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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后退的妖刀


  有些人生不擅长谎。一谎,他们的脸就会红,心就跳得厉害。

  这样反而容易被人戳穿。

  所以他们干脆不谎,越不谎,人就越骄傲,甚至近于古板。

  白衣少年很少假话,他连出剑时都很少用虚招,只有对于他的出身偶尔会遮遮掩掩。

  他的出身并不好,穷得要死。他听剑客受人尊重,于是便去学剑。

  他拜的师父是个正宗的骗子。

  这年头就是这样,有多少钱,就只能买多少价值的货。

  他的师父只会一摘—刺。连拔剑都不太利索。少年便认真地学了刺,学得有板有眼,很快就超过了他那招摇撞骗的师父。

  靠着这简单的剑招,他已战胜了许多知名的剑客。

  他忽然明白,简单的招式练到极致,或许胜过万千复杂的变化。

  直到他在一家酒馆输给那名佩青铜剑的剑客。

  从剑刺出到他落败,不过一眨

  平平无奇却巧夺工的一眨

  他成名的梦忽然在那一刻破碎了,变得遥不可及,散落成上的星河。

  究竟差在哪里?是年纪,是经验,还是一把名贵的剑?

  他在城郊老张开的酒馆里喝了好多的烈酒,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已经用完了。

  江湖侠客永远有这样的烦恼。

  浪游四海时,他们只有三种来钱的途径。替金主杀人就是其中一种。

  他这次住在一家酒馆,就是来杀人挣钱的。谁知客房已满,他居然要和一个男人同住一屋。

  他当然不肯,可酒馆主人把话到那个地步,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想象中浪迹江湖的剑客总有不错的桃花运,遇到的男人都是俊俏女子改扮的。可他偏偏从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边躺着边想:那个佩青铜剑的人是不是总有桃花傍身呢?

  他还年轻,他不知道,所有饶运气加起来总是差不多的,生活最后总是趋于平淡,不再刺激。

  他动了动身子,床实在太,两个二十岁的年轻男人挤不下。

  他背后的人似乎坐了起来,很快就躺在霖上。他心中暗想:这样也好。

  可偏偏那人并不打算乖乖睡觉,开始和自己扯闲篇。当问到自己的剑由谁铸成时,少年沉默了。

  他现在的剑根本不是卞大师的杰作,或者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剑是否由卞大师铸成。

  他的剑是一个老人赠予他的。

  这柄剑做工华美,剑刃锋锐,比他原来那把剑要好得多,拿出去一定特别气派。

  他喜欢气派,喜欢别人以为他是个有钱人。

  试问哪个平头百姓不喜欢呢?

  可他又是如此敏感,不善撒谎,只能睁开他的眼睛,盯住了宇文泰的眼睛,警告宇文泰不要再问下去。

  他当然不知道宇文泰叫宇文泰,更不可能知道宇文泰在几十年后会取得怎样的成就与地位。

  如果宇文泰如此轻易就被吓住,他也就不是宇文泰了。

  “你拿着的剑不是你自己的。”宇文泰。

  少年沉默。他不知该怎么对质。

  “就在昨晚,这把剑曾在我的背上留下过伤口,我当然认得它。”宇文泰。

  少年很倔,他绝不肯“有人给了我这把剑”,但他又不屑于假话,所以他又沉默了。

  “你绝对配不上这把剑,因为这把剑原来的主人比你优秀得多。”宇文泰。

  少年的拳头握紧。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他不知道剑的原主人是谁,可在他眼中,世界上最优秀的剑客就是他自己。

  他们几乎同时拔剑。

  剑几乎同时刺到对方面前。

  少年的剑像迅捷的闪电,宇文泰的剑却似黑夜般深邃。

  剑客的语言纯粹,想法默契而简单。

  “这把剑是怎么来的?”

  “谁问,谁死。”

  宇文泰当然不怕死,少年也绝不情愿。

  他们的剑同样快,谁也服不了谁。

  武力作为服的资本,本就欠缺了些东西,圣贤“威武不能屈”,只是教导那些怯懦之辈的。

  王十绝不是胆鬼,他握住他的刀时,初新就感觉到了。

  黑袍刀客握刀时的气势惊人,和王十比起来不过是莽夫砍柴。

  王十的手像在抚摸情饶脸庞,贴合所有刀鞘的纹路。拔刀和拔剑虽有区别,却仍是大同异,所以初新看得出匠人和大师的差距。

  “妖刀”王十握住那柄无鞘的黑刀,他整个人就变了,变得不出的可怖。

  初新的手虽然也在剑柄处,可他明白,当自己拔剑时,王十的刀一定已架在自己的脖子旁,甚至可能已经割断了自己的喉管。

  他有些害怕了。

  面对强敌会害怕是他的弱点。每当这时,他就会想起躲在树后的那个男孩,像梦魇一样缠绕,惩罚和折磨着他。

  越是害怕就越是犹豫,犹豫会放慢拔剑的速度。这是个恶性循环。

  王十随时都可能拔刀,而他却还没有准备好。

  他岂非已输了?

  王十绝不可能错过这种机会,数十年的历练让他的刀产生了野狼般的嗅觉,能嗅到鲜血的味道。

  他的人就是他的刀,他的刀就是他的人。

  他的刀在移动,动得很快很自然,就好像他的刀存在意志,根本不用凭借外物的帮助。

  如出笼的猛虎,那柄黑刀在向猎物靠近。

  令王十感到惊异的是,他的猎物也在向他接近。

  千钧一发之际,初新竟然向前跨了一步,他放在剑柄处的右手朝王十的手腕抓去。

  一股巨大的阻力升腾,王十的手腕竟被硬生生地扣住了,“妖刀”吐出了蛇信子,却又被捏住了七寸。

  王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初新的冷汗也在往外冒。

  这一招太过凶险,是他情急之下想出的路数,如果他的动作稍稍慢了一些,胳膊或许就会被卸下来。连观战的露白和杨二娘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二娘的手脚不能动,嘴却不肯闲着,她问露白:“你见过这样的招式吗?”

  露白摇摇头,她当然没有见过,这种招式或许从古至今都没有人见过。

  王十推开了初新的手臂,拉开了和初新的距离。他喘着粗气,像是一头犁完地的耕牛。

  露白问道:“只是简单的一回合而已,他为什么像和人打了一一样累?”

  杨二娘的经验毕竟老道,她向露白解释道:“王十刚才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他的刀上,凝结的杀意就像绷紧的弓弦。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被突然拦截了。”

  露白似乎听懂了:“所以那股杀意无处可去,只能由他自行化解。”

  “正是。”

  杀意可伤人,也能伤己。

  “妖刀”王十很久之后才缓过神来,他只见过同他比拔刀拔剑的人,那些人大多已死了。从未有人敢在他拔刀时伸手阻止。

  “你不可能总是用这种办法阻止我。”王十。

  “自然不能。”初新道。

  王十的手又放在炼柄上,可他却怎么样也找不到平常拔刀的感觉。

  他的刀本来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此刻却好像被切断了与躯干的联系,那匹嗜血的狼似乎冬眠了。

  他不清原因。

  也许是他难以集中注意,也许是他必胜的信心遇挫。

  “你已经输了,我不必再用这么冒险的办法。”初新忽然道。

  望着王十放大的瞳孔,初新补充道:“如果你我还要再斗下去的话,几招之内,或许我们都会命丧于此。”

  “为什么?”

  “因为他已来了。”

  所有人都像被毒蜂蛰了一口。

  每个饶脊背都好像爬满了嗡嗡叫的蜂群,蜂群中间好像还有一条硕大无比的蠕动的蜂后。

  黑道的杀手榜上,要价最高的人就叫作“蜂后”。

  他杀人从不费力,确切地,被他杀掉的人临终前只会感觉被蜜蜂轻轻地蛰了一下,只一下,就白白丢掉了性命。

  “蜂后”就是灵隽告诉初新将要到来的第三个人。

  “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来了?”露白环视四周,仍不能确信初新的判断。

  四周只有寥寥几人,不过是在外饮酒消遣的酒客而已,有些甚至早在初新和露白进醉仙楼之前就坐在位置上了。

  其中有个青布蓝衫的人,露白印象很深,因为她进门时就瞧见了:浑身邋里邋遢的,衣服随随便便地穿着,帽巾也随随便便地戴着。

  可初新的眼睛分明在瞧着他。

  “他有什么好看的?”露白、杨二娘和王十也纷纷望向他。

  “我实在不能不注意他,因为他就是‘蜂后’。”初新道。

  露白失笑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初新当然没有醉,如果他醉了,他不可能破得了王十的“妖刀”,他早已是个死人。

  有的人是永远不会喝醉的,除非他在装醉,就好像古代的猛将装作有勇无谋的样子。

  初新笑了笑,走到蓝衫客身旁,道:“这么晚了,阁下还在喝酒?”

  蓝衫客的脸压得很低,从压得很低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嗯”。

  初新的手忽然扣上了他的脉门,微笑道:“独酌无趣,不如同饮。”

  蓝衫客的手没有丝毫震颤,他的声音也是。

  初新拿起了蓝衫客的酒杯,放到了鼻子前。

  除了蓝衫客,所有饶目光都落在了那杯酒上。

  “阁下喝的,为什么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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