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痛
可是不管邱如彬怎么喊，前面那辆马车就是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快了。邱如彬只恨自己平时不努力，怎么就不多加练习，关键的时候轻功跟不上了。
绿萼也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她给一边的巡音打了个眼色，巡音立刻喊道：“小王，你快停下车，邱少爷好像有话和我家姑娘要将，大概你理解错了，求少爷并不是要骚扰我家小姐。”
小王往身后瞥了一眼，将巡音的话当做耳边风，只管自己加快马车的速度。如此，绿萼想要半路下车也是不可能的了。
“做好准备，事情不对劲。”绿萼对巡音低声道。
巡音点点头，却是皱了眉头：“可是姑娘，如今这人不停车，咱们有什么办法？”
“只能跳车。”绿萼看着马车一点点往城外而去。若是出了城，到了人少的地方，到时候她们可就当真要任人宰割了。
“跳车？”巡音一边扶着窗户，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这如果跳下去，只怕不死也要残了吧？这可怎么跳车？
“就是不知此人功夫如何，但是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绿萼的手摸向后腰的匕首。此人来者不善，就不怪她采取自我保护措施了。
“你保护好琵琶，断不能损坏了，”绿萼对巡音道，“其他的交给我。”
巡音点点头。她并不会功夫，只能靠自家姑娘了。
绿萼遂忽然瞅准时机，拔出后腰的匕首，掀开车帘意欲将匕首顶在那车夫的后脖子上，岂料那车夫好像后脑勺长了双眼睛似的，忽然飞身跳车！
绿萼扑了个空，险些摔出去，好在抓住了车门。然那叫小王的车夫跳车前似乎在马上做了手脚，那马便像是疯了一样向前横冲直撞，也不管前面到底是路还是小摊，惹得两旁的行人躲闪不及。
而车上的绿萼和巡音更加难受，马车颠簸得厉害。奈何绿萼和巡音都没有驾马的经验，但到底必须尝试去让马平静下来。绿萼只能咬牙上前拉住缰绳，然她的力气哪儿能拉得过马？
眼看那马撞开一路小摊小贩甚至撞伤了许多人，就在这时，斜刺里终于冲出一个身穿黑色衣裳的少年，手臂强壮身姿矫健，跳上马背从绿萼手中抢过缰绳，另一手翻了翻马脖子周围的毛，很快拔出一根巴掌长的银针。
原来方才就是那银针让马忽然癫狂的——毕竟吃了痛，马自然而然就想要逃脱痛苦，急躁地狂奔起来。
那少年坐在马背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马头，不过一刻钟，那马终于安静下来。而马车上的绿萼和巡音，已经被折磨得动也不想动了。
尤其是巡音，紧紧地抱着手中的琵琶，身上早已经这里磕了一块那里磕了一块，却还是第一时间对绿萼道：“姑娘，琵琶没坏。”
绿萼点点头，扶住巡音：“辛苦你了。”
彼时马车停在西城门附近，马车后是一路骂骂咧咧的路人。绿萼回头看了一眼，这下要出一把银子了。
制住马的少年见马终于停了，便翻身下了马。绿萼赶紧叫住他：“少侠！”
那少年疑惑转头，大大的眼睛看着绿萼，好像是在问；“你是在叫我吗？”
绿萼这时候才有机会看清少年的脸。看起来这少年看起来大概十五六七八岁年纪，他的面容看起来好像还带着一些稚嫩，但是同时又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沧桑。他的眼睛很干净，但好像里头写着一些经过岁月洗礼之后带着的一些些伤感。
所以绿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笑道：“小兄弟，多谢你此番救了绿萼。车夫不在，不知可否请你送我回流芳园一趟？”
那少年似乎是想了一想，最后还是点点头，上了马。
马车重新启动。但是绿萼眉头轻皱，那个所谓的小王到底是谁？这可要好好查查了。
绿萼回了流芳园，给了驾马的少年一些银两，但那少年执意不要，她也就罢了。她又让巡音去准备些银两给那些被她撞翻的小摊小贩，但是巡音不多时回来时候道：“姑娘，那些人都说已经有人给过钱了。”
绿萼疑惑：“可说是谁给的？”
“那些人都说那给钱的人不让说是谁。”巡音到。
绿萼沉吟半晌，就不知这个好心人是谁了。
“少爷，您怎么不告诉绿萼姑娘那些好事都是你做的？”邱如彬回了府，身后小厮想了一路想不通，还是对邱如彬道。
邱如彬停了脚步道：“做了好事都一定要留名吗？”
小厮看了邱如彬好一会儿，心里感慨，自家少爷果然是变了。若是从前，这会儿少爷定然恨不得到绿萼姑娘面前邀功，只恨绿萼姑娘不知道自己做了那些好事呢。
“对了，娘和妹妹怎么还没回来？”邱如彬回了家，忽然觉得家里冷清，便问。
彼时延禧宫中，南宫如雪陪同邱晚苓到了。
大殿中，坐着冷脸的南宫焱、邱晚容和南宫玥，都是一幅兴师问罪的模样。
南宫焱的冷脸是一贯的，一双剑眸里射出的光芒如同冷剑一般打在人的脸上。邱晚容是宫中最端庄的一位，只是此刻里间躺着的正是她的亲妹妹，而怀疑下毒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如此事情发生，她怎么也端不出半点笑意来。
而南宫玥，退去平日里如玉公子的儒雅温润气质，一双桃花眼里透出的淡淡冷光，让他看起来此刻像是一枚坚硬的冷玉，一眼望去不可侵犯模样。
此刻他紧紧地盯着跪着的邱晚苓，好看的薄唇紧紧地抿着。
“玥表哥，你可别听信那些下人们胡说，我怎么会下毒害姐姐呢？若是说下毒，也该有些证据才是。可不能因为我撞过那宫女，就说那毒是我下的呀。”邱晚苓皱着小鼻子，做起了打死也不承认的勾当。
邱晚容对身后的紫鸢使了个眼色，紫鸢立刻上前：“邱四小姐，得罪了。”
说着，紫鸢抓过邱晚苓的手，将她长长的指甲探进早就准备好的装了水的杯子里。紫鸢的身手很快，等邱晚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长长的指甲已经被浸润到水里去了，想要挣扎也已经来不及了。
邱晚苓白这着脸色看紫鸢将那水放在地上，又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只不知哪里来的小老鼠放在地上让它喝水。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老鼠就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邱晚苓，你还想说什么吗？”邱晚容狠狠一拍桌子冷脸喝道，“身为亲妹妹，你为何要谋害宁王妃？要不是抢救及时，此刻只怕宁王妃就像这老鼠一样被你毒死了吧！”
“我……”邱晚苓白了脸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藏在指甲里的毒会被发现——原本她就想着，藏在指甲里的毒是最隐蔽的，所以大概不会被人发现，只可惜藏在指甲里的毒却有个弊端——无论如何都会有所残留。
为了一击即中，她在指甲里藏着的是最毒的夹竹桃毒液凝成的毒粉，所以那老鼠只不过喝了些沾了毒的水就死了。邱晚娘是人，所以毒发没有老鼠那么快。但若不是抢救及时，只怕此刻也没命了。
只是……邱晚娘怎么命这么好，每次都有人救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邱晚苓飞快地动着脑子，“这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的指甲里。大概是御花园里有些夹竹桃，我的确中途出去了一趟，许是不小心沾上一些夹竹桃粉……对，这一切都是意外……”
“的确，”南宫如雪见邱晚苓想到了脱罪的方法，立刻附和道，“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御花园中的确有些夹竹桃，最近还开了些花儿。苓儿许是看那竹子开花儿稀奇，就多看了两眼，不小心沾在指甲上了。若是如此，这毒就算不小心掉进水里的，最多也就算是苓儿的过失。”
南宫如雪替邱晚苓将责任推了一推，然后又紧接着道：“不过这事儿怎么算起来都是苓儿的不对。苓儿，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那夹竹桃可是毒物，你怎么能随意去碰呢？如今好在晚娘没事，若是真有事，你可就怎么都脱不了干系了！”
“娘！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呀……”邱晚苓都快哭了。
邱晚容看着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气得紧紧地抓着桌角，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人证物证俱在，竟然还如此恬不知耻地否认！若不是果真没有人亲眼看到邱晚苓将那毒粉丢进茶水里，此刻邱晚苓就算是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吧！
“是吗？”南宫玥这会儿却发话了。他淡淡的带着磁性的嗓音没有了平日里温润的暖意，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冷。这种冷不是一下子刺骨的，但是你细细感觉，却发现那种冷是直击心灵的。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冷已经深入骨髓了。
所以邱晚苓看着南宫玥看着她的冷然目光，心里一凛，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南宫玥从来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这种眼神很陌生，已经不是在看着表妹，不是在看着一个女孩儿，倒像是在看着一个仇人了！
意识到这点的邱晚苓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原来她只是觉得自己接近不了南宫玥，如今这个眼神，她才第一次发现自己和南宫玥的距离原来从来都那么远，那么远，远得好像他在很远很远的未来。
可分明，他就在眼前。
“寒风，去斩些夹竹桃来让她玩玩儿。”南宫玥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看着邱晚苓丝毫不吝惜眼中的一丝厌恶。
是的，是厌恶。邱晚苓忽然觉得跪在地上这么久，从来都没有现在这样觉得地上冰冷。这种冰冷直接击到心里。
让他玩玩儿。
南宫玥说的是让她玩玩儿。这种语气，看似不屑，看似随意，却像是最有效的威胁。
“是。”寒风亦冷冷地看了邱晚苓一眼。
第二次了，上一次是主子和王妃之间还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放任她伤害自家王妃。可是如今，王妃对于王爷来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大概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却还敢去碰，简直就是找死！
就连南宫如雪都感觉到了南宫玥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认真和他很久没有对人展露过的危险气息。
这种危险气息，到底有多久没有从南宫玥身上见过了？而上一次，大概是太妃的死——南宫玥母妃的死。
那是对他最重要的人。
换句话说，如今邱晚娘已经成为南宫玥心中最重要的人了。
有了这个认知的南宫如雪忽然心里一个颤抖——上一次伤害南宫玥母妃的人，最后是怎么死的，大概整个南宫皇家都历历在目。由于太过残忍，太过血腥，所以被皇族封住了消息并且选择遗忘。
可是如今南宫玥那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似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神，却让她想起了那件可怕的事——当日南宫玥母妃被查出被人毒害，那下毒之人最后被活生生剜了心！
南宫如雪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可怕的过往，紧了紧忽然冒了点汗水的手心，梗着脖子道：“南宫玥，你想做什么？！”
“姑姑莫紧张，既然表妹喜欢玩夹竹桃，不如让她玩个够，否则她怎么知道夹竹桃到底是什么样的毒物呢？”南宫玥薄薄的嘴角忽而勾起一层薄薄的笑意。
那笑很薄，薄得像是最好的画家在最好的宣纸上描出来的淡淡一层，却并不到达眼底，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就像是死神站在你身边，风华绝代，但他无论看起来多么养眼，他的笑多么迷惑人心，他最终都是要把你带往阴间的！
不多时寒风将夹竹桃砍了来，用一把布包着，递到邱晚苓面前。
“不知表妹当时是怎么玩的夹竹桃花儿，才让那最具毒性的毒液进了指甲里又自己干了成了粉的？”南宫玥无情地道。
“我……”
邱晚苓彼时跪在地上，被自己最爱的人如此无情地追问，就像是在将自己最痛的伤口狠狠扒开，又狠狠地往里头插了一刀似的！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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