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西之森的猎人们
沙沙的海风吹来，扑面的雾气萦绕在海市蜃楼般的水面上，一个巨大的阴影从中走过，然后消失在海的尽头。
西之森的阴霾，早已遮蔽了许久。
几名猎人在海岸边的山崖上狩猎，平时，他们只需要捕捉到足够村落的人们果腹的猎物就够了，但是现在他们还需要多打一些。
“为了雀神大人，我们需要足够的祭品。”那领头的人披着一身白羽，脸上沾着的赤色纹饰仿佛是用鲜血涂抹的一样，在朝阳之下散着骇人的光泽。
他身边的人都恭敬地侧立在两旁，他们衣着粗布麻衣，头顶鸟羽竹帽，背系箭篓竹筐。每个人面色都很苍白，每个人眼神都是恍惚的。
那领头的人取下自己的帽子，向着众人举了一圈，然后再带上。这是这个村落特有的习俗。
“为了雀神大人。”众人在他的面前，将右手横置在胸前，画了鸟羽的形状。然后闭上双眼。
片刻，众人再度一起睁开。
此时的他们，眼神中变多了一丝坚定。虽然还有着些许迷茫，但比起刚才，已经好太多了。
他们穿过西边的山脉，赶往北方的草地，在那里，他们狩猎掉队的角鹿，追捕兔子和野猪，然后将它们聚在一起，背上。
这群猎人大概有二十多个，全都是身强体壮的小伙子，除了领队，他看起来更像是监督这群年轻猎人的指挥者。
在年轻猎人们为如何捕捉一只身强体壮的野猪而头疼时，他独自站在一旁，用冰冷的语气说着：“蠢货们，在泥水地上铺垫草，在上面放点它爱吃的食物，然后准备好弓箭。守在远处。”
那些年轻猎人们虽然不是很喜欢头领的语气，但是他们依然照做了。
也因此，他们收获了一头肥美的大野猪。一只因为贪吃而陷进泥地里无法动弹的可怜虫。
“带上它，快些走。”
年轻猎人们还沉浸在捕捉到猎物的惊喜中时，头领却急忙地要撵他们走一样。
无奈，年轻猎人们便跟着头领匆忙躲进了泥地旁边的森林里，然后趴在了地上。
不多时，几只鳄鱼从河中探出了头。它们懒洋洋地趴在河岸边，在阳光下打着哈欠。
“看太阳。”首领指指天，提醒他们。
根据首领的经验，这些鳄鱼经常会在正午左右的这个时间点从河里出来，到岸上晒太阳，如果刚才不及时离开的话，后果很可能会演变成他们和鳄鱼阵营的厮杀。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得不偿失的。
“走吧。”首领看了看那些完全没有攻击意图的鳄鱼，身体向后面的森林中缩了缩。然后那些年轻猎人们便也都跟着他，悄然潜进了森林的阴暗之中。
森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它们也会在这个时候前往河岸，和那些鳄鱼们做个“交易”。
一名猎人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鳄鱼一番往常的张大嘴巴，温柔地接收着那些鸟儿在其口腔中肆意飞动。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鳄鱼为这些剔牙鸟提供食物，它们为鳄鱼清理口腔。这是它们的‘合作’。”首领回头看着他，“就像我们的，互利共赢。”
“和雀神大人一样么？”那年轻猎人忽然问道。
“不。”首领摇了摇头，“雀神是我们的庇护神，我们只需要崇拜它就够了。”
“是么？”年轻猎人垂下脑袋，继续跟上了队伍。
首领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那些鳄鱼们，“谁知道呢。”他的眼神忽然犀利了片刻，随即，他也跟着队伍继续走了。
他们是西之森最后的猎人村落，崇拜雀之神的村落。
沿着东北部的山谷向南走，他们渐渐离开了北部的界限，回到了属于他们的领地。
山谷以北的河道属于鳄鱼，森林属于老虎和猎豹，草地属于豺狼。而山谷以南，这广袤的，被征服的森林则属于人类，属于这群猎人。
收起他们的弓箭，劳累了一早上的猎人们，全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熟悉的林间小道。
再往前，便能够看得到古老的雀之神社。
路过这里，他们全都驻足参拜，直到首领说可以了，他们才离开，向南接着走。但是他们中，却会有两三个人留下来，带着收获猎物之中的一大半，前往神社。
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不过这并非是送给神社的巫女和神官们，而是全都献给无上的神明大人，作为它的祭品。
“首领，雀之神会回应我们么？”那年轻猎人问。
“会得。”首领点点头，“终有一日，会得。”
离开神社的范围，猎人们来到了一处竹林。这里有一条虽然小，却流经了整片林子的小溪。
猎人们松下衣口，蹲在清澈的溪水边，捧起大把的清水就往脸上泼。
“啊！”被冰凉的溪水冲洗过，他们疲惫的脸庞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新的活力和精神。
首领却不和他们一起，而是握着弓箭，小心翼翼地谨慎待在一旁。
“首领，你不来么？这水可甜了。”年轻猎人一边大口喝着水，一边对他笑笑。
“不了，你们喝吧，喝完我们就要赶回村子，你们的老婆和孩子也都该等急了。”他只是这样淡淡地说。每次，他都会这样。不知道何时起，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他需要警惕这片竹林里的某样东西，某样让他不舒服，感到威胁的东西。但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他从未见过那东西，但是老猎人的直觉却告诉他，那东西值得他如此小心。
“快走吧。”他说着，收起弓箭背到了背上。
竹林上空的风声似乎有些不对，除了飒飒的叶子拍打在竹竿上之外，还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声响。就像是毛虫在叶片上爬行所产生的撕啦的声音。
他越发感到不对。
“小心点。”他喊着，双手已经搭上了弓弦。
拉起强弓，利箭已经对准了竹林上空抖动的叶缘。
“首领？”那些年轻猎人们还不知所以。
但是直觉和经验告诉了那老猎人，他脸颊上的汗珠，绝非无谓的恐惧。
簌——
只是刹那，利箭便已经划破长空。
一抹浓绿色的液体用近乎与箭矢完全一致的速度从上空袭下。
首领眼疾手快，匆忙趴下，闪躲开了那抹浓绿色的东西。
呲呲——
只是片刻，他就听到了来自那液体与竹子相碰所发出的刺耳的炸裂声。
不用回头，光看着他面前那些年轻猎人们惊呆的目光，他就知道那东西到底有多么强的腐蚀性，到底有多么可怕。
“所有人！”他立刻大喊，“攻击上空！”
当众人惶惶不安地抬起头来，他们的脸颊旁便滴落了一滴滴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浓绿色液体。
那像是将烂掉的猕猴桃与面粉掺杂在一起的东西，滴落在地上的瞬间，就连那些鹅卵石都噼啪作响。
“你们擅闯了我的领地，人类。”那居高临下的怪物俯瞰着他们，挥舞着镰刀般的双臂，怒喝道，“我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立刻从这里滚开！”
那些猎人们看到的，是一个用牛一般大的毛虫身体缠在竹子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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