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喝酒（1）
天色渐暗。
宁王府听澜轩主屋里，邱晚娘用过晚膳沐浴过后，便开始看各处送上来的账本等物。也许是今日她在府中插手管了些事情，所以今日送上来的东西格外多，都堆成了山。
邱晚娘知道，这是刘笙刘管家故意这么做的，想要让她知难而退。毕竟这个宁王府，同旁的王府不一样。虽然南宫玥是个闲赋的王爷，手中并没有什么实权，只是偶尔被南宫焱派去管一管得罪人的闲事，比如邱如彬杀人案这样的——但是宁王府是先皇御赐的府邸，很大，而且很富庶。
所以刘笙若是能轻易放权给她，那才是真的有鬼。毕竟按照这个本主的年纪，她不过才十六岁而已。想想也觉得可以理解了，放在现代，十六岁还只是初中毕业刚进入高中而已。
只是这个时代的十六岁，却早已经可以结婚生子。只不过本主一直传出去的名声不太好罢了。所以她想要插手宁王府的管理，自然是需要经过一些挫折的。
所以穗禾说要帮忙的时候，邱晚娘拒绝了。她毕竟不是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在现代的时候也一路都是走的读书的路子——哪怕后来她大学读的是舞蹈艺术专业，也都是和过日子没什么瓜葛的。所以她必须在身处这个陌生环境的时候，逼着自己去学习。
也许是从小自力更生惯了吧。虽然她只是个柔弱的女生，但她从来都没有向任何难题低过头。
于是，南宫玥回到听澜轩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但见他前一阵子每日都在这个时间点窝在被子里睡懒觉的的小媳妇儿，正埋首桌案前，静静地看着账册。
晕黄的烛光将她娇美的侧脸轻轻地勾勒，那自带流线形的五官，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因为还未脱婴儿肥，所以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些肉肉的感觉。但是这种肉肉的感觉丝毫不减她的美感，反而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远远看去，就像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美得不像是真的，好像下一刻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似的。
她的那双灵动的眼眸好像会说话，抬头轻轻地看你一眼，就好像已经打了个招呼。
不过此刻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走近，只抬头瞥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随即很快就又埋下头去。而且她的小眉头正轻轻地皱着，好像遇到了些问题。
南宫玥便轻轻走过去，偷偷地看了看，想看看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难题。今日的事情他听说了，那个小马奴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听到她救下一个马奴的时候，他的心里是跳了一下的。但是后来听说这个马奴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就放心了——还是个孩子呢，哼。
邱晚娘看着桌面上各处下人们的月例账册，轻轻地咬了咬笔尖。算起来宁王府的月俸不算低的了，就连最底下洒扫丫头每个月也能领到五百文钱，她屋子里的大丫头穗禾和绮罗能领到二两银子一个月。
只是奇怪的是，有些底下的小丫头小厮竟能领两处银子的，加起来比有些更高职位的月俸还高——在这个规矩森严的宁王府，竟然也没人管么？
“怎么了？”
南宫玥忽然出声，把邱晚娘吓了一跳。
她抚了抚胸口，这才指着她记下的几个名字：“这几个丫头小厮，为何领两处月俸，没人管的吗？”
南宫玥看向邱晚娘写下的几个字，字体清秀，比起前些日子抄佛经，可见他的小媳妇儿并没有将南宫如雪的刁难只看做刁难，反而将这一的刁难变成了自己前进的动力。
南宫玥定睛一看，那几个名字和出处，立刻知道了原因：“这几个人，原是在一个院子里做工的，调到第二个院子的时候未曾来得及消除，就领两处了。”
“那也不至于吧？”邱晚娘还是觉得疑惑，“这各处的人事调动去报道的时候总有记下名字，分配任务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为何会在账房这地方出了错？”
南宫玥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你也太聪明了些。这些人的确有些内情，你看看他们的来处。”
邱晚娘仔细看看那几个被她特意列出来的人物，又去查那几个人的亲戚，才发现，这些人果然都是刘管家的关系户。
“这个刘管家……”邱晚娘想了想，“到底是什么来头？”若不是有特别的来头，怎么会让治下严明的南宫玥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她一问起来，南宫玥立刻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亏得她在这里还看了半天。
“他的父亲，曾是先皇的伴读。”南宫玥笑。小媳妇儿的脑袋瓜子还是转得比较快的嘛，立刻就看出这些弯弯道道的。
邱晚娘点了点头，又扬了扬眉，随即又叹了口气，索性将笔搁在桌子上：“也就是说，我忙活了一个晚上，就发现了这个根本不用去解决的东西？”
“嗯？”南宫玥看着邱晚娘表情丰富的小脸，“怎么就不需要解决了呢？”看她的样子，方才她可是把这个当做一个很大的难题去做的，这会儿怎么知道这个问题不需要解决了呢？
邱晚娘迎着南宫玥打趣的眼神，笑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这个我还是懂的。连你都觉得没问题了，那我干嘛去做这个坏人呢？”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南宫玥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只觉得新奇，“这又是你们那个世界的语言？”他的小媳妇儿可是经常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语言的，现在他都学了好多了。
“对啊，”邱晚娘一笔带过，随即道，“不如你同我说说，除了先皇的伴读，之后连带的裙带关系，到底有多少是必须顾忌的，不如你直接同我讲讲好了。”
于是南宫玥便个邱晚娘讲了几个雷区，然后道：“其实你也不必顾忌太多，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如今你可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一烧，这些旧的东西才有借口被除去，你说呢？”
“哦，你这算盘打得还真是棒极了，你做好人，我却做坏人是吗？”邱晚娘不依了。
南宫玥的脸上闪过得意，并没有想要否认的意思：“对啊。”
“真是好不害臊……”邱晚娘嘀咕着，重新又把那记下来的几个名字翻了出来。南宫玥说得也不无道理。如今她是这府里的新女主人，自然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大刀阔斧做想做的事。若是过了这个劲头，就没她什么事了。
“不过，这么直接给减了也不好，”邱晚娘想了想，道，“不如整个府上都来个整顿。不过换个名头给这个钱吧，比如刚好要过年了，给个红包，明年开春的时候就直接去掉红包，没有这笔钱了，岂不是好么？”
邱晚娘为自己想到的办法沾沾自喜着。南宫玥并不评价，只等她写完该写的东西，然后问：“好了么？”
“嗯？”邱晚娘才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听到南宫玥这么问，才反应过来这会儿的时辰还不算太晚。而南宫玥已经坐在这儿陪了她很久了，看起来好像特意在等她似的。
“怎么了？”邱晚娘眨眨眼，疑惑。
“带你去个地方。”南宫玥道。
邱晚娘抬眼看了看天色，虽然不太晚，但也不早了：“这会儿去哪儿呢？”
南宫玥只笑：“吹风，去吗？”
“吹风？”邱晚娘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冬天的吹风？去哪儿吹风？吹什么风？”
邱晚娘的问题很快得到了回应——宁王府观星阁的顶层，有个高高的大大的走廊。邱晚娘和南宫玥到的时候，寒风等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张桌子，上头备了些酒菜，邱晚娘大老远就闻到了炸鸡的味道，立刻奔了过去。
她的身上穿着南宫玥特意命人给她披上的厚厚的斗篷，所以她跑起来的时候有些笨重。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飞奔过去的速度——要知道炸鸡这类东西，南宫玥以上火为由，好久都不给她吃了。也不知道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了，竟然让南宫玥给她破了例。
邱晚娘想，大概是为了庆祝他破了邱如彬的案子，将邱如彬成功绳之以法吧？
“慢点慢点……”南宫玥看着邱晚娘飞奔的背影，宠溺地道。瞧她那样子，若不是他禁着不让吃，只怕是天天抱着炸鸡睡了。
邱晚娘奔到炸鸡边上坐下，立刻抓了个鸡腿就啃起来，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这古代的女子吃饭都跟老鼠似的，她实在是不敢恭维。一顿饭吃下来在乎千万人的眼光，也不知道到底吃饱了没有——她可还是个孩子呢，要长身体的，怎么能在乎这个？
何况本主不知道是不是在邱家的时候被南宫如雪欺负惯了，连吃的都没吃好，所以算起来本主的身材她真的是不敢恭维——前世她是个学艺术的，对于修身可是有很大的研究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时常注意饮食，所以对于炸鸡这东西，就更有趋之若鹜的意思了。
桌子上不仅有炸鸡，还有好多邱晚娘喜欢的糕点，都是来自一品居的，邱晚娘试了试，竟然都是温的。
“这是你特意从一品居弄来的糕点吗？”邱晚娘抬头看着南宫玥，一脸的惊喜，“怎么做到的？”
“我自有办法。”南宫玥不紧不慢地来到桌边坐下，月牙白色的袍子如同月光洒落。
他的声音，好听得邱晚娘略略眯了眯眼。真是人生新巅峰啊，有吃有喝有穿还有美男可以看……邱晚娘啃着鸡腿，心里早就乐得开了花儿。
桌上不仅有好吃的炸鸡点心，竟然还有酒。邱晚娘抬手抓过酒壶，才倒了一杯，就被南宫玥顺手捞走：“这个是我的。女孩子不可以喝酒。”
“怎么不行了？小酌怡情，给我喝点儿。”冷风吹起邱晚娘鬓间的发，不等南宫玥反驳，她一把抓过南宫玥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要知道在现代的时候，她就从小跟着爷爷拼酒，不仅学会了喝酒，而且酒量还是很好的，几乎可以算是千杯不醉。
只不过爷爷过世之后，她就很少有机会碰酒了。再后来到了这个地方，她也没机会碰到酒，今天好容易被她碰上了，既然南宫玥把炸鸡也给她破了例，自然得赶紧趁机把酒的例也给破了。
一品之下才发现，那酒果然是上好的酒，入口润滑，一点都不觉得辣，更不似外头的烈酒口感粗糙。而且唇舌之间，似有竹叶的清香。邱晚娘忍不住咂了咂嘴，随即杏眸一亮：“竹叶青？”
“你知道？”南宫玥看着邱晚娘手中的空酒杯。真是一不留神就被她抢了去。这酒虽然好喝，但绝不可贪杯，毕竟这酒水的后劲，可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可以受得住的。
不过这大冬天的，喝一两杯让她去去寒，也是好的。
岂料邱晚娘立刻两眼亮晶晶地直奔那酒壶而去，言语中颇有十分自豪的意思：“可不是吗？我不仅知道它，我还知道怎么酿呢。你这个酿酒师父不错，酿出来的酒很是上乘了。”
一席话说得一边的寒风都笑了：“王妃可知道您口中的这个酿酒师父是谁？”
“谁？”邱晚娘才想去够那酒壶，岂料南宫玥吃一堑长一智，抬手便将那酒壶给顺走了。猿臂轻伸，立刻将酒壶放在邱晚娘够不到的桌子那头，惹得邱晚娘立刻皱起了小眉头。
“这可是王爷亲自酿的。”寒风道。
“真的吗？”邱晚娘才不会轻易服输，一双眼睛盯在那酒壶上，站起来就要去够，岂料南宫玥又是快她一步，将酒壶伸手一捞就捞在手里，邱晚娘立刻扑了个空，还茶点因为没站稳跌进南宫玥的怀里，被南宫玥扶了一下。
邱晚娘恨恨地坐下，又扒了个鸡腿当做南宫玥啃起来。
南宫玥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只自己给自己斟了一壶酒，还特意将那酒壶举得很高，酒水划了个透明的弧度准确地落入他面前的酒杯中。寒风吹过热辣辣的酒水，带起一阵阵酒水的清香送进邱晚娘的鼻子，邱晚娘更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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