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自古甥舅多守望（一）
第一百八十九章自古甥舅多守望（一）
“大哥，你看，那弯弯曲曲的山道，像长龙似的，在欢迎我们呢。山道两旁的树荫，差不多遮住了太阳，还不时漏下一个个的光环，仿佛和我们捉迷藏似的，多么有趣啊！”
听到慕怡衣的这番趣言，一抹灿烂的笑容，如春风般，在慕君衣的脸上绽放。
真好啊！妹妹在险途中也能如此乐观！
原本自己还担心她在这一路中会因相思惆怅而郁郁寡欢。看来，妹妹极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自己早已准备好了的宽慰之语，是派不上用场了。妹妹有如此澄澈豁达的心境，那么，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辛苦赶路也会变得别有生趣了。
整理好了行装，慕君衣背着卓凡，和妹妹慕怡衣继续向前赶路。
卓凡趴在舅舅的背上，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东张西望，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卓凡，你可知'山'字，为何意啊？”慕君衣柔声问着背上的小外甥。
“山......山......”卓凡模糊不清地念着这个字。
这一路走来，他那咿咿呀呀的可爱模样，倒为大家增添了不少乐趣。
“不知道吧。好吧，舅舅教你。山，宣也。宣气散，生万物，有石而高。象形。凡山之属皆从山。”慕君衣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听大哥如此这番“老夫子”一般的解说，慕怡衣忍不住笑了。一副眉眼弯弯的开心模样。
“我说大哥啊，你这解释，听起来，也太难了吧。卓凡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听得懂呀？”
“唔，好吧。”慕君衣在路边的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坐下，将背上的外甥转而抱在怀里，让他的后脑勺贴着自己的胸膛，手指着不远处，轻声说道，“你看，那就是山。高山仰止，山清水秀的'山'。我们已经翻过那座山了。”
卓凡挥动着胖胖的小手，也学着慕君衣，将手指着不远处。
舅甥二人一致的动作，逗乐了慕怡衣。
这真是一副妙趣横生的画面。
世人皆言，甥舅从来多酷似。若是卓凡长大后，品行像慕君衣，也未尝不是一个优秀的男儿。不过，如果像他爹，耶律桦，也很出类拔萃呢。
“耶律桦......”一念及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双深邃而痴情的眼睛，而自己的心跳便会莫名的加快。
看着眼前可爱的儿子，慕怡衣心里充满了期待。
卓凡是辽国人的血脉与汉人相融，长大后，会不会集文雅与刚毅并存？会不会既像传统的汉人士族那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又有着古老游牧民族的剽悍与勇猛呢？
慕怡衣望着自己的儿子，眼神殷殷。
卓凡，娘希望你既能成长为文明的捍卫者，又是勇敢的文明人，能像你的父亲和舅舅一样，能够一手持剑，一手握笔，文武结合。又能有着豪迈豁达的品格，浩然正气地立于天地间，成为一个堂堂七尺男儿。
“山，宣发地气。高山宣发地气，散布四方，促生万物，有石崖而高耸。像高峰连绵之形。所有与'山'相关的字，都采用'山'作边旁。比如'山峰'、'峻岭'这些字。”慕君衣继续解释道。
卓凡晶亮的眸子转动着，似乎是在思考舅舅说的话。
这时，慕君衣一回头，发现慕怡衣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眸动也不动。
“嘿，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慕怡衣回过神来，可脸上分明还带着一种颇为自豪的神情。
“哦？”慕君衣浓眉一挑，脸上写着怀疑，“真的没什么吗？我看你刚才出神的样子，难不成是被大哥的样子帅到了？哈哈哈......”
慕怡衣不由翻了个白眼。真没想到，一本正经的大哥，竟然还有如此自恋的一面。
“真的没什么。就是刚刚看到你和卓凡都手指远山的模样，觉得你们舅甥二人的这个画面......唔......很有爱。让我觉得血缘和亲情所蕴含的和谐的含义。”
“这样啊......”慕君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舅甥的深厚感情，自古便是如此了。”
慕君衣轻拍着卓凡胖胖的胳膊，继续说道，“在《诗经》中就有一首诗，叫《国风·秦风·渭阳》。就是一首外甥送别舅舅的诗，表达甥舅之间的情谊。”
紧接着，慕君衣抑扬顿挫地吟哦起来：“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乘黄。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赠之？琼瑰玉佩。”
慕怡衣静静地听着，此时，有斑斓的阳光从山林茂盛的树丛间，照射下来，风起时，地上有斑驳跳跃的光影。
“舅......氏......舅......”卓凡为慕君衣饱含深情的吟哦所感染，也忍不住牙牙学语。尽管口齿不清，但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令人忍不住想要将知识倾囊相授。
于是，慕君衣又大声的把这首诗念了一遍。
“我送舅舅归国去，转眼来到渭之阳。什么礼物送给他？一辆大车四马黄。我送舅舅归国去，思绪悠悠想娘亲。什么礼物送给他？美玉饰品表我心。”慕怡衣抚着卓凡的小脑袋，轻声说道。
慕君衣微笑着点点头。
“这是从秦都雍出发的诗人秦康公送舅氏重耳，也就是晋文公，回国就国君之位，来到渭水之阳，即将分别的一首诗。”
“嗯。字里行间，我能感觉到，纵然舅甥二人有千言万语可说，但又无法尽说。单从送别路途之遥，已可见舅甥情谊之深厚了。”慕怡衣由衷感慨道。
“正是如此啊。”慕君衣抱着卓凡，站起身，说道，“临别在即，泪眼凄迷是不合适的，这不仅仅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缘故，更因为重耳归国即位正是多年所望，是件大喜事儿。于是，临别之时，'何以赠之，路车乘黄'。这一辆大车四匹黄马，真是大有深意。这里有送舅氏快快回国之意，也有无限祝福寄寓其间。更深一层的是，这表明了秦晋两国政治上的亲密关系。”
怡衣伸出手，把兄长背上的行囊整理了一下。
“大哥的见解很独到，分析得鞭辟入里。”慕怡衣很是佩服，“康公作诗时，穆公尚在。父母在，馈献不及车马。此赠车马，何也？然则康公亦白穆公而行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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