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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遇袭


  “忠义侯功勋卓著,可惜鳏寡半生。倘若公主康健,与侯爷着实般配。”

  谢元桢出了御书房,红漆抱柱旁两个内监窃窃私语,见他出来,忙噤声施礼。

  程颐发妻之死争议颇多,坊间传言多会扯上安乐公主。

  他曾与程颐的夫人有过一面之缘。那姑娘身量高挑,看上去娇柔温婉,然则性子跳脱,笑容可掬。论起容貌,当比得上安贵妃。

  谢元桢忽而忆起安然,心中一片死寂。安然安然……名字同程颐亡妻颇有渊源。只是事到如今,连她原本唤什么都不知,似乎有些可笑。

  御批的随葬品名录转辗到了程颐手中。

  日落西山,正是用膳之时。他搁了银笃大体翻阅一番,目下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有些人而生光鲜,死而荣耀。安然的遗骸至今未寻到,他反得替个死有余辜的人送行,终究是难平怒火。若不是当年那道假圣旨,安然还好端端的活着。

  不曾料到,会有与陆琮携手共谋的时候。说是共谋,倒也勉强。他多半只是替陆琮排除了顾忌。时至今日,仇已报了一半,可若真要解他心头之恨,单做这些还远远不够。

  杀人偿命,显然太过无趣。

  想着随手将名录撂给下人,兀自添了盏酒。冬日暖酒,闻香甘甜,入喉苦涩。安然院中上下布置一概如常,他闲来爱在旧地饮酒小憩,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窗外树下悬着秋千,墙上挂着她素日爱用的软弓,院中一切仿佛都残留着她的气息。

  安然惯是个无忧无虑的模样,却不是个机灵有主意的,身旁的琐事都能叫她摇摆不定,更不用提圣旨。

  他曾怨过她,不过细细追究,兴许她一开始便不相信他,于她而言,自己并不是可靠之人。

  她活得不易,平日里强撑着欢喜,他竟信以为真了。

  下头人接过名录,插秧禀道:“户部缉拿了三人,连同尚书大人皆招了。”

  锦衣卫的刑罚有上百种,一日一个花样,骨头再硬都经不住。一旦这些人松了口,他再举荐合适的人选入户部,这案子就算结了。

  程颐点了头,经由此事想起安二家也有个硬骨的。

  安二一夜隐匿了行踪,叫她没了忌惮。可她好不容易攀上谢元桢,反将这口恶气咽下了。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另有隐情,近来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隐约感到不对劲,追问下去,下人则说:“前两日去笙禄堂看戏,回头便抱恙称病了。”

  又病了。自那次城郊遇袭,她近乎成了个病秧子,隔三差五称病,消息到他这儿都不稀奇了。

  他微不可察的软了神色:“可有说患的是什么病?”

  “这倒不曾打探到。说来也怪,那日之后,谢府守卫前后出入多次,隔两日又没了动静。”

  谢元桢在皇帝和陆首辅跟前两边算计,府中常有异动,不算稀奇。可他偏就生了疑心。

  不得不说,诏狱一遭,他至今耿耿于怀。

  她怕成那样,颤抖着给安荣止血包扎,然则面对他时,又故作坚强,甚至不肯示弱半分。目光潋滟间那股隐隐的傲气,显然不是从前的安二丫头。

  自那之后,他常梦见安然替他包扎。从前并不在意,现在想来,她仿佛回回都哭过。

  程家迫使她改了性子,她处处谨小慎微,待他不外如是。万事掖着不敢问,转过身单是寻常那些体己的话。他果然罪大恶极,叫她束缚了好些年。

  兴是鬼迷了心窍,他生了心思,不由自主往怪处想。这其间有何猫腻,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是夜疾风骤雨,安然闷头打了个喷嚏。风破窗而入,窗沿打在墙上来回吱呀作响。

  她心惊肉跳,起身阖窗。

  陆琮的面儿都没见到,出走当夜便被混淆至宫内。这两日在司礼监落脚,左右伴着内监,她有些不习惯。

  她想不明白,为何偏偏要做太监……前来照应的薛秉笔近八尺的身量,面上敷了粉,与她说话时总掐着兰花指。这就罢了,周遭的大半是如此,每回遇上都能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陆琮早早打点好一切,容她独睡一间屋,否则她该郁郁寡欢了。

  内监屋舍不比谢府穷奢极欲,初冬寒凉,炭火亦是掐着斤两供给的。她将炭盆挪到卧榻旁,窗角支开些许空隙,和衣睡了。

  这样一躲便是七日,七日后宫内选人入安乐公主的丧仪队,安然顶着虚晃的名儿入了册。

  司礼监是十二监之首,秉笔仅次于掌印太监,在宫内横行不是问题。即便她是个生脸,旁看在眼里也不敢置喙。她大抵明白了陆琮的用意。

  宫中遣去的内官、仪仗,加上护卫、锦衣卫约莫四五百人。正午出发,一批队伍浩浩荡荡朝西山行进。

  与同程颐一道儿替仇人送葬,安然仿若入了梦,一时间有些恍惚。这算是老天爷替她出了口气罢,但她似乎也没那样恨了。

  她在列队前,离程颐不远。看他身着一品侯麒麟补子官服,腰胯白玉带,背脊挺拔,气宇轩昂,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不知他是喜是悲。

  他总是叫人琢磨不透,单瞧也瞧不出什么。多半是伤怀的吧,毕竟相守了这么些年。安然想着,若不是有公主碍着,他怕早早续弦了。

  视线辗转到他座下,思绪骤断,她蓦然失了神——那是她的马,名唤步景。他爹走镖时意外得来的,由她一手养大。

  她的宝贝啊……这人好生无耻,害她丢了性命不谈,还骑她的马!

  安然憋闷,横竖无能为力,一路吹胡子瞪眼,回神之时已至西山麓。

  此处多佛寺,觉山寺因供奉着佛牙舍利,独为帝王所钟情。公主的棺椁需经觉山寺住持超度一宿,翌日择吉时入葬。因此,来人一半在山下扎营,剩下的则随程颐入庙。

  月黑风高,宫灯顺延山坡蜿蜒向上,钻进竹林深处,如星光点点,熠熠夺目。安然在下头眺望片刻,踅身进了帐。

  日行四个时辰,内监们疲乏至极,颓在帐内东倒西歪打着瞌睡。她四下扫了一眼,寻不到空处。不得已在外头拾了柴,生了火,倚树小憩。

  树下暖和,引得几个宫女侍卫围聚谈天。安然阖目听着,不久便有些昏昏沉沉。

  身旁有人搭话,她掀开眼帘,跟前多了位面容清秀的小宫女,正笑着递来一把炙烤的栗子。

  她坐直身子,有些拘谨地接过来:“多谢姑娘。”回时粗着嗓,生怕露了马脚。

  安然本是女子,内监装扮儒雅风流,自然讨人喜欢。小宫女说不必,又问:“你是哪处的,我瞧着面生。”

  不远处聚坐的三两锦衣卫盯着二人,神色不善。安然有所察觉,挪了挪位置,显然避讳起来。

  对方以为自己遭了嫌弃,十分委屈。她见着心软,撇开脸小声应付:“小的刚入宫不久,时下在司礼监当值。”

  “在司礼监跟着哪位大人?”

  似有些穷追不舍了。安然无奈,正想起身离开,忽闻耳边有异动,扬声道:“小心!”旋即将身旁的人扑倒在地,恰巧错开了一支箭。

  她身上香气馥郁,小姑娘面子薄,僵着身子烧红了脸。安然不曾察觉到什么,起身兀自卷了袖口,抬脚就往树上爬。

  攀到一半,又朝下头伸手,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赶紧上来!”

  好看的男人总能令人萌生好感,更何况他这样善良。小姑娘心头突突跳着,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手。

  营帐间混乱一片,敌方尽着黑衣,单看招式、兵器,不像是中原人。倒也不恋战,劫了几箱随葬品,拖着马匹就往北边跑。

  “这些人什么来头?”

  两人暂且避开危险,这会儿子坐在枝干上聊起来。

  “像是瓦剌散军。”安然遥望北边的山脉,若有所思:“瓦剌征战多年,若不是弹尽粮绝,不会同大兴议和。”

  上一世曾闻言,两国休战,谢元桢为防大兴铁器外流,献了一支妙计,大抵就是在这个时候罢。

  “约莫是穷极了。”小宫女有所感叹。

  穷是一方面。连散军都敢掠宫中的财,追根究底,是因瓦剌部不曾将大兴放在眼里。

  程颐手下的兵善战,不一会儿便解决了大半。那几个拽着财物驭马而逃的,抵不过神机营的枪火,纷纷坠下马。

  安然远远瞧见了步景。步景素来脾气臭,这会儿疯了似的撂蹄子踹人,吓得那群锦衣卫节节后退。它是程颐的战马,眼下无人敢伤他,只能受着。

  敌人死的死逃的逃,安然见状方敢从树上跃下。不巧,还没站稳就被人揪住了衣襟。不是旁人,正是方才盯着她看了许久的锦衣卫。

  那人足高了她两尺,肤色黝黑,身型魁梧,态度极其傲慢:“你个阉狗还会躲箭?”

  此人无非是眼热她与小宫女走得近,想借机报复。她不是阉人,更不是男人,自然不愿多做解释,于是冷着脸放话道:“大人说笑了,小的不过是反应快些。宫中谋差,多少得有些个长处,若非如此,薛秉笔调我来司礼监做甚?”

  内监也分三六九等,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司礼监的二把手,断然不是好招惹的。安然隐隐表明了身份,对方果然有了顾忌,迟疑一番恨恨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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