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吃饭事故
那是男生坐在考场上孤军奋战，跨考天文学研究生的样子。
再是成年后的刘六坐在博士生教室里，意气风发满怀期待等待着导师上课的情景。
人满为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教室门骤然大开，教室里陷入沉寂，只听得见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只蹭亮的皮鞋踏在台阶上，白色的曦光打在鹤立鸡群的人影身上，简洁就要看清那人的脸了。
身后猛然一重，重物敲击在头顶，简洁陷入昏睡状态。
001接住简洁柔软的身躯，另一只手取下超弦计算机，整整齐齐重新放置好。
最后伸手一挥，刘六全身渡满一层金光，他的面色重归红润，他睁开双眼，精神有力。
刘六先是一惊，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很快平复心境，招呼“导师，您来看我了？”
001环着简洁，轻哼“哼，小六啊，没想到临终前，你还想摆我一道，你想在这小丫头面前戳穿我的身份？”
刘六眼皮低垂，有种做错事的虚心和愧疚。
“嗯？说话！你死了也可以说话！你跟我承诺过什么？你一辈子、一生都会为我守住这个秘密？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不找你麻烦了？你外面的妻子、后代，你全然不顾了？”001暴怒底喝，一字一句质问刘六，敲击着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对，刘六怕了，怕导师会伤害自己的家人，但是他，更怕，导师会毁灭地球。
这么一想，他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抬起头无畏的看着001，说“导师，对不起，我必须保护我们的家园，星际大战的后果，我们谁都承担不起。”
001轻蔑一笑“呵，保护家园，凭什么？凭你一个死人，还是凭这丫头？”001扫了一眼简洁，说“做人太过自以为是了，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要让我后悔收了你这个徒弟，你好好死去吧！不要再兴风作浪，人类、地球、乃至宇宙的命运，你说了不算！”
001说完，手一挥，刘六身上的金光全都散开，再次瘫软倒下，面目平和。
001扶着简洁，将超弦计算机放置在她手里，按下机器上死亡提醒音。
消失在空间里。
简洁再次醒来时，刘六已经被机器宣布脑死亡，众多仪器一同共鸣，惊动了门外的所有人。
他们似乎早有准备一样，跪地齐鸣，伤痛欲绝。
简洁看着手中的超弦计算机，一时精神恍惚，她似乎就在方才做了一个梦，她记得这个梦的开头，却忘了这个梦的结尾。
重症病房的气味恶心得让人欲呕，嚎啕大哭的声音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她感觉天花板都在眼前晃动，她看到的人影似乎都是倒立的。
简洁想先行离开这里，她觉得她应该提前告知师母一声，但看到她泣不成声地跪在导师旁边大哭，简洁放弃了这个念头。
拿着超弦计算机一步一步拖着疲沓的身躯走出来，没有人注意到她。
外面依然是阳光普照，和煦的风拂在脸上，很舒服；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她的内心本应该像医院里其他人一样悲痛欲绝的，可是自她与导师正式告别后，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记得导师曾经说过“人必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导师的死，或许就是重于泰山吧！
他已经过世了，无论做出何种悲伤的样子，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其他礼仪性的东西，她都不会，也觉得，没有必要。导师桃李满天下，这些事自然有能力的人来处理。
她是最后一个送走导师的人，这就够了。
逝者已矣，生者仍须向前。
她就这样一个人游荡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享受阳光的沐浴和洗礼。
手机闹钟响起，是她该去参加复试会的提示。
她抬头仰望树叶缝隙间的碎光，闭上眼睛，默哀一分钟，直到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她睁开眼睛，瞳眸似乎散发着重获新生的光芒，抬腿阔步向前，涌入人流。
简洁在中午一点之前赶到001广场，中午的日光十分灼热，炙烤着大地，简洁是打的过来的，坐着皮包车里，要不是阵阵凉风从空调口里丝丝吹来，她可能会热得喘不过气来。
她下车，绕过广场，竟然别有洞天发现了一条小吃街，街边有奶茶店、面包店、小吃店、烧烤店，喷香入鼻，看着都觉得食欲大开，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简洁看得眼花缭乱，肚子竟也咕咕叫起来，她来不及吃饭就被导师叫过去，一想到导师，她突然有点意兴阑珊，悲从中来。
但生理始终压制过心理，她站在一家黄焖鸡米饭店门口，店外香味浓郁扑鼻，不由自主地将人吸引了进去。
简洁点了一碗香菇黄焖鸡一碗土豆黄焖鸡，老板娘喜笑颜开，招待她入座。
“小姐，两位?还是需要我们给您打包？”服务员态度躬亲问。
简洁微微一笑，“两位吧！”
简洁目光扫过对面的座位，伸手倒了一杯水，放在对面，双手合十，并小声虔诚说道“导师，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热闹，原谅我不能出席你的葬礼，学生在这里单独请您吃饭。”
刚好服务员端来两碗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黄焖鸡米饭，一碗端在简洁面前，一碗放在对面。
大家都心领神会的认为这个干净漂亮的女孩儿在等自己闺蜜一起吃饭。
简洁再次闭目祷告“老师，我知道您生前最爱吃鸡和土豆了，您常说，小时候没有东西可以吃，您妈妈就会去地里给你挖几个红薯，当零食来吃。而土鸡，是您每年过年的时候才吃得到的东西，每年最期待的就是一碗鸡肉和鸡汤了。今天，学生带您再吃一次鸡肉，我逛了一圈儿，也没见着红薯，据说土豆也是薯类的，您就将就着吃吧！”
简洁抓着勺子和筷子，默默低语，再次睁开眼时，店里挤满了客人，耳边也响起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等一系列琐碎声音。
“诶，老板，没座儿了啊？”几个高大壮实的男生跨进门，在整个小店环视了一圈，简洁一个人占据了一个桌子，也占据了三个座椅。
其中一个平头少年拍拍为首的男生，指着简洁对面“你看，这里还有三个座位呢，我们刚刚好，可以坐下。”
为首的男生穿着黑色T恤、阔腿裤，方形脸，看起来有点凶神恶煞的感觉，他扫了简洁一眼，指着简洁面前还没有动过的土豆黄焖鸡问“这是你的？”
简洁抬头，脸色有些苍白“对啊！”
“那你端过去，我们要坐了！”为首男生傲然说道。
简洁莫名其妙，说“我这儿有人呢！”指了指，对面“那里不是还有空座吗？你们可以坐在那里啊！”
那男生抬脚，一只脚踩在座位上，仰着脸，说“唉，你没长眼睛啊，没看到我们是一伙儿的？为什么我们要分开坐？”
简洁深吸一口气，拔高声线说“那你没看到我这边已经占了座位吗？我为什么要让给你？”
那为首的男生可能没有想到这么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居然会当中怼他，脸上也挂不住，插着腰喘气，“我说，你这个尖嘴厉牙的样子，很让人讨厌，你知不知道？”
简洁目光一凛，“那你这个目中无人的模样，也很让人反感，你知不知道？”
“唉，我说你这个小姑娘，不要给脸不要脸啊？”方脸男生还来不及回怼，他身旁的一个老外又开口说话了，指着简洁严声厉词，他的普通话说得并不标准，但并不难听出来。
老板娘注意到这边情况不对，立马赶过来，赔着笑脸调解“几位帅哥，这外面没座位了，你跟我说嘛！没关系，我们还有里间，要不，你们坐包厢？”
平头少年仗着其他两个人的气势，越加嚣张，他扶手坐在简洁对面，得意洋洋道“我们今儿个，就坐这儿了，老板娘，你把这儿给我收拾了！”
老板娘看着面前那碗冷却的米饭，为难的看了一眼简洁，又瞄了其他三个人一眼，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简洁轻哼一声，偏着头，冷冷道“你给我起来！”
平头少年怒不可遏，重重拍桌子，手指在简洁脸上“你说什么？”
简洁这才抬眼，正眼瞧了那少年一眼，没好气道“我说，你给我起来！”
平头少年正准备动手扇简洁耳光，简洁抬眼，死死盯着他，盯得他有些发愣，很是渗人。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伸出去的手不可能无功而返，他耐着头皮打下去，可是巴掌打到了拳头，疼得是他的手掌。
“你......”那人完全没有想到简洁会还手，恼羞成怒，胡乱挥舞起来。
简洁正愁自己的情绪没有一个发泄口，站起身，抓住他的膀子，反手掣肘。那人肩膀反折扭曲着，简洁轻轻往下一压，他就“呜呜”大叫，那喊出的声音，实在是痛彻心扉。
他的同伴一脸牙疼的看着自己哥们儿挨打，说实在的，要是他们三个这么大块头的男人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实在是有损风度，要是欺负赢了还好，若欺负输了，更是无地自容。
他们极有风度地想，吓唬吓唬就够了，要是唬不住，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们捂着脸，问老板娘“不是说有包间的吗？在哪儿呢？带我们去啊，磨蹭些什么？”
老板娘看到事态急转而下，三个恶霸居然被这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压制住了，她一面惊叹于简洁手脚灵巧，一面领着几个人往里屋走。
简洁恼怒地松开平头少年的手，目光冷冷瞪了他一眼，平头少年双腿打颤，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简洁继续坐下，再次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老师，对不起，都是学生不好，让人打扰您用餐了，你再多吃一点。”
很不妙地，这小小的声音还是落在了平头少年耳里，他趴在地上，心想，这不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叫饭吗？叫得可是死人纳！这姑娘，太可怕了，平头少年连滚带爬到走廊口，对他的同伴哭嚎着“呀，原来刚刚那个是鬼的位置！吓死了，我快要吓尿了，快来扶我一把！”
当然是没有人回应他的，简洁轻笑一声，这年头最不缺乏的就是塑料感情。
服务员走到老板娘旁边，小声为简洁打抱不平“老板娘，你怎么不把这三个恶霸赶出去啊？做生意也要有自己的原则啊，刚刚这姑娘好好坐在这里吃饭，又不是她的错。”
老板娘小声附在她耳边说“你知道我们今儿个招待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吗？”
“什么人啊？”服务员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好奇反问。
“都是来001复赛的，稍有不慎，我们可能得罪的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老板娘脸上也不是个滋味，她也曾经是个飞扬跋扈的主，一个人打拼到现在，好不容易在整个市里最繁华的地段盘下一个店，除了这里的租金比别处贵几倍外，发现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稍稍踩到老虎的尾巴，都会把她这家小店掀翻。
当然，也包括面前的简洁。
老板娘扭着腰肢，走到简洁面前，看了看她面前沾都没有沾过的米饭，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她这个店居然变成祭祖的地方了？
“小姑娘，今儿，真是不好意思啊，都是我照顾不周，要不，您看这样，您今儿吃得，全都算我的！你就消消气，放松心情。”老板娘赔着笑意，说道。
简洁一脸正直，皱着眉，望向老板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扫墙上的二维码，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问“多少钱？”
“啊？”老板娘惊讶，这年头，谁不是见好就收啊！这姑娘怕是个傻子吧？
简洁偏头，问“两个饭，多少钱？”
老板娘吞了吞口水，摆摆手，嘴比心快“50块！”说完，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不是，不要钱啊！”
“叮”，系统显示已经到账的声音，简洁付款了，提起自己的电脑匣子，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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