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魔仙(三)

　　“你想修仙啊？”王三四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大声起来，“山中的道士过得倒还不错，只是朝廷的度牒很难拿到，这年头这么乱，私自山修道也是没人管，你若不想从贼，跑山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山中的道观、寺庙不见得会收你。若想在山活下来，便得学会打猎，老头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家中倒是有一把小弓，只是没有铁箭头，你得削尖了树枝将就用，能不能活下来，便看你的造化了。坚持几年，这世道终归会恢复平静的，老头子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老头子，这”张初三仍旧是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两边屋檐下的水像瀑布一般垂落下来，道路就本积满了水，屋檐水落在水里面的声音已经淹过了雨声，耳边全是隆隆的水声，的确如王老头儿说的那样，即使吼出来，除了他俩，根本没人能够听得见。“真的没得救了吗？”

　　“呵呵。”虽然张初三的话掐头去尾的，王三四还是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这样的天下，救活了王朝，怕只会死更多的人，你要是神仙，愿意救它吗？”

　　张初三没有答话，显然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好回答的，他的心中还是一直觉得王朝才是正统，是天所授的皇帝，怎么让人活不下去呢？

　　“你也别巡城了，城里面都没几个活人，城门虽然关了，却没人管，晚趁着雨还没停，便跑去山吧，最好赶在流贼之前，若是流贼过来了，想山就迟了。”王三四拉起张初三便往回走，不是去往县衙，而是径往王三四家中而去。

　　“王叔，你这是做甚？”王三四开了门，张初三站在一旁却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王老头儿平时待他不薄，王三四没有子嗣，自去年张初三的父亲过世之后，便就将张初三当半个儿子对待着，张初三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心里一暖，就像称呼从“老头儿”换成了“王叔”。

　　“别等晚了，马就走，若是流贼破了龙泉驿站，要进龙泉山就难了，只有往西边去土蕃那边，老头子对那些怪和尚没多大兴趣，你还是进山当道士好些。”王三四将张初三拉进屋，离天黑尚早，但天色却是有些暗，加屋子采光不怎么好，屋里便是有些黑，但王三四也没有灯油钱，因此也掌不了灯，只能摸到床边，拿出一张小弓来。

　　张初三将弓握在手，仔细看了看，弓保养得非常好，看得出王三四经常擦拭。“王叔，这是你当年征战时，将军留给你的东西，太贵重了，小子不敢受。”

　　王三四没有接弓，却也是摸了摸弓柄，心中自是有些不舍。“就算没有天灾，也没有贼乱，老头子也没两年好活的了，昨日地龙翻身，虽然这屋子没有塌，但这雨要是再这么下下去，早晚得塌啊。”

　　见张初三仍旧不肯受，王三四摇了摇头，这孩子有孝心，也知进退，只是胆子太小了些，体格倒是不错，若不是遇这乱世，让老头子带着练几年，倒是个不错的练武苗子，进了军中也当有不俗的表现。

　　“你这娃子啊，老头子这脚都埋进土里了，早就拉不开这把弓了，留着也只是一件装饰品而已。这只是一把五斗的小稍软弓，当不得什么宝贝，只是当年将军见我杀贼受了点伤，随手给的一点小奖品而已，本就算不得啥，老对子现在这手抖得筷子都要拿不稳了，还开什么弓？”

　　王三四也懒理管张初三，又摸索着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只听得厨房里传来了砰砰的声音，光线虽然很暗，但张初三还是看得清屋子里面的每一样东西，当然并不是他眼睛看见的，这间房子并不大，只有一间屋和一个偏角搭出来的小厨房。屋子里只有一张三尺余宽的小床，一张八仙桌，两根条凳，格外便是堆着王老头巡街时捡回来的各种可以换钱的破烂。

　　“王叔，王叔，你在找什么？小子帮你找吧。”张初三将弓放在桌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将弓收下，王三四说得不错，若想在山呆几年，那好歹得学会打猎，弓箭自己只会点皮毛，没准头，但拉弓完全没问题。这把弓弓力不强，只有五斗，张初三可以连续开弓几十次也不会觉得手臂酸痛，只是它是王叔的唯一家当，也是他对军中的唯一恋想，若是自己带走了他，王叔岂不是丢了魂，还有活下去的念头吗？

　　张初三摸到厨房门边，掀开帘布，厨房里比屋子要稍微明亮一些，只见到王老头儿手里提出一个袋子，佝着背在灶台撬着一块青砖，张初三叫了两声也没有叫应，便走过去，从王老头儿手里拿过火钳。“王叔撬这块砖做甚，让小子来吧。”

　　王三四将袋子递给张初三，又见他正全神贯注地撬着砖，便又将袋子收了回来，不敢放在地，地全是水，放地的话，里面的东西就坏掉了。

　　张初三废了好大的劲，才将那块青砖撬了下来，这青砖周围虽然没有糊起来，但却嵌得甚紧，这年头只能用糯米来糊砖，只有那些富贵人有钱，也舍得粮食，穷苦人家只能用黄泥巴来夯墙作房。王老头子也就这个小小的灶台是青砖砌起来的，还是当年军功得了些奖励，便用在了这灶台。

　　“手伸进去，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王三四将那块青砖接住，没让它掉进水里。

　　张初三有些疑惑，王叔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需要隐藏得那么深，难道是银子？可是这兵慌马乱的，就算有几个碎银子，又有什么用呢？也买不到米啊。

　　“小心些，拿稳，别掉水里了。”王三四见张初三有些马虎，将青砖放到了灶台，又伸出手接在洞口下方。

　　张初三摸到的似乎是一个布袋，见王三四说的甚重，便小心翼翼地拖了出来，里面似乎是一些细沙般的东西，约摸三四斤的样子。“王叔，这个是什么？需要藏得这么小心。”

　　“这两袋东西提好，带弓，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王三四将两个袋子塞他手里，将他推出了屋。

　　张初三这才发现，两个袋子都是用油纸包着的，还能防水。“王叔，这些是啥啊？”

　　“老头子想当一把轰轰烈烈的好人，既不从贼，也不杀贼，只为多救几个人，做了这件事，老头子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娃子跟老头子关系近，要被牵连，老头子本就要死了，不要那么多废话，赶紧走。”王三四将蓑衣也取了下来，披在了张初三身，虽然张初三身也有蓑衣，但却非常薄。“这东西是老头子当年剿贼时偷偷藏下来的私盐，省着点吃，活到这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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