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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休得胡言乱语!”

  孙铁头这一番乱骂可让宋智急眼了,偷偷地看了看一旁的张曜灵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额头上豆大的的汗水滚滚而下,慌乱地避开张曜灵的眼神,转过头色厉内荏地对着孙铁头低声呵斥。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你以为你之前做的那些事都很隐蔽吗?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把老子拉出去当了你的替罪羊,那就别怪老子来个鱼死网破,咱们两个一起上断头台!”已经看出来应该是有什么大人物来到,所以宋智才会那自己开刀。要是在平时,孙铁头只有跪在地上和宋智谄媚阿谀奉承的份,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事关自己性命的紧要关头,孙铁头已经把所有的顾忌都抛开,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

  “你……你胡说八道!我……我才……”宋智心中暗骂孙铁头不识好歹,眼下这位爷就站在自己身边,自己当然要做做样子把他象征性地惩戒一番了。但是这位爷又不是专门来找自己的麻烦的,只要他前脚一走,自己后脚就可以把他给放出来。哪里想到这个孙铁头平时看着挺会办事的,居然和自己这么没有默契,一点都也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这个混蛋这么一阵胡说,不但断绝了他自己的活路,只怕自己的这顶上的乌纱也保不住了。竖子,竖子不足与谋!

  心中暗自咒骂,但是有张曜灵在一旁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急红了眼的孙铁头把所有事都抖落了出来,站在自己身边的张曜灵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宋大人,我应该不需要交那十文钱吧?”出乎宋智的预料之外,张曜灵既没有对自己发什么雷霆之怒,指斥自己的贪婪不法。更没有一脚踹倒自己,把自己拉下去关起来,尝一尝这大牢住宿的滋味。只是轻描淡写地问着自己这句话,脸上挂着一点微微的笑意,看不出有一愤怒或者要法办自己的表征。

  这是怎么回事?

  宋智搞不懂这个一出道就一手拿下陇西的神秘少年公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既然现在他没有对付自己的意思,宋智也只好苟活一时是一时了“不敢,不敢,是下官治下不严,这个……”

  “好了,宋大人,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这么晚还来这里,可不是来听你如何惩治下属的。”张曜灵挥挥手一把打断了宋智的啰嗦,伸出一根手指向前方指了指,“我这一次来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的,还是赶紧带我去见见那个人吧。”

  “是!是!”看样子张曜灵是真的没有要对付自己的意思,宋智心中大定,皱着眉头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孙铁头,转过头去问另一个狱卒,“那个邓羌在哪里?赶快把他带过来拜见公子!”天色已经不早了,夕阳已经收走了它最后的一抹余晖,整个大地完全坠入了黑暗之中,且这无边的黑暗还在不住地加深,晕染。

  但在这新平郡的县府大牢中,外面的天空早已被黑暗吞噬,这里的天空,却从未有过什么光明存在。

  “邓羌,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你妹妹不能把钱凑齐交上来,你就不要想着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昏暗的牢房中,墙角挂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灯焰轻巧地跳跃,在这种幽暗的环境下,再加上之前这一个恶狠狠的嚣张声音,实在很有一种九幽十八狱的幽冥地府的感觉。

  “就算……交了钱……我就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吗?”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虚弱地响起,在一间牢房的一个阴暗的角落中,蜷缩着一个人形生物。之所以说是人形生物,实在是这个人全身蜷缩,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地面上的枯草中,头发散乱地垂落下来。除了那一个人形的轮廓,就只有一双裸露在外面的枯瘦手掌,就连之前发出的那一声虚弱至极的回应,都是声音喑哑难听,就像是金属摩擦发出的声音一样,不似人声。

  “你能不能见到太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今天我们见不到钱,你就只有死路一条!”说话的这人是这所监狱的牢头,这种人放在外面连个屁都不是,但是在这所小小的监狱中,他就是这里的无冕之王。县官不如现管,他要是想对付个把犯人,实在是一件太轻松不过的事了。

  “从我……进了这所监狱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太阳是什么样子了。在我死之前……恐怕是再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了。”从那处阴暗的角落中,虚弱至极的邓羌抬起一双枯瘦得只剩一张粗糙的外皮包裹着粗大指节的手掌,颤抖着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是他徒劳地在空中一阵挥舞,除了潮湿散发着腐败气味的阴湿潮气,他什么也抓不到,也感受不到。

  “你少在老子面前扮什么可怜,告诉你,老子可不吃这一套!”牢头蛮横地哼哼道,对于邓羌现在的悲惨境地视而不见,冷酷无情,“老子命不好,被安置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监狱里,陪着你们这帮杂碎在这里受苦,老子就不可怜?要不是还可以从你们这些人身上榨取点油水,老子早就饿死了!别以为你扮可怜老子就会大发慈悲放过你,只要你妹妹今天不把钱给老子送到面前来,你就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吧!哼!”

  “他犯了什么罪?看样子你的权力很大啊,一言就可以判人生死。”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幽暗寂静的牢房中响起,荡起层层回音,却又让人听不出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这个杂碎不但在在战场上临阵脱逃,而且还带着他们那一小队的人都跑了。你说你跑就跑吧,反正这年头世道乱,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也不会有人去找你。结果这小子非要打肿脸充胖子,硬是要一个人留下来顶罪,最后就被关进大牢住了三年。”那个牢头在监狱里呆的时间久了,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个除了老鼠和臭虫之外没有任何人会光临的地方,还会有别的不速之客造访,所以一点都没有觉得情况有异,继续蛮横地哼哼,“至于我,要是在外面,连个屁都不是,根本就没人瞧得上咱这块烂肉。但是在这所监狱中,在这一亩三分地,老子我最大,我说的话比皇帝老子的圣旨还要好使!”

  “是吗?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么我要是想进去看一个人的话,可不可以啊?”那个声音小心翼翼的,不过却听不出有什么害怕在里面。

  “想进去探监?行,探望一次犯人是十文,仅限半个时辰,要是超时了还要再另算。这可是实价,童叟无欺,至于你进不进去,进去呆多长时间,就看你口袋里装了多少钱了。”牢头以为是来了人要进去探监,心里暗骂看门口的那两个狱卒又跑出去喝酒去了,一边伸出一只手来,中指和食指还轻捻了捻,其用意已经昭然若揭。

  “果然是有需求就有市场,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监狱里,还可以见到市场经济的威力啊。”那个人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只有一个略带惊叹的声音从一片黑暗中幽幽传来,“不过宋大人,在下今天手头没带什么钱,不知道宋大人能不能给通融一下,让我赊个账进去呢?”

  “赊什么账?老子只认现钱,见不到货真价实的铜板,什么宋大人李大人都不好使……”牢头骂骂咧咧的,正想要凑近去看看是哪一个王八蛋在没事寻自己开心,忽然在一片黑暗中亮起了好几个火把,一时间映得整个牢房中都是一片光亮,倒是让长期呆在昏暗的牢房中的牢头一时间无法适应,本能的反应之下他抬起右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同时还眯起了双眼。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这个牢头一时间有些呆愣,他极力让眼睛睁大,试图看清楚面前的人。好不容易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变化,牢头眯着眼睛向前方的光亮处看去,这一看就让他把自己的眼睛睁得溜圆,再也合不上了。

  前方火把辉映,两旁站着几名县衙的衙役。而在最中央,则站着脸色铁青的新平郡守宋智,和一个面带微笑自己并不认识的少年人。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牢头虽然吃惊得很,但是此刻他的大脑明显有些短路,还是傻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一群人,就连和郡守大人打招呼都给忘了。

  “孙铁头,我把这新平大牢交付给你,本来对你给予了很大的信任。却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在这大牢里面作威作福,不但私自敲诈大牢中犯人,勒索其家属的财物。居然还出言不逊,大放厥词!如此狂妄不法之徒,我岂能饶你!”

  “来人,给我把这个狂妄不法之徒拖下去,投进大牢,严加查办!”那个叫做孙铁头的牢头傻了,但是宋智身为一方郡守,在这个乱世之中更是练就了敏锐的感知力和快速的反应能力。还不等别人说什么,他就已经抢先义正言辞地把那个孙铁头给大骂了一通,随即下令把他抓起来,倒是让一旁静静地看戏的张曜灵叹服不已。

  “大人,你不能这么办啊!”尽管还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眼前这个郡守大人大变脸,这次要处理自己那可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了。他大声地喊冤,但是宋智一脸的铁面无私,这就让苦求无果的孙铁头忍不住开始大骂起来,“宋老匹夫,这些年来我为你鞍前马后,替你做了多少事?这里的好几个犯人都是死得不明不白,别人不知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老子给卖了,老子第一个就先咬死你!”“公子。”看着张曜灵双目紧闭脸色忧伤,久久不语,王猛站立良久,最后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在下想到了一些往事,师兄莫怪,继续向下说吧。”张曜灵睁开眼睛,略一愣怔就想明白了刚才自己的表现。从王猛述说他第一次杀人的情景,张曜灵就想到了前世时自己当杀手的那段不愿触碰的记忆。一时陷入回忆之中,倒是让王猛好一阵等待。

  “公子,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不管它有多难忘,他们都已经过去。长久地沉浸于记忆中,不会对未来有任何的帮助。”虽然不明白张曜灵这一段时间是在回忆什么,但从张曜灵那唏嘘不已神色复杂的脸庞,王猛也能猜到张曜灵刚才所回忆的事情,肯定不会是什么多愉快的记忆。

  “多谢师兄提点,我没什么事,就像师兄说的那样,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住现在,把握住自己的未来,对吗?”张曜灵长长地吐出胸中的一口郁闷之气,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看样子已经从刚才的那段回忆中解脱了出来。

  “公子明白就好,那我接着向下说吧。”王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张曜灵的脸色,看到他的轻松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讲述,“在那几天里我和邓羌相交十数天,却是越谈越投机,就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只是到了最后过去了十几天,我们彼此之间发生了一点争执,最后不欢而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王猛的脸色有些尴尬,讪讪的低着头,似乎这里面还有着一段不能说的秘密。

  “师兄不是和那个邓羌相交莫逆吗、为何最后还会起了什么争执,并一直延续到今日?”对王猛尴尬的脸色视而不见,张曜灵好奇地追问道。

  “这个……”看了看张曜灵那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穷追猛打的样子,王猛咬了咬牙,最后哈糊不清地说道,“其实是因为邓羌想要把他的妹妹嫁给我,而我不愿意,我们两人大吵了一架,最后就不欢而散了!”

  “是不是那个邓羌的妹子长得太过丑陋,所以师兄才如此不愿?”难得听到王猛谈到自己的八卦绯闻,张曜灵更加来了兴趣,倒是难得王猛说得如此含糊又快速,还是被听力敏锐的张曜灵给听清楚了。

  “当然不是,我王猛其实那种贪恋美色之人?且不说那邓羌的妹妹长得并不丑陋,就算她丑若无盐,我王猛又如何会拒绝好友的美意?”一提到涉及自己人品的原则问题,王猛的语气就很不一样了。那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落在张曜灵的眼里,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师兄不要生气,在下只是随便说说。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师兄为何还要一口回绝呢?”张曜灵赶紧道歉,自己这个师兄平时冷静无比,但是如果自己要是说到这种原则问题,那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歉比较好。

  “我之所以拒绝接受邓羌的好意,只是因为……”王猛长叹一声,沧桑地喟叹道,“只是因为,我是一个不名一文、身无长物的街头小贩,连自己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成家立业,白白耽误他人的幸福呢?”

  听着王猛的无奈叹息,张曜灵只能默然以对。人穷志短,师兄当年穷困潦倒,这么拒绝邓羌的提议,也是出于一种善意的无奈之举。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是只要师兄把这种顾虑都和那个邓羌说清楚,那他也不至于这么蛮不讲理的和师兄大吵大闹吧?”听到了王猛的无奈理由,张曜灵除了觉得同情与无奈之外,还是觉得其中大有问题。只要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听了都不会不明白王猛是出于善意的考虑。那个邓羌居然还要大吵大闹,这个人也太蛮横了吧?

  “公子说的是,我当时也是和邓羌如此说的,但是他那个人的脾气实在是又臭又硬,我刚说完一半,他就开始和我吵了起来,说我误会他是一个嫌贫爱富贪慕虚荣之人。我和他相谈甚欢,引以为知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结果两个男人大吵了一个下午,最后我只能一个人离开了他的家,继续去别的地方流浪,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见过他了。”王猛苦笑一声,对于这种脾气火爆之人,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性烈如火,对于原则问题寸步不让。这性格,倒是和师兄你,很有些相像啊,难怪你们会成为知交好友了。”张曜灵笑眯眯地看了看一脸无奈的苦笑的王猛,言语之中意有所指。

  “如今想想,公子说的确实有一番道理。我们两人的性格都是有些犯冲,难怪最后只能不欢而散了。”听出了张曜灵语气中的揶揄和调侃,王猛却只是摇头苦笑,低头不语。

  “好吧,既然师兄对这个人如此推崇,那我就去看看他有多少斤两,同时也从中调停一下,让你们二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一笑泯恩仇,如何?”张曜灵从椅子上一下子弹了起来,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笑着提议道。

  “现在?”王猛闻声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日影西斜,距离苻坚一行人离开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夕阳就要落山,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公子,现在天色已晚,出行多有不便。反正那邓羌待在大牢中也跑不掉,咱们还是明天天亮之后再去吧。”这马上就天黑了,这时候要是再出城的确有些不合适。即使现在陇西在王猛的一番整治之下治安已经好了许多,这附近又是在上邽附近。但是王猛为人谨慎,还是不愿意带张曜灵去夜行出城。

  “师兄不要担心,你我二人这又不是去长安走一遭,不过是出去骑马到一个几十里之外的地方,又会有什么危险?军情如火,既然师兄举荐了一位人才,那本公子也来个‘倒履相迎’,岂不是更能显出我的诚意?”张曜灵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对于夜行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般。

  “那好吧,公子请容我先准备一下,带两个随从准备好马匹再走吧。”张曜灵说的未尝没有道理,王猛也不再说什么反对意见了,只是还要去准备一番。

  “那好,一切从简,麻烦师兄了。”张曜灵拱手看着王猛大步离开房间,高大的身影在院门处一转消失,嘴角突然有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没想到这个一向严肃认真的师兄也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自己到时候可要好好看看那个邓羌和他的妹妹。要是那个邓羌的妹妹到现在还没有许人的话,那自己说不得要做个红娘,让自己这个师兄也成个家了。

  张曜灵站在那里摸着自己的下巴嘿嘿一笑,已经走远去忙碌的王猛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城头变幻大王旗,在这个朝代更换频繁的乱世之中,皇帝像是流水一般轮转。在地方上的民政治安之类的权力,基本上就落在了各地的士族手中。至于像抓捕罪犯、看押犯人这一类的事务,则主要依靠各地士族组织起来的民兵来负责。朝代、皇帝都可以几年一换,只有像他们这样的工作雷打不动,基本上代代相传,倒是成了这个时代的铁饭碗。

  铁饭碗是铁饭碗,但是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那些犯罪的大都是因为吃不饱饭而铤而走险做下案子,哪里会有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会被关押起来?作为和这种身份低贱的犯人打交道的狱卒,他们的待遇也就好不到哪去。最多不过是敲诈敲诈前来探望的犯人家属,戏弄一下关押着的犯人而已。但是这些犯人也是因为活不下去才会犯罪而锒铛入狱的,他们的亲属又能好到哪去?所以即使敲诈一个月,所得到的油水也是有限,最多不过能多换一顿酒肉而已。

  千门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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