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就算是家长也不能蛮不讲理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扯这些事的，”安妮母亲眼睛眯缝了起来，里面寒光闪烁，“如果你是想跟我女儿套近乎的，劝你断了念想。如果你们已经有交往了，那就赶紧断了往来。我这人心直口快，直截了当地跟你说了吧，不要想跟我女儿有什么瓜葛，想都别想，一看你就不配。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妈妈！”
“怎么！”安妮母亲的声音比安妮高了八度，“你还想跟这野小子发生关系不成？翅膀硬了，敢不听我的话了，对不对？”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回。
“可是您也太……”
“这是为了你好！你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一个姑娘家，很容易被一些混账家庭养出来的混账东西以各种理由骗钱骗身子的！而且，现在这么关键的时期，你居然还有时间在学校跟别人交流？初中那会你哪次不是全年级前五？现在呢？我现在看着你的成绩排名那些多出来的数字就闹心得不行！”
我一下笑了出来，在场的三个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你笑什么？”
“……那个，阿姨啊，我刚刚突然发觉了一件非常、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
不等安妮母亲说话，我又继续道：
“从前有个读师专的，叫梁鸿的人……”
安妮母亲突然怔住了。
“……读书的时候，他算是远近闻名的学霸加校草，要才有才，要帅气又帅气，高高瘦瘦的，关键性格还特别好，很会关心人，追求她的女生非常非常多，他收到的情书叠起来得有一本字典厚。这些女生中还有一个外校的，家里面父亲做建材生意，是个暴发户。那个女生自身也特别优秀，但一直不敢找那个叫梁鸿的男生表白……”
“你究竟……”
安妮的母亲此刻一脸惊恐。
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后来啊，因为大家都不够主动，结果毕业过后那个梁鸿终究还是被一位行事主动的女孩子拉走了。那个外校的女生开始着急了，甚至跑到他家去闹，结果最后还是惨兮兮地放手了。哦，我忘说了，这是个有些年头的故事了。那个梁鸿，他现在的孩子，怕是都跟我的年纪……一模一样咯。”
“……你究竟是谁？”
“……很久以前，有个人说我是混账东西，我没跟她计较，因为我的确就是个混小子。但是，没必要把家人也一并带上吧。还有，尊重是相互的，什么人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有落魄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饶过落魄的野小子呢？哦，对了，我有名字的，跟之前那个梁鸿一样，我也姓梁，明年二月一日就满十八岁了。您看我不顺眼，我话说完了，马上就滚。”
说完，我就转过身，离开了现场。
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那一刻，心里倒也不怎么生气，只是多少有些感慨。
“梁山！梁山！”
而在我超不多走到公园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安妮急切的叫喊。
我转过身。
“梁山……咳咳……对不起……”
安妮气喘得厉害，刚才应该有拼命在奔跑。
稍微喘了一会，安妮多少平复了一点。她站直了腰。
“听我说，好吗？”安妮的神色之间带着恳求，“我为我妈妈的不当言论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我妈妈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其实她也并不……”
我挥了挥手。
“是我太冲动了，我应该更加心平气和地跟长辈说话的，麻烦你到时候跟阿姨说声，对不起。”
安妮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我。
我笑着跟她说：“怎么？刚刚被吓到了？抱歉抱歉，我下次真的不会再这么跟大人说话了。”
“……跟我走。”
“诶诶？啥？”
“跟我走。”
安妮不由分说拉上我，向着大门外走去。
……
在安妮半强迫的牵引下，我们来到了一家自助餐厅门前。
“安妮，你该不会……”
安妮扭过头，朝我笑笑。
“就当是赔礼啦！况且我现在多少算是挣了钱的，请一顿饭没有问题。当然，太贵的暂时不行。”
“现在才四点左右还没到饭点的。而且，你刚才说的挣钱是怎么回事？”
“啊，是这样，”安妮说着，撩了一下额前的青丝，“我在一家视频网站做唱见主播……”
一见我瞪圆了眼，安妮立马慌张地摆了摆手道：“没有露过脸！只是单纯直播唱歌，偶尔玩一些游戏而已！单机游戏！你们男生应该知道的！而且我粉丝数也不多的！”
我稍稍放下了一点心……
等等。
问题好像更大啊！
“你？直播游戏？”
我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印象里的那个安妮，似乎离我现在所认识的安妮越来越远了……
“干嘛？不服啊？”安妮似乎对我这态度相当不满，“女生就不能直播打游戏了吗？”
“那个……我问一下，雨梨她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但我没让她跟任何人说。”
“那你为什么跟我……”
话说到一半，不知为何我顿住了。
不知道安妮听没听到，只见她灵巧地转过了身，顺便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快走吧，晚了就没位置了。”
现在这个点，哪里会愁没位置啊……
……
不知道算不算矜持，我只拿了一点水果和小蛋糕。当我把盘子端着，磨磨蹭蹭地向着我们这桌靠近的时候，坐在座位上的安妮皱了皱眉。
“你一个大男生，还是长跑选手，就吃这么点？”
虽说没到饭点，食客也有一些。严重的是……基本上是相互依偎着的情侣。邻桌那对拿着筷子互喂食物的衣着花哨的情侣不由得让我咽了口唾沫，别过了头。
“那个，安妮，谢谢你能来带我吃饭，但是，能不能快一点，不然会被误会的……”
“误会？什么误会？我们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安妮说着，指尖捻起一颗小番茄，送进嘴里后便拍了拍手，“走走走，跟我再去拿一点，花了钱就老老实实好好享受。”
“喂喂，可是……”
“哎呀你一个男人家婆婆妈妈的。实在觉得难为情的话，叫我姐就好了呀。”
能这么面不改色看上去像是认真地在占我便宜的人，除去班上那帮恶鬼魔头外就只有你了。
稍稍反整她一下。
“不干！妹妹除外！”
“嘿，你个死妹控……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那个意味深长的停顿还有后面半句以及后面半句那种揶揄语气是怎么回事啦！什么叫名副其实啊！我做过什么妹控会做的事情吗？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朋友，细节决定成败。
“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姐姐或者妹妹都可以，一会叫姐姐一会叫妹妹也可以，妈妈和婆婆除外。”
一会叫姐姐一会叫妹妹……这样关系只会更加扑朔迷离好不好。
“……当然，其实你还可以叫我……咳咳，没什么。”
别以为我没理解到你想表达什么，就你的脸颊突然发红的程度上看……是想让我叫你爸爸对吧？不存在的。
……
“梁山啊，你你刚才提到的那位……梁鸿，是你的爸爸吗？”
说实话，包括雨梨在内，这算是我第一次跟同龄异性单独吃饭。虽说眼前这位从神色之间看上去像是不良混混里的大姐头的女生我已相当熟悉，但用筷子夹起土豆片的时候，我还是控制不住土豆片的颤抖。
此时她突然发问，我也是愣了一下，又闭着嘴唇嚼了两下嘴里的食物。
“是的，梁鸿……是我爹。”
突然想起，不知道这种事情适不适合跟安妮说。
另一边，安妮则是惊奇地睁大了眼。
“妈妈很少露出吃惊的表情的……难道说，你的爸爸和我的妈妈，之前……有什么交集吗？”
“……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们也管不着。我自己也只是零散听说了一些，具体内情完全不清楚。”
能瞒就满吧，实在瞒不过再说。
“咦，等等。你刚才还说，你的爸爸长得很帅？”
关注点这么快就转移了吗？真是摸不着头脑。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安妮此刻死死盯住我的脸。过了好几分钟，突然闭上眼，叹了口气。
“也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能不承认……”
“啥？你在说啥？”
“没啥，专心吃饭。”
“不不，你刚才看了我的脸看了好久对吧。你是不是在想‘父亲长得帅但儿子却是这种普通模样’这样的事情啊？”
“随你怎么想。”
哼，长得帅又如何，如果只是长得帅的话，我老爹和我老妈也不可能走在一起。我爹在他工作的那所中学可是出了名的教学水平高。而且师德也好，对学生有耐心，处理问题的能力也是一流。据说可能过两年会被调到我们这所学校来教书。
.话说，为啥是我毕业了才来这边教书啊！内心非常纠结……
“诶诶，你平时玩游戏吗？”
她这一提我突然想了起来。
“我那没电脑。你平时会直播那些游戏啊？具体一点。”
“这可具体不了，太多了，初中那会，玩得昏天黑地，粉丝却不见涨，虽说学习成绩没太大影响。当然啦，高中就稍微有些做不到了……”
我尽力将自己的握力控制在不捏碎玻璃瓶的范围内。
“我家一直没有电脑，家里一般只有我和老人，我又在读书，我那臭老爹觉得现在在家里添置电脑没有必要。我小时候会悄悄跑到雨梨家上上网，现在则去赵一淳，赖泽宇或者周羽家陪打游戏。不过总的游戏时间不长。”
“没去过网吧吗？别装纯，你们男生那点事我多少了解一点。”
“我那边没有黑网吧。其实网吧就只有两家，还都是正规的，没身份证不给进。”
安妮沉默了一会，端起插着吸管的玻璃杯吮吸了一口橙汁，眼神飘忽到了窗外。
“这样啊……”
……
后来没有在发生什么让我在意的话题，也没发生什么事，转眼来到了星期三早晨。
校运会，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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