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十年

　　我被强制带回苏家，陈泽因打架斗殴被拘留七日。这看似不重的处罚，十分狠辣，留下案底，有了这么一个污点，陈泽的人生毁了大半。


　　那时，我才彻底明白钱权是多么的强大，上位者可以随意剥夺普通人的一切，财产、名声、自由，甚至是爱情。


　　我们终究是太天真了，不自量力的想对抗世家，最终一败涂地。


　　被拘禁在房间里，我万念俱灰，整日以泪洗面。我没有多顾虑自己现在的处境，而是牵挂着陈泽。


　　我的爱人，这样风华正茂的男子，他本该有光辉灿烂的未来，可因为我全毁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没有遇到我，你肯定会过的很好。


　　陷入无尽的愧疚和绝望中，我决定放弃尊严和爱情，顺从的嫁给周腾。只有他们能放过陈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没等我开口，噩耗从天而降，又一道惊雷落下，把我打得千疮百孔。


　　陈泽出来以后，一心想见我，周家和苏家处处阻扰，陈泽被他们磋磨得连最后的容身之所都没有了，被逼离华夏。


　　但是，他乘坐的船遭遇海难，中途沉没。


　　大多人死了，少数乘坐救生船活下来的都是达官权贵，里面没有陈泽。


　　听得这个消息，我眼前发黑，当场吐血昏了过去。


　　再之后，我生无可恋，绝食自尽，身体渐渐虚弱下来。


　　苏家不断请医生，他们想让我活下来，但没有用……他们没有任何能牵制胁迫我的东西。


　　请来的几位名医，见到我的状态，都叹息摇头，直言再高明的医术也救不了一个想死的人。


　　那时，我虚弱的躺在床上，期待死亡的降临。


　　——死了就能见到你了吧。


　　——我的爱人，你还在奈何桥上等我吗？


　　——很快，很快我们就能相聚了。


　　这时，我看到一团白光，光团里有一道人影。人影不断在接近，越来越清晰。


　　神奇的一幕，在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你走出来。


　　上穿白衬衫，下着牛仔裤，俊美如斯一如初见。


　　陈泽停在我床前，满脸心痛，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我的面颊。熟悉的感觉，这样的真实和温暖。


　　“丫头，怎么这么傻。”


　　“听着，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梦妍，活下去，勇敢坚强的活下去。”


　　“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


　　磁性优雅的声音传到我耳畔，一字一句，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我已经死寂的心终于恢复过来，重新跳动。


　　身体非常虚弱，我甚至无法张口说话，只能睁大眼睛深深看着爱人。但是，还是战胜不了身体的无力，我最终昏了过去。


　　再醒来，他不见了。


　　问过仆人，他们都说没看到任何人进来。


　　来无影去无踪，一切像是一场梦。


　　但我坚信这不是梦，陈泽没有死，他还活着。


　　怀抱希望，我不再拒绝饮食，身体渐渐在恢复，很快都能下床了。


　　对我的状况，苏家周家上下都非常震惊，但这是他们希望看到的。于是，山珍海味，人参灵芝，各种滋补药品送到我。


　　他们打什么主意我心里很清楚，送来的东西照单全收。对自己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拒绝，再者，我衰败的身子是该补补了。


　　果不其然，大病初愈，联姻之事就迫不及待的被提出来。


　　听着父亲大义凛然的话，说什么生在苏家，这是你的命，是你必须担负的责任。


　　我转头，看着纨绔公子周腾淫邪惊艳的目光，倏然想起自己与陈泽遭受磋磨，如今分隔两地，不能相聚。


　　心中压制的悲愤和怒火都到了极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我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身为世家小姐，我严守礼仪，时刻保持淑女形象，高贵优雅，从不懈怠分毫。


　　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当众失态。


　　笑够了，我随意拿起一把水果刀，当着两家人的面，对自己右脸狠狠一划鲜血淋漓。


　　我自毁容貌，宣称与苏家断绝一切关系。


　　当场，所有人都傻了，他们被我疯狂的举动惊的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说话，我毫不犹豫的走出苏家大门。然后去药店买些纱布和消毒药师，把脸上伤做简单包扎，防止感染。


　　当天，我做飞机离开了燕京。


　　来到一个陌生的大城市，我独自打拼，开始做生意。


　　经历这么多磨难，此时我深切的明白，只有权力和财富才能保护自己。为拥有这两样东西，我全力拼搏，努力积累财富，四处闯荡扩展人脉。


　　一无所有的白手起家，经历超乎想象的艰苦，但我挺过来了。


　　十年的打拼，从一无所有到身家百亿。


　　如今的我，有钻石珠宝、声名显赫、坐拥豪宅。外界称我为‘商界女罗刹’。


　　功成名就，我并没有太大欣喜。


　　陈泽，我很清楚爱人的能力，如果他来创业，相信取得的成就不会逊色于我。


　　十年来，我不停派人去国外，打听陈泽的消息，但是没有任何成果。


　　陈泽还活着，我坚定这个消息。


　　为何他从未出现？我相信陈泽一定有逼不得已的原因，他一定还爱着我，就如我一直深爱着他一样。


　　但是，他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什么忧愁之事？


　　十年了，你为什么不出现呢？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梦妍从沉思中惊醒，她迅速起身，擦拭掉脸上的泪水。


　　“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仆人恭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的，我马上出来。”梦妍的声音冷清如玉，难以想象相信上一刻她还沉浸在无尽的悲痛思恋中，难以自拔。


　　她拿起白勾玉石头，用手绢小心包裹好，放到西服口袋里，转身离开房间。


　　…………


　　宽敞明亮的客厅，欧式装修风格，各类时尚名牌的家具摆设，尽显豪门奢华的风采。


　　大理石餐桌，简单的早餐摆放其上，两个油条、一份蛋饼、一个油酥烧饼，还有一碗香香的皮蛋瘦肉粥。


　　梦妍快速享用完，接过仆人递来放湿毛巾擦嘴，她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一名中年男子身上。


　　“王管家，你过来一下。”放下毛巾，梦妍淡淡开口。


　　没想到自己会被叫唤，王管家不由一愣，回过神他快速整理下着装，然后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去。


　　“小姐，有何吩咐？”行至餐桌两米处，他颔首一礼，恭敬问道。


　　梦妍没有说话，淡漠扫视王管家一眼，然后垂下头。


　　单手握成拳，玉指贴在大理石桌面，连续敲击，有节奏感的发出‘啪啪’声。


　　这是一种很实用的心理战术，攻人先攻心。某些时刻，你一言不发，比说任何话都可怕。


　　敲击声不大，但在安静的客厅非常清楚。


　　其他仆人没什么感觉，只有王管家非常不适。


　　他觉得这声音非常刺耳，一下一下的，像是击打在他心脏上，很不舒服。他不敢开口，不光是作为仆人他无权要求雇主，更重要的是，今日准备做的事，让他心虚羞愧不已。


　　他现在非常不想面对梦妍，想着能躲就躲。但早餐时间按照惯例他必须随侍身旁。非常不愿，但也没办法。计划实行的关键时候，要让梦妍起疑，那一切都完蛋了。


　　梦妍终于停下敲击，开口道：“王管家，你跟我有六年了吧。还记得初来这里时，你说过的那番话吗？”


　　明明是初春时节，手心却渗出汗珠，王管家尴尬道：“这个……有些记不清了，不知是哪句话。”


　　梦妍猛抬头看向他，眼眸带笑，一字一句道：“你说，会尽心照顾我，绝无二心。”


　　不止掌心，这次额头上也溢出汗水，王管家僵硬点头：“是……是有这句话。”


　　“那么，这话现在还算数吗？没反悔吧。”梦妍问道。


　　“当然算数，没有反悔。”王管家僵笑摇头，勉强说道。


　　他不自然的神态，平声平调的回答，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了。


　　梦妍环视屋子一圈，蹙眉摆手：“我跟王管家单独说话，其他人下去吧。”


　　“是。”众人应声，轻手轻脚的退下，最后一个仆人离开时还贴心把门关上。


　　客厅再无旁人，梦妍紧盯着王管家。


　　“你今天很不舒服。”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多谢小姐关心，还好。”王管家汗流浃背，强笑回答。


　　梦妍不置可否：“身体不适是次要的，更准确来说是内心难安，你现在一定非常不想看到我吧。”


　　突然这样说，完了，她发现了！


　　怎么办？


　　完了，一切都完了……


　　王管家面死如灰。


　　梦妍忍不住摇头叹息，直言道：“你真的不适合说谎。”


　　不等王管家回话，她豁然起身，轻轻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对此，我无法说什么……”


　　对上王管家迷茫的目光，梦妍唇角微微上扬，明眸熠熠生辉，溢满了宽容和坦然。


　　“十年来，有个人一直等我，我也一直在等他。现在我很累了，想去见他。”


　　在王管家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梦妍转身慢慢走出房间。手触门把的那一刻她身形微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道：


　　“六十万，会在今日午时打到你卡上。不用多想，这是你做我的管家六年，应得的酬劳。”


　　说完，她霍然拉开房门，毫无留念的离去。


　　王管家僵在原地，他默默看着门口，许久回过神瘫坐在地上。


　　“小姐，对不起，非常对不起……”他痛苦的抱住头，泪如泉滴，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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