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闭、嘴！”
楚清乐次日带着宫娥和拆卸的鲁班木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御书房等雾帝下朝。本打算早起一回，在雾帝上朝前向他炫耀，可昨日睡得太晚，小公主有起床气，宫娥谁都不敢扰她清梦，楚清乐一觉睡到自然醒，就只能巴巴的多等一会了。
皇帝书房是重地，但在楚清乐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连通传都不用，楚清乐进御书房如同进寿仙宫小厨房般随意。
宫娥将托盘放置在御书房显眼的一处桌案上，就低着头退下了，御前规矩多忌讳多，御书房若陛下不在，一向不许留人。
御书房伺候的太监送进来些小公主爱吃的茶点，就躬身退下，房中只剩楚清乐一个，她百无聊白的在书房转了一圈，没发现御书房新添置什么东西，就兴致缺缺支着头打瞌睡。果然还是起的早了。
雾帝下朝看见爱女在御书房，四十三根木条规整的拜访在托盘上，雾帝笑着叫她。
“清乐。”
楚清乐“嗯”了一声，打着哈欠起身。看见拆卸下来的鲁班木，一下子精神大振。“我解出来了！”她仰头的明媚脸蛋雀跃，精致小巧的眉眼具是得意之色。“所以父皇你要愿赌服输，把长鸣接进来。”
雾帝坐在御案后执笔翻开一本奏折批阅。“已经吩咐人运进宫了，依你的脾气就算没解出来也会耍赖。”
深知爱女什么德性，雾帝嘲笑的毫不留情，楚清乐气鼓鼓的上去，一掌合上那本奏折。
雾帝叫了声：“墨迹未干！”
“我才不会。”楚清乐像只小河豚一样，脸颊一股一股的，雾帝好气又好笑，提起染了朱砂的毛笔戳到爱女眉心。
“朕的小公主，怎么娇横都好。”
“不过，那真是你自己解开的？”雾帝表示怀疑。
楚清乐以手背蹭着眉心的朱砂，底气不足的支支吾吾。雾帝一看就明白了。
“是谁？”
她哼哼唧唧报出一个人名。
“容轩。”
雾帝一挑眉。关于容轩的消息前些天已经陆陆续续送到雾帝跟前了，加之芷洬近日的观察，楚清乐走后，雾帝叫来身边的大太监姜福禄。
“去将容轩叫来，务必别让宫里人知道。”
姜福禄心想陛下您这不是成心为难我吗？寿仙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姜公公不负圣望，将容轩和御前调过去驻守寿仙宫的亲卫兵和容轩掉了个儿，悄无声息的带进了御书房。
容轩见到雾帝也不行礼不下跪，就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雾帝看着他身形笔直挺拔，眉眼坚毅，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宁死不屈的武将气场。虽因还未将养好伤，脸色依旧苍白，但肃穆的神情依旧。
雾帝难得有点赞赏的观察一个人。
容轩在延国是有名世家的公子。他本人亦颇具才德，曾任多个要职，是延国长平皇城中炙手可热的贵族，抛开父亲的声名显赫，他的几位叔父也赫赫有名，许多长平贵族的子弟都曾将自家儿郎送到容府学习武艺。因而容家势力在长平错综复杂。
这样一个贵公子就是放到九极城中也极为拔尖儿。
容轩目光望着正前方的桌角，不亢不卑的任雾帝打量。姜公公在一旁看着，心中叹息，陛下又起了爱才之心。
如同小公主爱收集花种，陛下爱收集人才。
“听说你不想回延国？”
芷洬昨天将他的所有消息全部上报，包括他在寿仙宫的衣食住行雾帝也一清二楚。
“是。”容轩眼帘低了低。
“战败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什么无颜回国的？”雾帝笑眯眯的像只老狐狸。
箭袖下的手握成拳，容轩垂下的眼中神色几变。
“三万将士我独活，无言以对。”容轩眸色沉沉，言简意赅。
无言以对音同无颜以对，换谁都听不出来，雾帝心中赞了声他的刚正不阿，对他的欣赏更多了些。
“那留在雾国如何？”雾帝绕着容轩走了两圈，随意给出筹码。“朕很欣赏你。”
“陛下的欣赏容轩承受不起。”他神色淡淡的拒绝。
果然么，人才都不是那么容易拉拢的，雾帝一点都生气 ，叹息道：“你对我雾国似乎怨恨颇深，但你可知道原本我新起之国是不愿起争端的。”
容轩知道。
雾国建国不足百年，根基不稳，理论上同延国这种绵延四百多年的国家打仗无可胜之处。可哪里是雾国打赢了？分明是延国子内而外分崩瓦解。积韵四百多年又如何，那个国家已经透出一股浓浓的腐朽之气。
“算了，你回去吧。”
有时候吧，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越有趣，对人也一样。反正，来日方长。
***
楚清乐每天时间安排非常很合理的。
早上起床花半个时辰被人伺候梳洗打扮，上午和两位皇姐到皇室学堂读书，中午用过午膳，小酣片刻，下午就可以去找容轩将上午读到书中有趣的地方念给他听。从侧殿出来后就完全是楚清乐自己的时间了，摆弄摆弄她的花草，做会儿感兴趣的手工，或者学习看看宫人从宫外淘进来的话本，晚上泡个香香的花瓣雨，再被宫娥伺候着按摩全身，护理下脸，充实的一天就过去了。
可以说是非常精致的小公主了。
贵族女子闲暇时还有一项行程，社交。
皇族女子可以邀请贵族世家的小姐夫人到宫中赴宴，有头脸、实力的世家开大宴也可以将帖子送到宫中，若有感兴趣的公主亦可出宫赴宴。楚清乐重病失宠的消息没传出去钱，每日往寿仙宫送的拜帖请帖厚厚一沓。后来禁足这两个月门可罗雀，大家都翘首以望，看楚清乐是否真的失宠了，可人家可真得宠啊，陛下班师回朝一进宫就去看小公主，恩宠一如既往。
那该巴结还是得继续巴结，各色请帖如柳絮一样飘进寿仙宫，还没呈到楚清乐面前就被芷洬筛出厚厚一沓，最终呈现在小公主手边的只有薄薄几本。
芷洬筛选出的是身份复杂或心机深沉疑似别有目的的，楚清乐筛选则是看哪本和心意。
比如她喜欢花草，喜欢手工，那这本请她品茗新茶的小宴就会被率先刨去。
楚清乐最后决定去参加六公主楚清苑的小宴，因为六皇姐别出心裁在宴会中安排了别具生面的妆容比赛。
女子有几个不爱美的？楚清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光是负责伺候她梳洗打扮得宫女就有八个，她之前对妆面最感兴趣的时候也曾自己琢磨过一些香粉，虽然结果不怎么样，但也能从侧面表达出她对此项的浓烈兴致。
六公主派来送贴的宫娥出了寿仙宫心中颇为感慨。虽然同为公主，但待遇真是没得比。寿仙宫中陛下赐下的稀罕东西随处可见，大家都见怪不怪。再看自家公主的宫殿，陛下赐下的几样赏赐恨不能小心翼翼的奉着，生怕出点差错触怒龙颜。
再一想自家殿下的心酸，宫娥也不免黯然几分。嫁出去的几位公主不必再提，如今尚在宫中的六公主、八公主、小公主。小公主自不必担心，八公主生母尚在，唯剩下一个母妃早逝，父皇不疼的六公主。
但很快她就再次振作起来。殿下办的小宴既然能请小公主来，城中贵族夫人小姐定趋之若鹜，殿下必能得偿所愿！
楚清乐捧着鲁班木自得其乐还不知道别人在小宴来临前如何背地里努力，楚清乐非常有自信，若是她身边的宫女妆容比赛都输了就没人能赢了。
又兼长鸣不日就被送进宫，楚清乐心情很好。
连容轩不理她她都仍是笑盈盈的。
“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了，我给你找了个新伙伴，你猜猜是什么？”
容轩不想猜，容轩理都不想理她，手中握着一卷书，眼眸未动。
没有被打击到的小公主自顾自的揭秘答案。
“是长鸣！”她欢快的说。“长鸣是一只猿猴，不过就是跟你一样不爱搭理人。”
书卷被容轩握紧，出现一道褶印，他暗自深呼吸，努力按捺住像吼她的冲动。目光放的冷冷的，楚清乐有些迟疑地发现自己似乎惹他生气了。
她探究着容轩的神色，犹豫的问：“你……不高兴？”
“若我养的宠物叫楚清乐你觉得如何？”
“啊？为什么？”
因为，容轩表字——长明。
给猿猴起名字的时候芷洬就说这个名字太像人名了，不成想今日真的碰上一个重名的。可天地良心，她只是因为猿猴太爱叫了才取的这个名字。
楚清乐非常苦恼。“我给它改个名吧，你觉得什么名字好听？”
容轩拒绝回答。
小公主一个人拽耳挠腮苦恼了半天，踌躇的看了容轩半晌的冷脸，然后灵光一闪。
“不然你改个名？可以换个更加好听好记的名字。”
容轩想把她丢出去。
“你、闭、嘴。”
***
长鸣被关在铁笼里送到寿仙宫，对这个曾经呆过半年的地方心有余悸，还没进寿仙宫门就抓着铁门高声嘶吼起来，悠长叫声穿过长空。几个人小心的将带轱辘的铁笼放到中庭，楚清乐欢喜不已扑过去，被芷洬一把揪回来。
“殿下别靠那么近。”芷洬对长鸣抓伤楚清乐心有余悸，看得她紧紧地。容轩透过洞开的轩窗远远望了一眼，对这个与自己同名得家伙好奇不是很大。长鸣乌黑晶莹得大眼睛对上那个神色冷漠得公子哥，长鸣显然也对他毫无兴趣。
对着快扑到笼子上得楚清乐“嘶嘶”呲牙。
趁着宫人叫芷洬请示长鸣安排得时候，楚清乐剥了根香蕉伸长手臂远远递进去。
“长鸣吃根香蕉。”
长鸣慢吞吞得蹭过去，犹豫半晌，抵抗不住眼前食物的诱惑，猛地出手将香蕉夺过，迅速带着香蕉缩到笼子一处角落，一边警惕得环顾四周，双手一边将香蕉往嘴里塞。
从那边有动静得时候芷洬就回头看去，长鸣将香蕉抢过去得瞬间芷洬脸色就变了。上次就是这样，殿下才被长鸣抓伤，芷洬飞奔过去抓起楚清乐手臂。
“殿下！你怎么不长记性！”剥开楚清乐衣袖，没发现有伤，芷洬才松了口气。“殿下以后不要亲自喂它，若是再伤了，只怕陛下真的会杀了它。”
楚清乐“嗯嗯”两声，发觉芷洬看长鸣得眼神愈加冷了，赶紧叫人把长鸣送去与容轩相对得西侧殿。
自长鸣来后，楚清乐将先前投注在他身上的诸多精力都转移到了长鸣身上，容轩耳根清静了好几天。
然而没几天，他就有点闷闷不乐了。因为——楚清乐带来得书看完了。
楚清乐好几天没来，自然也不会给他带新书。容轩就那几本旧书拨拉来拨拉去，耳边还是不是传来宫娥逗弄长鸣得欢笑声，心情更加烦躁。
他到窗前得矮榻边，犹豫片刻，慢慢推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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