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阿狸
赵瑞宁信步走向大乐山,回忆起过去种种,叔父带着她和慕白哥哥在这里野炊,春夏交替之际,聒噪的虫鸣,无处不在的蚊子,不敢下口的烤蛇,以及最璀璨的星河
“呼呼呼······”
打呼噜的声音若隐若现,赵瑞宁心下警觉,握住短剑向前探去,扒开一片枯草,赫然见一个少年身穿王家军军服,身上盖着厚厚的秸秆,睡得正酣。
阿狸睡眼惺忪,展颜一笑,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才发现身侧站着一个人,猛然惊叫,连连后退。
赵瑞宁看着惊恐不已的少年,顽心大起,呵斥道:“你竟敢在本将军眼皮子下偷懒,看我不剁了你的手,以儆效尤!”
阿狸看着身穿黑色锦缎暗绣祥云纹,手拿白银短剑的恶人,不疑有他,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将军饶了我吧······”
赵瑞宁蹲在地上,诘难道:“我且问你,你是几时到这酣睡的,可有其他人发现?”
阿狸小心翼翼地抬眸四望,赵瑞宁手持短剑轻轻拍打在他的脸上,眉毛一挑道:“想什么呢,还不从实招来。”
阿狸垂眸,沉声道:“小人是寅时来到这的,无人看见。上苍有好生之德,小人都如实说了,将军就饶了我一名吧。”
“你说谎,昨夜寅时天色那么黑,在山上举步难行,怎么可能安全无恙地来到山上,还摸黑找了那么多的秸秆御寒。你到底从何而来,有何目的?”
赵瑞宁打量着他,越发觉得蹊跷。身形单薄,穿着极不合身的王家军服,昨夜威远边营可能也不在场,难道是想趁这个机会混进边营······
赵瑞宁左思右想,更加紧逼道:“你身上的军服是从何而来?”
阿狸闭眼感受着从脖子处传来的凉意,冷声道:“我身上的军服是荒北郡骁勇兵营的王章参军亲自发放的,我之所以能在大晚上来到山上,是因为我的眼睛能看清黑暗。”
“我来参军的目的,是为了——杀你!”
阿狸左手扬起一把枯草,趁其不备,疾退数十步。右手连发两枚暗器,叮叮两声,被击落在了地上。
“我给了你机会,你却不给我机会,那就别怪我!”阿狸伸手入怀,双手齐发,十枚暗器破空而来,直直朝向赵瑞宁的面门。
面门既是死门,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救。
赵瑞宁凶狠地看着阿狸,在最后一刻,伸出双臂挡在面前。
“你先尝尝没了胳膊的滋味吧!”
叮叮叮······十枚暗器落在地上。
赵瑞宁看着怔愣的少年,摇了摇头,黄金软甲,刀枪不入,真是好用!
阿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道:“将军,我错了!求你饶了我一命,我当牛做马报答你,我的命随你用,只要你不杀我······”
赵瑞宁将地上的暗器一一捡起,红枣般大小,有五个锋利的尖角,“你的暗器叫什么?”
“我什么都能干,杀人放火,洗衣做饭,吃得少,力气也大······哦,叫星芒。”阿狸看着十步外捡星芒的狠人,心里问候了他十八辈祖宗,面上却一片讨好之色。
“星芒,挺好听的。”赵瑞宁渡步到他面前,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阿狸,狸猫的狸,今年十四岁。将军真是厉害,仅仅凭着衣服不合身就猜出我年纪小······”
“怎么进入骁勇兵营的?”
“将军是问那块大石头我是怎么举起来的吧,其实那大石头里面是空心的,我趁着装水的人去茅厕时顺走了,缠着募兵的军爷把我的名字写上来了。”阿狸跪在地上,极其诚恳地说着,怕眼前的将军不信还向天发誓道:“我要胡言乱语一句,天打五雷轰!”
“你用暗器的手法娴熟,直取要害,我可不敢把你留在我身边。”赵瑞宁将十二枚星芒放在他手上,警告道:“今日我就当无事发生,你若敢在边营做不法勾当,我就把你年龄不够,偷懒的事公之于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瑞宁深知过犹不及,来日方长。
这是饶过他了?!
阿狸看着走在前面的将军,心里生出许多疑问,可是他又不能问,将军说在边营他们要互相装作不认识。
呸呸,什么将军,是个贱人!
郑毅见赵瑞宁回来了,连忙起身舀了一碗米汤,半碗白菜,将馒头放在上面。“瑞宁,你可算是来了,粥都快凉了。”
赵瑞宁端过,道谢。
“你这衣服两个手臂怎么烂成这样,等会我给你补补。”
阿狸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嗔道:“火长,我的饭!”
郑毅利落地拿起碗,舀了半碗的米汤,白菜伏在米汤上面,馒头伏在米汤青菜上面,“给,小兄弟多吃点,看你瘦的。”
刚转身的赵瑞宁听闻此言,不由得会心一笑,将饭菜放到石头上,蹲下来开始吃饭。
米汤爽口清香,白菜只是稍稍放了些盐,回味甘甜。
吃完饭行至校场,就见一大群士卒乌央央地跑进边营,身后传来孙大江响彻云霄的骂声。
冷逵从军帐里出来,双手抱胸嘲弄道:“我就是在路上撒把米,鸡都跑得比你们快!”
几个有些脾性的新兵怒目而视,身后的孙大江一鞭子挥去,骂骂咧咧道:“都给我滚,一群废物!”
众人或垂头丧气或心有不甘,但都不敢违抗命令,快步离去。
孙大江对赵瑞宁心有歉疚,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搂住冷逵走向一边,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
赵瑞宁冷眼看着走在最后的两人,林震搂着满身血污的男人缓步慢行,那男人见她看了过来,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
林震满心复杂,错身而过。
“林大哥,我还是想再打他一顿,你会不会拦我?”赵瑞宁轻声问道。
“救我,她要杀我,她要杀我!”
林震听着男子呼救,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他已经为他的过错付出代价了,你就饶了他吧。”
赵瑞宁听此言,双手倏地握紧,口中发苦,心中酸涩难忍。
“等他伤好了,再打。”
林震恨身道:“你再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把你命根子废了!”
肩上的男子早已吓得失声,昨晚赵瑞宁掐着他脖子时,他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所幸在最后一刻,她松手了。
赵瑞宁鼻子一酸,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两人相视,心结再无。
冷逵再次回到军帐时,赵瑞宁已经换上一身白衣,冷然而立。
两人相顾无言,赵瑞宁看了他一眼,便坐在地铺上缝衣服。虽说郑毅要帮她缝,但这是她的贴身衣物,若是落入别人手上,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好在泠儿贴心,包裹里面有针线。
她一手拿针,一手拿线,针眼不小,就是这线头有些毛躁,每穿一次都不能过去,一连六次,脖子都有些酸了。
“我来吧。”冷逵坐在地铺的另一头,伸手将赵瑞宁手中的针线拿了过来,嘴巴一抿,稳准狠地穿过去。
赵瑞宁惊讶地看着他。
冷逵拿起一件黑色外衣,熟练地翻了个面,将袖口的裂痕一一展平,随意问道:“你怎么又跟人打架了,没事吧?”
赵瑞宁凑近了看,只见冷逵上下翻飞,针线细密规整,不一会一道裂缝就补好了。
冷逵听身后之人不吭声,心中莫名有些慌乱,转头就见一双清明如水的眸子,认真乖巧,心头一滞,忙转身继续缝衣服。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赵瑞宁自然感受到冷逵呼吸声加重,抬眼看向他,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颚,最丑陋的刀疤隐藏在另半张脸上。
此时此刻,他很温柔。
两人沉默不言,直到衣服缝好。赵瑞宁惊奇地抚摸着裂纹赞道:“你缝得可真好!”
冷逵呛声道:“大胤女子七岁就开始学女红,你连个针都穿不过去,谁会娶你?”
“万千钱财自供养,何须家门丈夫奉。鸿鹄振翅云霄冲,逍遥人间快活游。”
冷逵酸溜溜道:“有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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