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光

　　李泰顶住耳朵。

　　一声巨响。

　　气浪裹挟灰土，狂暴掀来，将他推出缝隙…

　　两瓣巨石跳出，打了个转，滚在两侧。

　　整个世界都死了。

　　他晕头转向，撕开灰土，露出口鼻。

　　“嘎…”他干巴巴吐出灰土。

　　“咳咳咳…！”

　　鼻孔里灌满了灰。

　　耳朵剧痛无比，流出鲜血，蜂鸣不止。

　　光射过来，眼前画面摇摇晃晃，不知是他的眼睛在抖，还是这个世界在抖。

　　他滚起身，爬向光明。

　　光线越来越亮，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他站了起来，缩着脖子摸向那片白光。瞳孔缩紧，眯起眼睛站住。

　　烟雾散去，人群涌现，几人持剑对准他，有人大叫逃走。

　　李泰手遮阳光。

　　铁帽只剩两片铁叶子，左右支楞着，走起路来跟着摇晃，活像两只大耳朵。

　　腰间的宝剑斜插，剑尾翘在身后，沾满灰烬。

　　人群拢来，表情各异，有哭有笑，如同一幕怪异哑剧。

　　他不知所措，双眼迷离。

　　他第一眼看见了欧若飞，这个人那么的吸引人，又那么的平凡。

　　一个紫影飞来。

　　“啊…！好你个李泰，你死到哪里去了！？啊…”唐玉又哭又笑，嗔怪叫骂，抢扑进他的怀里，额头使劲摩挲，蹭了满脸炭黑。

　　“我回来了…”李泰的心头火热。

　　“欢迎你回来…”唐玉的眼泪流入他的脸。

　　李泰泪水翻涌，嘴唇裂口绽开，感激颤动。

　　他看见欧若妙，她眼神微红，流出幽怨、委屈和憔悴。

　　“好了…”他轻轻推开唐玉。

　　唐玉一撅嘴，擦了擦眼泪，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二人对视一眼，走近欧若妙。

　　“谢谢你，妙姑娘，你及时炸开洞口，救了我…”

　　欧若妙睫毛低垂，抖，含住眼泪，“谢谢你…”

　　她似乎更需要慰藉。

　　唐玉解下那破头盔，丢在一边，提捏袖子，使劲抹拭他的脸颊。

　　“哎吆，好啦…”李泰抚下她的小手。

　　“嗯哼…”唐玉撅起小嘴，揽住他的胳膊，走近老者，“这位是薛大先生，是他安放的炸药…”

　　李泰冲着老者笑笑，“你说什么？他是谁啊？”他扯着嗓子。

　　唐玉小手做成喇叭，对准他大喊，“是他老人家救你出来哒！”

　　李泰隐约听见一个救字，似乎明白了，他点点头，“哦…那也谢谢您…”

　　老者微微颔首，抚须而笑，沉吟不语。

　　二人走近欧若飞，李泰看了看欧若飞，看了看唐玉。

　　“这位是欧若飞…”唐玉眨眨眼俏皮喊道。

　　“乌龟…！？”李泰空耳附和。

　　“不是乌龟！是欧若飞…！”唐玉踮着脚。

　　“狗肉飞？！”李泰伸出手指抠弄耳朵。

　　欧若飞眼角勃跳，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是妙姐大哥…”唐玉贴近他。

　　李泰终于明白了，耳中蜂鸣渐散，他挤了挤眼睛，咧开嘴笑了。

　　“很高兴认识你…”

　　他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动作。

　　所有人都惊呆了。

　　唐玉松开手，眼神紧张。

　　老者抚须的手停住了，面沉似水。

　　欧若妙见势不妙急急走来。

　　“飞哥…”

　　“没你的事！”欧若飞甩手轻斥，伸手握住李泰的手。

　　李泰头皮发麻，“你们怎么…呃！”手上剧痛袭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欧若飞，。

　　“在下早已久仰大名了…”欧若飞说得不紧不慢，手上灌注内劲。心道：“你这屎壳郎怎么不去死！”

　　“哪里哪里…浪得虚名罢了…”李泰稳住呼吸，手上较劲，心道：“我为什么要去死…？呸！你才是那个呢！”

　　“听说…是我妹妹带你回来的？”欧若飞不动声色，又加了一层力道，心道：“你这人渣还敢勾引我妹妹…！”

　　“机缘凑巧罢了…”李泰腹部微隆，内力源源不断，心道：“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不知阁下何时离开，我定要好好相送…”欧若飞掌心骨节嘎嘎作响，一咬牙加重内劲，心道：“你给我滚，不然我就弄死了你…！”

　　“等报答完妙姑娘的恩情，在下自然会走…”李泰右手筋脉根根暴起，心道：“你想弄死我，那我就先弄死你…”

　　二人你来我往，内劲乱撞，纠缠不休。

　　众人林立在侧，不敢妄动。

　　唐玉承受不住，后退一旁，欧若妙上前扶她，二人神色紧张，担心地看着他们。

　　“薛伯伯！怎么办？！！”欧若妙走近老者，切声问道。

　　老者摇摇头，“不要靠近…”

　　二人手掌早已扭曲，内劲鼓动，二人衣袖呼呼鼓起。

　　“呲啦…！”

　　“砰！”二人脚下石面地板应声而碎，他们的双腿陷入大地。

　　“他哪来的这么强的内功啊？”欧若妙惊道，“再这样下去他们会两败俱伤的！快想办法！”

　　唐玉眼睛一转，“大飞，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就是他弄脏了世伯的画像…”

　　欧若飞嘴角勾动，“原来是阁下的手笔…”手上力道减弱一分。心道：“好小子，干的不赖…”

　　李泰尴尬笑笑，“那是意外…”他就坡下驴，手上力道也跟着减弱。心道：“真是意外…”

　　“哎，阁下太谦虚了，如此才情，让欧某佩服…”说着手上力道减弱一半。

　　“欧兄如此抬爱，真是愧煞兄弟了…”李泰的手越放越松。

　　“以后有机会再跟李兄讨教…”欧若飞放开手，撤手回背。

　　“讨教不敢当，还望欧兄多多指点才是…”李泰也背过手去。

　　二人面不改色，背后左手疯狂揉捏右手。

　　众人看的不明所以。

　　唐玉和欧若妙却偷偷笑出了声。

　　太阳拨开云层，阳光投下，撒在李泰脸上。

　　李泰仰面迎接，疲惫厌倦，走出人群，望着太阳，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他不由自主向前奔跑。众人紧紧跟随。

　　“啊………………………！”他仰面朝天，吼尽肺里的空气，跪在地面。

　　坚实的地面广阔、安稳，让人安心。

　　他伏下身亲吻着地面。

　　“嘿嘿嘿…”他傻笑着，沾满黑灰的脸露出璨璨白牙。

　　“哈哈哈…噶…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呜…哈哈哈…！”他举起双臂，随风狂舞，狂乱大笑，那笑声又长又烈，像哭，像笑，尖利刺耳，快慰凄凉。

　　“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欧若妙闭目侧脸，不忍看他。

　　“扑通”。李泰直直扑倒。

　　众人惊慌拢来。唐玉慌忙俯身，伸手试探气息脉搏。

　　“怎么样？”

　　“怎么回事？”

　　“死了没有啊？”

　　众人围成一圈七嘴八舌。

　　唐玉一撇嘴，无奈回头，“喊缺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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