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偷偷溜走

　　“我们本就是靠庄稼过活的，若是没有庄稼，那还叫什么庄稼人。”顾氏道。

　　“你以为我想卖？那是祖传的地！到了我这儿，不仅没有添上几亩，反而全都要卖出去……可是欠下那么多债能怎么办！这一家的债来要了，其他的还能等得了？就说当初不要给元珍那么多陪嫁，不嫁就不嫁，你非要四处借钱凑上十几两！”说到这儿，元昌和就很不满了。

　　分明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农家姑娘，非要嫁去镇上。闹死闹活地要家里凑嫁妆，这家，都成什么样子了。

　　“对！对！我们可以找小闺女。小闺女嫁去镇上，不说夫家能借些，她自己的嫁妆也是能借给我们的。还有老二，老二也有工钱。还有，老二家的，老二回来有没有偷偷给你银子，我不信他不给你私藏一些……”顾氏被逼得急了，四处想着能攒钱的地方。

　　“娘……我没有……”赵氏无力反驳。

　　这端为着家中欠债着急上火，而另一端的院子，盛姜盛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连捉迷藏的人来抓他们了都不知道。

　　而这，都源于李氏在临走前，恶毒地对盛姜盛糖说的那句话，“你们现在玩得开心，等被卖掉的时候可别哭鼻子。呵~”

　　即便盛姜接触人群没多久，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比如，听说被卖掉的人会整日挨打受骂，也吃不饱饭，穿不上衣。

　　他不知道李氏的话有几分真假，他也还不会揣度大人们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时的用意。

　　故而，心中时分忐忑惶恐。一方面，担心元家真的将两人卖掉，如果卖掉该怎么办，而另一方面，又有些希冀，期盼元家不要舍弃他们。

　　盛糖和他有着一样的担忧。虽然这几天元家待他们极好，但其实她也没有依靠着这些许的暖意放下自己的防备之心。

　　盛清凌在元家留下的那几分情分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谁都不能全然了解人心有多深不可测，在大学那样的象牙塔她也不是没有见过，表面上看起来极好的人私下里却各种拉人下水。

　　在成人世界里，牵扯到利益，连亲人都算不得什么，如果要舍弃的，那么恐怕就是他们这样的外人。

　　若是真的被舍弃，他们这两个无任何倚靠的小孩儿又该如何自处。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大家上桌吃饭的时候，大人身上焦灼的情绪甚至感染到了孩子。连元溪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人都乖乖地吃着，只是却也没有忘记照顾元满。

　　而盛姜、盛糖心不在焉地啃着手中的饼，盛姜吃的甚至还比之前少上不少。也许他吃得少一些，元家就会因为他们吃得少好养活，不会卖掉他们了。

　　等大伙儿都心惊胆战地吃完饭准备撤的时候，元昌和轻轻叹了一句做了决定，“如果过几日四处都攒不来钱的话，那就卖吧。”

　　这话虽说得隐晦，但李氏的提醒在先，盛姜、盛糖也自然先入为主，将事情安在了自己身上。

　　于是，听到这话的盛姜、盛糖，都不可置信地退了一小步，震惊地看着元昌和，继而又看看元孟福，毕竟他们是在元孟福名下的。

　　而元孟福此时黯然地低着头思索着什么，赵氏也是默不作声地收着碗筷。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情绪。

　　盛姜紧紧地握着盛糖的手，红着眼眶，他好想大哭，爹，怎么办，我们要被卖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妹妹！

　　盛糖也挽着这个小哥哥地胳膊，既然事先知道了元家的打算，他们也该为自己着想了。

　　晚上睡觉时，盛姜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挨不过去挺身坐了起来。

　　盛糖原本还在想着该怎么和盛姜说接下来的事儿，盛姜先轻轻摇动她。俯下身来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糖糖，你起来，我们走，要悄悄的。”

　　盛糖震惊，“走？”没想到的是，她这哥哥比她还果断。

　　也得亏他们没有和元叔住一个屋。

　　见盛糖傻愣愣地重复他的话，以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向她解释元家要把他们卖掉，为了加大可信度，还恐吓道，“卖了就是让你去一个全家都是坏人的地方，不给你吃饭，还要天天揍你。还记得你那天被推到出血吗？被卖掉会那样天天出血，疼。”

　　说完还吹了吹盛糖额头上即将痊愈的伤口。

　　盛糖一头黑线，不过仍旧配合他演着，瑟缩了一下身躯，“不要被卖。”

　　“嗯，糖糖乖。我们现在偷偷地走了，他们找不到我们就卖不了我们了。”说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过糖糖地衣服，要帮她穿。

　　盛糖接过，她自己穿衣都二十多年了，再小也不能让别人帮忙啊。

　　“可是我们去哪儿？”盛糖偏过头问，这是眼下存在的最大问题。他们压根无处可去，谁知道他们自己跑出去又会不会比直接被卖好呢。

　　盛姜迟疑了一会儿，带着鼻音回道，“我们回家。”

　　他说的那个家，便是之前盛清凌在世时，带着他们住的那个山洞。

　　山洞比较深，故而周围常有野畜出现。盛清凌也是在那儿附近帮助元昌和脱险，而自己无法脱身身亡。

　　那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对于大人来说如是，对他们这样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来说，更是绝境。

　　盛糖想说不能去那儿，可却也想不到有什么他们能去的地方。

　　在“盛糖”的记忆里，那是唯一一个她熟悉的地方。

　　山洞门口被盛清凌捂得严严实实，很安全，但路途十分艰险。没遇上什么还好，一旦遇上……

　　“不如我们白日再去？”白天看得清楚些，危险可能也会小一些。

　　“不行。阿泽他们一定会跟着我们的，而且万一他们改变主意一大早就要卖掉我们，到时候就来不及了。”盛姜否决，但想想记忆中那些绿色的眼睛，继而退了一步，“我们先出了元家，在山脚等着，天亮我们再上山。”

　　说不定还能遇上清晨捡拾野物的猎人。

　　就这样，两人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偷偷溜了出去。

　　院内人，沉沉入梦，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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