没说话。
听见咳嗽声，花月娘便转过来看。见来者是她，一张貌美艳丽的脸顿时拉了下去。
徐清欢有些汗颜。她知道花月娘不喜欢她，但表现得这么明显，心里还是挺受伤的。毕竟她可是一直想着要帮她的来着。
虽说她并不求花月娘会对她有什么回报，但至少别把讨厌她这种情绪表达得这么明显吧。这让她感到很是尴尬！
热脸贴人冷屁股那种尴尬！
不过来都来了，她也自没有扭头就走的道理。还在心中想着改用什么样的措辞时，花月娘说话了。
“你来做什么？莫不是因为听说九潇在，所以专程跑来？”花月娘的语气很酸，尖酸！也有柠檬那种酸！
顾九潇也就是姚舜华，他喜欢徐清欢这件事情，是院中这三人都心知肚明的！
不，也不是心知肚明，毕竟，这里总共三人，有两人都是看不透自己真心的。
徐清欢笑笑说：“这倒不是，我是来找你的，花月娘。”
花月娘这次有些吃惊了，“找我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要当着九潇的面给我难堪？”
花月娘果真讨厌她到了极致啊！
徐清欢有些无奈地想着，嘴上却道：“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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