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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拒绝治疗。”


  宫里人人都喜欢楚清乐,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人人都怕芷洬,不管是宫女还是后妃。

  历来公主就没有像楚清乐这么受宠的,若非陛下将楚清乐宠的严严实实不涉世事,说将她当作女君栽培也无人反驳。谁都想来巴结巴结,好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怕芷洬则是因为,这位容色锋利的侍女有陛下谕令在身,可先斩后奏,是小公主身边的得力干将,寿仙宫的赏罚生杀皆由她定夺,比后宫之人还要有头脸。

  小公主从出生就被陛下捧在手心,纯真懵懂,身边需要一个能掌握大局的人扶持,芷洬表面上看是侍卫、侍女,实际上再后宫的权利屈指可数。

  因此,芷洬下令不准放楚清乐往侧殿跑,守门的侍卫就很为难的看着在门口徘徊的楚清乐,面面相觑。

  “殿下,我们……”清清嗓子,不知如何解释,小公主就善解人意的挥挥手。

  “我知道,芷洬不让我进门对不对?”小巧的鼻头皱了皱,楚清乐眼中光芒狡黠。“所以我翻窗户你们就当没看见吧。”

  “???”

  撸起袖子卷起裙摆,楚清乐飞快的推开窗户,手臂称在窗柩,用力一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左脚尖儿在窗框拌了一下,楚清乐哀叫一声,滚落进侧殿。

  “殿下!”

  “殿下……”

  周围一群宫人大呼小叫的冲进去,七手八脚扶起楚清乐。

  疼的龇牙咧嘴,楚清乐被抬上侧殿得贵妃榻上,位置刚好对着内殿的床榻,容轩漆黑无波的眼睛正望着她,楚清乐纠结的面容顿时僵了僵,抿着嘴唇强忍疼痛。

  容轩神色恹恹的别开脸。

  别呀!小公主不乐意了,让人把她连着贵妃榻一起抬到内室的窗边,几乎算是与容轩并肩躺着。楚清乐半支起身子探头看他。

  “其实摔得没那么疼。”刚才还七荤八素觉得自己会疼死过去的人傻笑着跟床上的人解释。

  容轩:“……”

  跟他有什么关系?

  伺候容轩的两名宫娥端了药汤到榻前,容轩扫一眼,别眼。两人心中明白,正要原封不动的再端下去,楚清乐拦住了。

  “等等。”她跪坐在榻上,端过药碗闻了一下,不解的问容轩。“这是给你治病的药,为什么不喝?”

  容轩不想回答。

  楚清乐代入自身,了然的道:“你是怕苦怕烫吧。”

  果然,是个人都会怕药的苦腥味,以后生病,父皇芷洬再说她不如男子勇敢,她就告诉他们,容轩也是怕苦的!

  学着芷洬平常劝她喝药的语气对容轩道:“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就好了,你醒之前就没有吐过药,可见是你心里对这碗药有余悸,想象它很苦。其实还好。”

  两名宫娥对视一眼,无奈的小声道:“殿下,不是的。公子不止不喝药,也不进食。”

  楚清乐怔了怔。

  “为何?”

  容轩终于开了他的金口。

  “隔着国仇家恨,你说为何?我不愿为你所救,不愿欠你恩情,更不愿活着。”

  活着,他心中每时每刻的仇恨都快要将自己吞噬了。

  “可是——”小公主踌躇思考。“你已经活着了,如果我没有看到你,你可能会死,但是你现在已经活下来了,你以后还可以活的很好,我父皇说死是最没用的,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容轩又闭上眼睛不说话。

  他的冷淡态度没有打击到楚清乐。后者还在滔滔不绝的跟他讲解人生是多么有趣,皇宫中有多好玩。

  床榻上闭目的人双手紧了紧。他当然知道活着多好,可他活着,要背负三万将士的性命,他感觉自己已经要被压得喘不上气 。

  他什么都没做到。辜负了延国百姓的厚望,辜负了主帅临终的寄托,如今,还要在雾国皇宫苟且偷生,容轩做不到。他为什么没死在滨河?!

  劝人的那个说的口干舌燥,宫娥适时添上一杯温茶,楚清乐仰头咕嘟咕嘟喝完。门口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殿下,你为什么在这里?”

  芷洬回来了!楚清乐肩膀一僵,心中飞快的转过说辞借口。

  “我……”刚才还巧舌如簧规劝容轩,这会卡壳儿了。

  芷洬哪里是等她回答的样子,冷哼一声进来。向容轩道:“失敬了,容将军。”

  楚清乐瞬间精神抖擞,追问芷洬:“查出来他的身份了?”

  芷洬冷声道:“当然。”眼神中不无骄傲的睥睨容轩。

  “长平容家的嫡子,廉将军麾下的猛将,容轩,容将军。”

  一连串抑扬顿挫的身份揭露,听的楚清乐双手捧脸星星眼道:“哇~”

  芷洬:公主能不能收起你崇拜的眼神?

  “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跟我哥哥一样厉害。”

  芷洬笑得温柔了一些,楚清乐却感受到她温柔笑容中的冷厉。

  “自然,容将军是廉老将军座下的一员猛将,和咱们大皇子殿下在战场上应该经常碰见,只是可惜,这次我们殿下占了上风,赢了战事,延国三万将士都败在大皇子殿下手中。”

  一字一句,直往容轩心口插刀子,楚清乐弱弱的想打圆场,容轩却猛地一击床榻,实心木的床板震天响,楚清乐立刻绷住嘴,没敢开口。

  芷洬护着楚清乐。“不服气就再战一场啊,雾国皇室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我没有败给楚清离。”

  容轩双眸猩红,几欲泣血。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放平心态。”楚清乐从芷洬肩头探出头,见缝插针的安慰他。

  芷洬将她的头按回去。冲容轩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输了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我还指望你承认你输了?”

  容轩沉默,拳头越攥越紧。楚清乐十分担心他再骨裂了,忧心忡忡的道:“好了好了,芷洬你少说两句,他是病人,你不要欺负他。”

  “容,容轩。”小公主迟疑地叫他的名字,乱七八糟的安慰。“你不要难过,输给别人不丢人的,我很多事情也不如芷洬,可是父皇还是最喜欢我啊。所以,其实没什么的,你不要太介怀。还有啊,饭和药都要好好吃,如果想证明你没有败,那就打起精神,养好身体再来一次。总会证明你的。”

  芷洬拖着楚清乐离开,她还一边回头一边喋喋不休的劝解他,眼中的真挚让容轩微微动容。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容轩在心中迟缓的想,明明生活在最深不见底的宫廷,却清澈的令人不敢直视。

  ***

  容轩出身于延国长平皇城的显赫世家,族中出过两个皇后,三个贵妃,二十多个将军,他的父亲容广昔年比他更骁勇善战,昔年延国内忧外患,容广长驻漠北,一手打下替延帝打下漠北半壁江山,死后追封护国公。容轩身为容府长房嫡子,身份不可谓不贵重。但他却是个遗腹子,他还未出生,父亲就战死沙场,容轩上面只有一个长姐,常年教导他的母亲年轻守寡,性格倔强怪癖,容轩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自懂事起就沉默寡言,身边人知道他不爱多话,从不会说没用的话打扰他。

  而眼下,容轩面临了生前最大的困境 。

  楚清乐。

  容轩自认耐力极好,可楚清乐精力无限,她语声清脆,掷地有声,已经围绕“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的话题口沫横飞讲了大半个时辰。

  容轩隐忍的将耳朵堵在枕头上。

  没用。洪亮音色穿过实心床榻还带着微微的余震。容轩手指捏的咯咯作响,面无表情的咬牙切齿。

  “你很生气吧?”他指骨关节都握的泛白,楚清乐怎么可能看不到,就着踏板上的绒毯跪在床边,头下垫着手臂伏在床沿,懵懂目光中带着些许受伤。

  容轩被她看得心中一紧,下意识盯着她粼粼眼睛。

  “你别捏手了,喏,给你这个。”

  楚清乐递过来一盘干果,她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诚恳道:“你们习武之人手劲儿都很大吧?正好给我剥核桃吃。”

  容轩:“……”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给这个敌国小公主当下人用?!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士可杀不可辱。容轩绝食的心更加坚定。

  楚清乐很担心,问芷洬有什么办法,芷洬的回答简单粗暴。

  “灌!”

  特殊人物特殊对待,你不是不想好好活着吗?那就可劲儿折腾吧。

  次日楚清乐再去看容轩,就见他双目出神的平躺在榻,手腕脚裸都有被束出的红痕。她立马大惊小怪的惊呼:“你怎么啦?”

  容轩恨恨的瞪她,楚清乐指着他问侧殿的宫娥。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又受伤了?”

  两人对视一眼。

  “禀殿下,芷洬姑娘说公子若不进食就用灌的,可公子力气太大,一直在奋力挣扎,奴婢只能将他绑住才灌得下去。”

  楚清乐略带谴责得看她们一眼,又颇为无奈得看向容轩。

  “你能不能别折腾了?”

  “你能不能干净利落的杀了我?”

  楚清乐不高兴了。“我费了那么大功夫救活你,你怎么就不想着报恩,还总觉得我多管闲事呢?”

  你可不就是多管闲事?容轩淡淡合上眼。他死在滨河才是最好的结局 。

  “你想回家吧?只要你养好伤,我可以去恳请父皇放你回国。”

  “不!”容轩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神情冰冷的像冰冻千年的寒冰。“我死后也不想回延国。”

  楚清乐眨眨眼,突然欢快的跳起来。“太好了。”她仿佛找到容轩死穴,没有什么威慑力的威胁他:“你就要听我的,不然你死了我一定会将你送回去。哦,不,如果你不听话,我现在就派人把你送回去。”

  容轩大概是真的不想回延国,楚清乐当晚就听说容轩主动进食了,她十分激动,要去偏殿看,却被芷洬挡住去路。

  “殿下,你不能总往他那边去。”芷洬严肃的给她分析。“什么时候他起点歹心伤了您怎么办?依我看,等他伤好了就赶紧打发走,不能总在寿仙宫,时间长了被外人知道,您清誉有失。”

  “那就,等别人知道的时候再说吧。”楚清乐左走右走,前路都被芷洬堵得严实。她气的眉毛都倒了。“芷洬!”

  “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吗?我还会翻窗户!”她中气十足的喊。

  芷洬无奈又心软,她跟着楚清乐这么多年,小公主的娇纵任性花样百出,她可太知道了。楚清乐执意要做的事,你就是拿墙堵住路,她都能撞出一个窟窿。只好严格控制她每日跟容轩相处的时间,每日只能在偏殿呆一个时辰。

  容轩对待她态度始终十分冷淡,但是小公主不介意哇。只要能看着他,她就觉得很满足了。有之前芷洬的明令禁止在前,每天的一个时辰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灼灼眼神令容轩无法忽视,扫她一眼。“我要换药了。”

  “你换。”楚清乐痛快允许,抱着她的圆形枕头坐在床对面的贵妃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她是真没听出来容轩话中何意。

  容轩额上青筋若隐若现。眼神凌厉的盯着她一字一顿。“你堂堂公主,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应当避讳吗?”

  她神情略有呆滞,思索了几秒。“可我早就看过了啊!”该看的早看完了,已经没什么值得避讳了。

  容轩骤然抬头,惊愕震怒。

  “刚把你捡回来的时候都是我和芷洬在照顾你。”她难得善解人意的解释道,见他表情羞耻难堪,安慰道:“你放心,只有我们俩看过。你不用担心名誉问题。”

  该担心名誉的是她吧?

  容轩有一种被她占便宜的错觉。气的胸闷,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从托盘拿出剪刀,剪开伤处绷带。血液沾染白绷带黏在伤处,牵连着血肉。容轩面不改色的揭下绷带。

  她趴在桌子上,有点看不下去。“很疼吧?”

  利箭穿膛而过,怎么不疼?

  他看都不想看她,淡淡别过头。

  清洁,上药,包扎,他熟练地包好伤处,唯独在最后打结的关头被难住。左臂沉的抬不起来,一只手又系不上。

  兀自皱眉间旁边伸出一双纤细白嫩的手,自他手中接过绷带两头,娴熟的打了个结。

  “好了。”楚清乐满意的看上他胸口的蝴蝶结,真好看。

  肌理分明的胸膛上公整的白色蝴蝶结与他显得格格不入。容轩暗自咬牙,快速穿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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