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陈寅是个非常有趣的人，骨子里的冷漠绝情与他那斯文的书生做派确很有反差，这样的人活着应该很累，毕竟一个人非要活成两个样子，自然要耗费双重精力。我与陈寅真正相识是在一次军火交易上，当年整个缅川多亏神灵庇佑，风调雨顺，罂粟田和麻黄草大丰收。交易量和交易额度也大幅的提升，类似于今天这样四家同时出货交易的局面也变得并不稀奇，陈寅则代表谢家来交易，公子儿郎年少翩翩，对于我们这些常年在血腥的缅川之地长大的粗汉来讲，这样的世家公子绝对是必不可少的欺负对象。
正式交易前，彬问过我，是否打打这些外来生意人的秋风，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送到嘴的肥羊你不吃别人也会抢，可思虑过后又觉不妥，因为这样一个白白净净的世家公子敢只身前来赴约交易，这件事情本身就不简单，对于满嘴獠牙的恶鬼我不怕，但是善于伪装成绵羊的野兽就另当别论了，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当年我的父母早早便死于兵匪战乱，连具全尸都没剩下，只给我留下了还在襁褓中的弟弟阮彬，试想一个原本就六岁多的孩子还要去照顾另外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这过程有多艰难可想而知，这里不是人间天堂，到处能看到的是兵匪，毒贩，想要活下去就得加入其中。我们兄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厮杀并且存活下来的恶鬼，为了生存，不惜一切代价，童子军，敢死队，毒贩，雇佣兵，流匪，只要你能想到的一切糟糕行径都做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和彬早早便在缅川站稳了根基，任何人与我们做买卖都是不敢动异心的，现在他们怕的是，我们去黑吃黑他们。因为谁都知道我们兄弟最不怕的就是死亡，对我们来讲活下去才需要耗费更大的勇气和精力。
“怎么，这是要坏江湖规矩！钱货两清，我将钱带到了，货为什麽只有一半？”眼前的俊朗少年似是初入江湖，像愣头青一样还没发觉事情的异样，还是一早就发觉了，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
“谢家少爷，今年传言收成很好，可是呢，许多罂粟花田很多都未成功结果，再加上买家剧增，货自然不够了”说话的是一个名为昆卡的当地老大，粗鄙的很，与这种人成为交易伙伴，当然自掉身价，这个昆卡根本没有任何信誉可言，是一个为钱不择手段的下流货，索性他在我这里还是不敢不讲信誉的，今年缅川的收成确实好，我手上的几份订单是年前新签下的，眼下到了交货的时候，雇主催得紧，一时间手上货不够，这才高价从昆卡手中收购一些货品。
眼前的事情在明显不过，昆卡看这谢家的少爷细皮嫩肉，又一股子书生气，想黑吃黑罢了。
这种事情在这里很常见，这就是外面的势力很难进入缅川的原因，虽然我们彼此年年厮杀争地盘，可是大家都有一个通病：瞧不起外地人。彬点清了货物数目后，示意我没有问题，我自然立即起身一刻都不愿意在这停留。来前儿才命人给彬做的新衣裳，真怕这小子一冲动弄一身血回来，我这弟弟随我在战场上长大，虽然任性暴虐了些，索性还是听话懂事的。
“那他的货物为什麽都是全的！还是阁下认准了我是软柿子，想要黑吃黑。”陈寅说话间拦住了我的去路，挡在我身前。
“你小子活得不耐烦，离我哥远一点！”彬说话就要动手打人。
“呲-----”衣物撕碎的声音，这一幕惊住了所有的人，这愣头青的身上挂满了□□，手中还死死地握住一个启动装置。
“诸位老大久经风浪，应该很清楚，我身上的这些□□，炸平整个林子都没有问题，更何况各位的血肉之躯了”陈寅此时周身的青筋都已经突起，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昆卡”我望向了此时已经傻眼的傻大个昆卡，这年头就怕不要命的，这个昆卡也不知道提前安排手下的人搜身，真是个蠢货！
“在！在！阮爷，您-----”
“把他的货给他”
“可---”这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贪财之辈，竟然还不舍得他眼前的小利。
彬的脾气暴，一把枪立刻就顶在了昆卡的头上，“我大哥让你给就得给，否则我现在就让你死。”相比眼下的危局，这时候我反而较心急的是用什么办法能让彬变得温柔些。
“彬少爷息怒，不是我不给，是真的没有了。原本他的那部分是有的，只不过八爷要的货太多，就将他的那部分直接放到八爷的货里了”彬一脚踹翻了昆卡，然后就暴打了起来，望着这个暴躁的弟弟不禁头疼，我记得彬小时候很乖的，不是很爱说话，究竟从神魔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狂躁呢。就在我还在思考愣神的时候，谢家小子倒是胆子大的跟我对起话来。
“你就是阮烬------这里的缅川死神！”
“你需要多少货物？”或许是久在权力的顶端，这些年都不曾见过小辈同我这么不客气的讲话，着实有些新鲜。
“我应该得到多少就给我多少”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的年轻小辈如此拼命，一定是在家族里面立下军令状了，恐怕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年轻人，这里是缅川，外来人没有不吃亏的！”
“那是你们没有碰到我”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倒是着实让我觉得好笑，若是一个壮汉在我面前这般姿态，我倒是能够接受，但是我也绝不会怕他，但是这么个拧巴的小子突然犯浑真还是让人摸不透
“彬把货给这位公子”他这幅样子，让我想起早些年带着阮彬出来闯荡的摸样，这么不要命，想必是被生活逼到绝境了的人，这种人惹不得，因为当一个人发现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什么留恋和舍不得的时候，也就无所畏惧了，这样的人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彬自小跟着我对我的话言听计从，虽有不愿，但还是利落的起身，拿出了对方需要的货物量。
“你要的都在这，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阁下身份尊贵，恐怕要送我一程”
陈寅说话间就拿枪靠到我跟前，毕竟年轻，江湖经验少得很，他不知道与我近过身的对头，都做了亡魂。一侧身，一个小擒拿，我就掰下了他手中的枪，腕子一用劲，随着一声闷哼，他的右臂已经断了，遥控按钮迅速被彬控制了起来，从头到尾我害怕的都只是那十几公斤□□而已。
彬命人拆了他身上的□□，索性直接绑到了昆卡的身上，这个可怜的傻大个成了我弟弟最新花样的玩具，随着我们走出了林子，彬则兴奋地按下了手中的遥控，一身巨响，烟雾升腾，相信那个昆卡已经见了阎王，我对他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他赤身裸体的被彬绑了一身炸弹做成的新衣裳，其中有一捆被彬调皮的栓到了昆卡老二上，这下当真是粉身碎骨了。这一路上我在安静的看书，彬忙的不亦乐乎，在车子的前座上不停地殴打谢家这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
眼看他要被彬打死，倒是让我对这小子心生了些许好感，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求饶过，这大概就是让彬觉得，打的不过瘾的原因“我听说谢家嫡亲只有一个少爷，想必绑了你一定价值不菲。”
“对呀！哥，还是你聪明”彬终于发现了另外的兴趣点，停止了对这小子的殴打。
“咳咳—阁下要失望了，我可不是谢家少爷。”
“那你他娘的是谁？”我这个弟弟看来真的需要重新□□□□，总是这样沉不住气，听说附近的寨子新开了个学堂，要不要把彬送去呢。
“我姓陈，陈寅”
“哥，这小子他不姓谢，直接杀了吧”彬简单粗暴的做出了他的决定。
“你是谢家的家奴？受过谢长河的恩惠？”既然不姓谢却又对谢家的事情如此上心，果然有趣的很。
“受过恩惠，但不是谢长河，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阁下久经生死，当知晓我心。”
“我可以放你走，前面就是一个镇子，你下车吧。”
“那阁下还是让我死在你的车里吧，货在人在，货丢人亡。”
“钱丢了还可以在赚，命没了，神魔都没有了。”
“不，命没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希望的幻灭”。随着话落，这姓陈的小子当即便昏死过去。
事后，我命人将它带回寨子，养了些许日子伤，伤愈后便让他带着货离开了缅川。
“哥，你这样就放了那小子，还给了他货，传出去------”
“昆卡已经让你做掉了，我们的货本就分文未出，而且顺道还截下了谢家的钱，若是把货也留下，只怕谢家不会就此罢休。”
“一个北泽隐居的华侨家族，有神魔好怕的”
“彬，我们走到这一步，当知不易，交朋友总比结梁子要好，谢家偏安一隅却是不容小觑的。更何况现在华国的买卖韩家只手遮天，我们也是吃过韩家暗亏的人，这韩谢两家交情深厚，渊源颇深，若是能通过陈寅这小子打通谢家在北泽的市场，这样直接就甩掉了韩家这层障碍，也未尝不可。”
实事证明我没有看错人，陈寅为了替谢家找寻新的货源，便直接找到了我这里，有买卖自然是好事，这世上又有谁是和钱过不去的呢。
出于生意上的考虑，为把风险控制在最低，我派人详细的调查过陈寅的身世，看气度不难猜出是世家望族的公子，只可惜家道中落，后又依附于谢家才得以东山再起。
过往合作过程中曾试探性的与陈寅聊起让他自立门户的建议，可他态度很坚决满脑子很固执的，一直想为谢家生死效命，只说为了报恩。原本以为他的恩人是谢家家主，可几番交易合作下来，却又隐隐感觉不是，他这个恩报的颇为长久，而且掺杂着许多值得玩味的情愫，具体的陈年恩怨实在让我难以提起兴趣，便也没再追问个中缘由。
直到我遇见了她，生命中的那个生死劫数，那个避也避不了的冤家，彻底的失去了自己，如今看来我比那陈寅陷得还要深，更加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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