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下棋
曲老太太很生气，眉毛发指，嘴角直哆嗦，险些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从吃斋念佛后第一次这么生气。
林氏竟然骗他说文林是位好公子。
可谁知道，竟然是位好吃懒做，整日出入赌坊，姬月楼的花花公子。
她招来一位下人，大骂道：“林氏去哪了，让她过来”。
下人斟酌着语气，小心应着：“夫人出府了，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而且，听说昨日老爷在书房骂过了”。
“骂过了？”曲老太太半信半疑，沉默半响后说道：“那便算了吧，你去告诉她，这件事情我不同意，他们几个孩子本就是苦命人，从南方灾区流落到了京都城，要是嫁了过去，岂不是再次往火坑推”？
“是”，下人应了一声，缓慢退出了曲老太太那间小草屋。
站在门前舒了口气，老太太的怒气，还是她进曲府这么多年第一次见。
…………
正午阳光刺眼。
曲府的花园显得异常安静，丫鬟安安静静的干着活。
生怕打扰了那两位拧眉思虑的人。
曲哲站在廊道上，双手依住廊道扶手，看着对面正在下棋的穆泽，余力，“昨日娘又被骂了”。
“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根本不需要去争夺，天下有那么多眼睛看着，扭曲事实，颠倒黑白，这是最不可取的”。
曲晗没头没脑说着。
曲哲沉默了半响，仔细思考姐姐话中意思，愣愣叫道：“姐，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去好好读书，你要是有对面那人小时候一半刻苦，娘亲也不至于现在焦心揭虑”。
这句话曲哲听懂了，可也是似懂非懂。
他再次看了对面两人一眼，嘀咕道：“要是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还是孤身一人，连个功名都没有”。
曲晗看了他一眼，有点无奈。
刺眼的阳光带着一丝冷意。
廊道上小亭中两人相对而坐。
穆泽掷了一颗黑子，缓缓落在棋盘上，瞬间横扫千军，逼得白子进退两难。
这盘棋，下了一个时辰，穆泽从开始便是落入下风。
棋局到了一半，局势依旧不明朗。
如今只靠一子，便尽数将局势扳回，余力看着棋盘半响，手中的棋子迟迟不敢下落。
他抬头，看着穆泽问到：“你什么时候让我一步步踏进你陷阱的”。
“从最开始的时候，就算你破了我这一步棋，后面会有更大更多的坑等着你，等你还没填完这些坑，棋也就完了”。
余力沉默。
他将棋盘上所有还未下子的空白推算了一遍，发现真的已经无路可走。
将棋子一粒粒收起，输给穆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笑着问道：“你猜我上午出去看见了谁”。
“听府中的下人说林氏出去了，该不会是她吧”，穆泽笑着打哈哈，心想那会有这么巧的事。
只是出去送封信，真碰到了，那就是天意了。
余力点头，还真应了穆泽那句话。
这下轮到穆泽疑惑了，看了看远处的曲晗曲哲两姐妹，见他们两人只是拿着鱼饵喂鱼，小声问到：“在哪里”。
“花王茶楼，你将药铺大把的银子砸进了京都城，真要没一点用处，这银子，就打水漂了”。
“花王茶楼”？穆泽对余力后面那些话恍若未闻，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淡淡问到：“见谁”。
“我只是看见了，并没有跟上去，不过想也知道是谁”，余力将棋盒整齐摆好，站了起来低头对穆泽说着。
他很疑惑，连他都猜得到是见谁，穆泽为什么会问。
却不知道穆泽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找个理由，明日我们出府一趟，不要叫上任何人”。
“这个简单”，余力想也不想，直接道：“南方药铺是我们的产业，去那里，就算有人知道了也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穆泽点头。
曲晗原本正在喂食鱼儿，突然感觉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身影，转身立马叫到：“父亲”。
曲哲也赶紧跟上。
曲坤点头，对曲晗这两天的表现极为满意。
他眼睛望向了穆泽他们，当下也不说话，直接走了过去。
穆泽心里有点疑惑，按理来说此时的曲坤是没有时间在家的，献王案让他们无从下手，本该在朝堂焦头烂额才对。
微微附了附身，远远对曲坤叫到：“姨父大人”。
“嗯，你们刚才在下棋”？曲坤应了一声，看向的穆泽身旁摆放整齐的棋盘。
穆泽低头应道：“在府中没事，就跟余力胡乱玩了几把”。
“有人说曲府有个少年国手，你倒是谦虚了不少啊”，曲坤笑了笑，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挥了挥手，“我们也停了好些年没下过棋了，今天要不要来一把”。
曲坤虽然在问，可穆泽看这架势，知道恐怕是推脱不了了。
反正也是无事，坐了下来恭敬道：“那就听姨父大人教诲了”。
余力静静站在身后，曲晗，曲哲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曲坤掷黑子，也不说话，直接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穆泽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心中微微诧异，这颗黑子落的，可是跟正常的棋局不同啊。
以往开局，都是先四后中，偏偏这颗黑子，却是落到了边缘。
顿时明白，自己这位姨父大人，并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心思自然也就跟常人不同。
落下一颗白子，曲坤面色不变，只是同样微微看了穆泽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相似一笑。
渐渐棋盘上的黑白子越来越来多，密密麻麻，曲晗越看越不明白，更不要说曲哲早已皱着眉头思考了。
落下一颗黑子，曲坤突然扭头对身后曲晗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去看看青山院杜民副院来了没，来了支会我一声”。
“嗯”，曲晗闷闷应着，心中明白父亲大人是有意支开自己姐弟两个，直接拉着曲哲快步离开了。
曲坤扭头，随意落下一颗棋子说道：“你姨娘做法是有些过分了，昨日在书房骂了她一顿，应该不会了”。
穆泽停了下来，直接说道：“其实姨娘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们从新回到京都城，除了看看老太太，就是药铺上面的事情，毕竟京都城是天下富庶之地，又是大周中心，南方药铺想要向北发展，就必须得经过这里”。
曲坤点头，虽然不懂生意，可也知道穆泽说的是事实，面色诧异道：“南方药铺生意不错，为什么却发展如此缓慢，这么多年，才堪堪开出了五家”。
穆泽想也不想，直接应道：“树大招风，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几个孩子，要是真像天地钱庄遍布大周每个城郡，那才是让人觉得恐怖的事”。
“哈哈……”，曲坤突然笑了起来，继续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摸了摸手心说道：“你想的很周全，真要像天地钱庄一样，不少人就将目光盯在我身上了，连朝堂高做龙椅那位也不另外”。
他看着穆泽，眼中啧啧称奇，对方能有这种心思，同龄人中当真少见。
像是想起什么，他淡淡问到：“你知道为什么天地钱庄发展如此之大，朝廷不会多加干涉吗”？
穆泽沉默了一下，虽然心中早已知道答案，还是顿了顿才回答：“街头传闻是一位朝中大臣”。
“不，你们错了”，曲坤摇了摇头，而后说道：“如果是朝廷大臣，早就被拿去充公了，监天司的威名也不是虚设的，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它身后的根本就是朝廷，天地钱庄的收入，最终流入的都是国库”。
穆泽沉默了一下，皱眉问到：“所以南方药铺想要发展更大，就必须得攀上朝廷这颗大树”？
曲坤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显得心情极好，“杜民副院差不多到了，我得出去看看”。
他瞄了一眼还未下完的棋局，意味深长道：“这棋局还未分胜负，有时间再下”。
穆泽起身，微微点头应是。
廊道上没了曲坤身影，穆泽细细想着刚才的话，对余力说道：“这也算天地钱庄一个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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