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谈
隆冬的夜晚温度急剧下降。
曲府的棉被铺上去了。
穆泽房中也加了一层，只是那张黝黑的桌子没变，依旧是几个茶杯，一个茶壶，外加四条长凳。
暗红的烛光忽闪忽闪，像是在冷风中剧烈挣扎，似乎随时都会被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扑灭。
穆泽关了窗，转身走向了那张桌子。
余力伸手倒了杯温和的水，给他递了过去，又独自倒了一杯，“姨父大人还没回来”。
“暗阁的事情已经没有那么复杂了，监天司联合青山院在名秋山杀了那些大人物，等府衙将剩余的小罗罗清完，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穆泽望着桌上那支缓慢燃烧的蜡烛，突然沉默了许久。
他想到了今天早上见到的一幕，那些在官兵驱赶下的罪犯，秃废的神情，绝望的的目光。
他们的结局不用去想，此时应该是天人永隔了。
余力看着他，一天不说话的人仿佛开了匣子，“等暗阁处理完，恐怕就开始查献王通敌卖国了”。
“不，没那么简单”，穆泽挥了挥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献王通敌卖国暗阁在其中横插了一脚，如今暗阁的大人物都死了，小罗罗不知情，根本找不到证人”。
“也就是说献王的罪名已经坐实了”，余力目光担忧看着对面的人，不知道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他们能够让献王安全进京，却没办法左右朝堂的调查。
穆泽再次沉默，随即轻笑道：“没有证人，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案件反而会搁置下来”。
余力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了。
献王是皇亲国戚，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下，只要那位不想，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他起身，走到房门口脚步一顿后又走了回去，“我觉得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孙林远已经出发回北国了，听说只是被陛下骂了几句”。
“什么时候的事”，穆泽抬头看他，心想自己怎么不知道。
余力想也不想，立马应道：“今日早上在一品居门口，一位看热闹的行人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就只说了这个”，穆泽有点诧异问着。
“对”，余力又是想了想，一脸纠结样子，“那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后面才想起了是谁”。
“这么说，那就更不用担心了”，穆泽轻轻一笑，再次倒了一杯温水。
苍白的脸露出一股掩藏不住的笑意，他抬头，嘴角微微勾起，有几许得意的眼瞳似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没有问那人是谁，这不需要问。
“将军丢下部队在军中可是大忌，不管有没有叛变，献王是戴罪之身，他的话根本不足为信，你说陛下只是骂了几句，便将他遣回了北国，这又是为何”，穆泽笑着看余力，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余力点头，冷淡如霜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因为什么。
因为陛下根本不想查。
如果想查，孙林远就会以这个罪名扣留在京都了。
冷风顺着余力开门吹了进来，随即又被迅速隔断，穆泽望着宣纸上缓慢消失的人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
漆黑的花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四周的房屋变得模糊不清。
曲坤凝视着西边卧房良久，在冷风中一挥手，断然进了书房。
书房布置的很奢华，名贵的瓷器花瓶，不少书法大家的笔墨画，宫中专用的檀香木。
这个书房从来不允许有人没有得到通告进入，就连林氏也不曾。
有丫鬟曾在底下私自议论，觉得是里面的东西太过名贵才不允许有人进入，其实不然。
伸手握住书架下一根支脚慢慢转动，书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向一旁滑开。
曲坤点起一支蜡烛，脚步轻盈进了书架后方暗门，伸手摸了里面角落暗扣，书架又自动滑回了原处。
他的背影直接消失，好似刚才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
暗门之中漆黑无比，一条通道好似深不见底，除了一旁点着的蜡烛在燃烧中发出‘嗤啦’声，呼吸声也是清晰入耳。
渐行渐远，曲坤听到一丝异样声，面色不由一变，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
不大的密室中一个娇小人影不断拍打着竖立在一旁的木桩，就连曲坤拿着蜡烛看她也不曾发现。
不久之后那人停了下来，浓厚的呼吸声在密室中荡起回音，微微斜眼看了一旁燃烧的蜡烛。
“今夜谁让你进来的”，曲坤将蜡烛搁置一旁，漆黑的双眼闪过一丝不忍。
他走了上去，掏出一块手帕给曲晗擦汗。
微烫的汗水顺着精致俏脸滑落，曲晗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内心，随即道：“娘亲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我，曲哲还在抄书”。
“那万一呢”，曲坤在一旁坐了下来，无奈看着正在擦拭汗液的女儿。
这个密室，是专门为曲晗弄的，连接着她的房间与书房，夜深人静时，曲晗总是一人在这里拼命习武。
今夜他在花园看了许久，见曲晗房间早早灭了烛光，立马想到可能是来了这里。
曲晗将手帕拧干，随手搁置在了一旁，剧烈运动后潮红的脸在烛光照耀下显得有点暗黄。
曲坤不忍看着她，张口冷漠道：“你既然不想输给任何人，那就应该要记住我说的话，这个世界没有先知，谁也无法预测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曲晗沉默，认真听着父亲的教诲。
见女儿杵在一旁不说话，曲坤颇有点无奈，“说说看，除了规定日子外，今夜为何会来这里”。
“夏瑾在朝跟父亲大人政见不和，他女儿在名秋山一战中有功，我想……”
“胡闹”，曲晗还未说完，曲坤忍不住呵斥一声，两条眉毛深深紧在一起，站起来怒眼道：“这样有用吗，我答应让你习武是怕你以后受欺负，并不是想让你跟谁攀比，恐怕明天，我得命人将这间密室封闭了”。
他转身，深邃的眼眸见曲晗泪眼朦胧，生平从没骂过女儿的他心中一颤，柔声道：“夜馨他们回来了，你没事跟他们多去城中散散心”。
“我不要”。
曲坤无奈的看着她，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好强，跟玲儿一样不好么”。
“有什么好的，整天傻乎乎的是讨人喜欢，可这有什么用”，曲晗直视父亲的脸，精致的脸蛋满是不甘，“颜妃娘娘也是讨陛下的欢心，可终究敌不过宫中的阴谋诡计，到头来容颜尽失，落得一个独居幽宫的下场”。
曲坤突然觉得很意外，也很恐怖，自己的女儿，何时变成这样了。
他仔细打量着曲晗，从头到脚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深邃的眼眸似乎要看穿女儿的躯体，看那颗鲜红心脏何时变成了黑色。
可到头来，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曲晗那一双不甘的眼神。
“这些话，是谁跟你讲的”，曲坤闭眼，内心压抑着无穷怒火。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想那人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可又是谁，能够将她带到那个地方去。
“我自己看的见”。
“以后，你不要再进宫了”，曲坤转身，搁起那支蜡烛向着原路返回。
高大的背影在黑暗中缓缓消失，曲晗站在原地愣了许久，随即吹灭密室中燃烧的蜡烛，独自向着另外一头而去。
奢华的书房亮起了烛光，曲坤站在檀香木书桌前沉默了许久。
冷冽的寒风从门口吹了进来，桌上的书籍咧咧作响，今夜的风格外大，不消片刻，在冷风中挣扎的烛光便被毫不留情的扑灭。
暗阁的小罗罗不需要他插手，可更大的问题接踵而来。
天下总衙被下令联合监天司青山院一起彻查献王案，陛下态度不明，洛太师桃李逼近，群臣愤起，势要将北国大肆换血。
一天之内，朝堂大乱，陛下早早退朝，将所有问题丢给了大周这三个机构。
(https://www.uxiaoshuo.cc/305/305166/1717656.html)
1秒记住U小说：www.uxiaosh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xiaosh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