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爱恨难辨

　　“我本也想过，要护你一世……”新巧垂眸，极力去忽视徐清欢那冷漠的神情。

　　她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一边希望云欢死，一边又拼命维护着她。

　　二十年来，她有十年都陪伴着云欢。

　　这十年里，她本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轻易要了云欢的命，可她却总是忍不住心软，错过一次又一次的良机。

　　云欢待她多好，她一直知道。

　　可心中妒火熊熊，每当她想要放弃杀云欢而决定保护她时，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不可以！不可以！你绝不可以原谅她！你受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一次又一次从阎罗殿爬回来，不就是为了报复她么！！

　　那一字一句，就似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剐在她的心口，教她恨意越渐深重。

　　可她恨意再重，也终究抵不过血浓于水。

　　她与云欢一脉双生，即便妒火与怒气将她的良心烧尽，她亦仍对云欢不忍下手。

　　于是，她便等，等一次契机。

　　一次，就算云欢死了，她也不会愧疚伤心的契机。

　　而那个契机，便是昨夜。

　　十五月圆，万家团聚，后宫妃嫔尽数去往前殿参加晚宴，唯独云欢重疾缠身，根本无法撑着过去。

　　新巧便站在空寂无人的庭前，望着那轮冷寂皎皎的满月，听着屋内接连不断、仿若催命一般急促的咳嗽声，暗自以为时机到了。

　　所以，在昨夜，她在云欢平素喝的药汤中多加了一味——钩吻。

　　钩吻含毒，虽毒性不大，但对于已在垂死边缘的云欢来说，却是绰绰有余。

　　她想，反正云欢在宫中从来仿若透明，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察觉。

　　可看着云欢喝下之后，她的心，却是狠狠的痛了。

　　她后悔在云欢的汤药中放下钩吻，但后悔的同时，却又希望她真的能够死去。

　　若她死了，自己便也不再日日受那犹豫不决的折磨。

　　可偏生，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将她除掉，都已做好收尸的准备了，见到的却并非是想象中冰冷的尸体，而是一个能动能说话的大活人！

　　即便这副皮囊之下，早已换了灵魂，但新巧再狠毒也不过一个肉眼凡胎，根本无法识破。

　　所以，在她眼里，这具身体里装的还是云欢的灵魂，且还是在一夜之间变得冷漠不无的灵魂！

　　而对于一个十年来内心所想一直处于两极分化状态的新巧来说，看见一个不仅还好好活着并且性子忽然冷漠的云欢，无疑就是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清欢却是不曾想过，这样一个内心满怀怨恨的人，竟在心底里会想要保护她所恨的那个人。

　　这该是多么恨之入骨，又应是多么爱之情切。

　　有人说，爱恨本就是两个极端，可又有人言，爱之深才会恨之切。

　　徐清欢不是新巧，所以她并不知道新巧对云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是什么样的，那份感情都无比畸形！

　　分明是恨意支撑着她活下去，却因爱而活得生不如死。

　　爱与恨，似乎从来都那么的难以理解。

　　徐清欢定定地看着新巧，沉吟良久，才轻轻地道：“既然活得这么辛苦愧疚，不如死了。想必，黄泉路上，她还未走远，此时去追，尚且来得及。”

　　新巧闻言，瞳孔骤然放大，两瓣唇张张合合，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半点声音。

　　徐清欢自知她是怎么回事，倒也没有半分萎缩之态，大方地笑了笑说：“她死了，昨夜便死了，你若想随她而去，我完全可以帮你。”

　　“呵呵……欢儿，你可当真无情！死了，便连自己的身体都赠与他人了……呵……”

　　新巧笑着，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

　　“欢儿，你等着我，你等着我，我来找你了！我马上就来找你了！”

　　说话间，新巧已抽出了藏于袖中的短匕首，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刀剑对着自己胸口捅了进去。

　　鲜血顿时染红了她胸前一片衣襟，而她也随着血不断涌出，而断了气息。

　　听见徐清欢说了那句“她死了”之后，她才终于明白，她这些年来满腔的恨意，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可作茧自缚的后果，却是两败俱伤。

　　不仅累了她自己，更是害死了云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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