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不识好歹（四）
莫然不置可否。
鬼仔显摆道：“那破公司被我收购了，咋样，名字威风吧！”
“你还懂收购？”
“莫小姐，我是流氓又不是文盲。”
“挺好。”莫然把身子隐在暗色中，不让鬼仔看清她的神色，“你们都有哪些业务？”
“□□、替人维权、充当小弟、也当群头。”鬼仔解释，“组织小弟们当当群众演员，不能让他们闲着没事干。”
“业务跨得挺大。”
“也就赚口饭吃啊——”
鬼仔抬臂向上伸了个拦腰，落臂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莫然的脑袋。
莫然反手就是一巴掌，鬼仔没来及避，当下中招。
“你有暴力倾向啊！见面就打我，欠你的啊。”
莫然不惧他，摸着手机壳想着姜察早上说的话。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鬼仔气的扭着屁股贴着墙坐。
“诶，晨间新闻联播讲一女子乘车失踪。”
“欸什么欸，我叫鬼仔。”
“鬼…..嗯。”莫然吐了一个字，觉得有些拗口，好奇问，“你姓鬼名仔吗？”
鬼仔青着脸，往外吐口烟：“莫小姐，你讲话从不看人脸色吗？”
莫然脑筋转过来：“啧，你该不会没名没姓吧？那你父母呢？”
鬼仔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愤恨地盯着莫然的双眼，一字一句问：“戳人伤疤很过瘾是不是？咱俩有仇有怨是吧，嗯？！”
莫然难得理亏地避开他的眼神，把话题绕回来，“新闻里提醒我们，约车要先确认车牌。”
“我警告过你。”鬼仔冷哼一声，“爱信不信。”
“……”莫然没反应。
“不对，你问我几个意思，你怀疑是我干的？”
“你嗓门那么大干什么！”
“我……”鬼仔急火攻心，他噌得站起来，“我他妈的真的是，犯贱了管你。”他心中有气无处发泄，干脆来回爬楼梯。他还故意在莫然这层阶梯重重跺脚，扬起一片尘土。
莫然呛进了灰，“咳咳，没文化真可怕。”
“什么？“
“我会以身犯险、明目张胆地来问一犯罪嫌疑人？“
鬼仔停住脚步思索了会儿，嘴角抑不住咧开。他又坐回莫然旁边，笑嘻嘻得说：“以后你的生意，我给你打八五折，绝对包你满意。”
“谢谢，用不着。“
鬼仔话锋一转，“你有事？“
“嗯？”疑问句。
“之前装不认识，现在却套近乎。怎么着，家里又死人了？”
莫然一个巴掌就呼上去，这次，鬼仔闪身避开。
他收起刚才的痞样，直言正色道：“也就我让着你，你要是打别的男人，警察都来不及救你。”
楼梯道光线暗淡，但足够让他们瞧清彼此眼神里的探究。
“早上你看到我了。”
鬼仔摸着下巴没说话。
“我朋友，警察。你以后少惹我。”
鬼仔咧嘴一笑，“我还以为你犯事了。”
莫然沉默地咬碎口中的润喉糖，吞咽的过程中，她不经意地问道：“老杨头是？”
就猜有事。
鬼仔也不瞒她：“一个卖馄饨的老家伙，儿子染上了赌瘾，欠了好大一笔钱。凑巧你那边拆迁，老杨头便赶紧签了拆迁协议。你们那的房子，卖没有拆划算！”
莫然继续咀嚼口中的糖块儿。
鬼仔扔掉烟头，沉着音说：“我也是听说，老杨头跟他儿子断绝父子关系，拿着剩余的钱回老家养老了。”
“杨伯伯的儿子是混账，但他从不好赌。“
“那谁知道，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啊。“
鬼仔重新抽出一根烟，擦开打火机的瞬间，他借着火光观察莫然。
微弱蓝光中，莫然抿唇皱眉，神色中藏着几丝冷意，仿佛压抑着心事儿。
鬼仔沉静地吸口烟，从鼻孔向外吐烟。
莫然琢磨了会儿功夫，冷不丁问：“风华欠谁的帐？”
“姓周的，你认识？”鬼仔双眼微眯，那脖颈处的刀口伤疤跟着青筋跳了跳。
莫然眉头舒展，她把剩下的糖块儿全部咽进肚内，起身就走。
鬼仔长腿一伸，挡住莫然的路：“莫小姐，交个朋友？”
“我不跟流氓交朋友。”
“你那块儿的地，可不安生。”
莫然冷哼一声，“就怕是你在干不安生的事儿。“
“莫小姐，你早晚都有用到我的一天。”
鬼仔站起身把兜里的润喉糖塞进莫然口袋里，先走一步。
**
“咚咚。”
“请进。”
“李总。”夏末局促地跟李华打招呼。
“报销单放那边的筐子里。”
“我是来送然姐的身份证，然姐说，用完尽快还给她。”
“好。出去吧。”
李华把莫然的身份证放进包里，带上文件，出了公司。
万里无云，太阳毒辣。沃君集团的牌匾，被烘烤出热气。
沈自横坐在大厅闭目养神。
李华静默一旁。
沃君集团的副总周建民派自己的助理接他们上楼。
私人会议室灯亮。
一行人从里头出来，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周建民见到沈自横，就亲切的叫：“沈侄儿。”
其他人见状，有序离开。
沈自横轻轻皱眉，仍礼貌得上前与他拥抱:“周伯父。”
待两人分开之际，李华见缝插针地把文件递过去。
周建民的助理接到手中。
“沈侄儿啊，一见面就谈公事，太沉不住气，难怪你爸爸老说你不争气。”
沈自横微微一笑，回道：“是啊，就侄儿这样的智商，也就干点小本买卖。”
周建民举起胖乎乎的肉指头，在空中虚点了两下沈自横，笑着示意他们进入私人茶室。
茶室布置的清幽淡雅，墙壁挂着两幅山水画。
沈自横注意到那两幅画的落款名，了然轻笑。
“沈侄儿，如何？“
“真迹。“
“好眼光，哈哈哈。“
三人落座，助理开始煮茶。
室内中央空调的温度，调的很低。
李华换了个位置，坐到通风口处。
周建民摆弄着手腕戴的佛串，笑眯眯地盯着李华瞧：“今儿你带来的人，看着就挺聪明。不像上回来的那姑娘，长得是挺讨人喜欢，就是办事儿不讲人情味。我说，沈侄儿啊，不是周伯父说你，不缺钱，就找个能力强的左右手帮帮你，别太看重外表。”
李华眉毛一动，她心下了然。可不知，莫然是哪里得罪了周建民，值得他这样在沈自横面前提及。
沈自横倒纹丝不动，端起面前的那杯茶，轻轻啜吸。
周建民自讨没趣，拿起助理递来的合同，翻到中间看了几秒，眉头皱紧。他抬头示意助理出去，助理给沈自横添上新茶，便静悄悄地出门。
“沈侄儿，也不给周叔打个折？”
沈自横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周叔，您知道我爸嫌我不争气，这小本买卖都要让利，我怕我得喝西北风。要不，您跟我爸多美言几句，让我入了我爸的眼？”
周建民眼色变冷，没一秒，又转为弥勒佛般的笑容：“哈哈，沈侄儿就爱开玩笑。行，周叔疼你，这单咱签了。不过啊……”他拿起一杯茶，看向沈自横。
沈自横说：“莫经理是我重金挖来的营销专家，她呢，脾气是硬了点，回去我教训她。”
周建民笑了笑，一饮而尽。
“这项目，莫经理依然全权负责。“
他们不欢而散。
回去的车上，李华忍不住开起话题：“难得见周总这么强势。“
沈自横轻蔑一笑，“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不要担心太多。“
李华眼里写满疑问。
“沃君集团面临转型之困，内部严打贪污受贿等害群之马。周建民，就列在内部腐虫名单之上，如今他还要贪得无厌，岂不是自寻死路？华，你记住，我们是在跟沃君集团做生意，而不是哪个人。”
李华的疑惑不解反深:“那这个节骨眼，我们跟沃君合作会不会有点冒险？”
“富贵险中求。”沈自横沉声道，“沃君集团是一家控股集团，旗下有地产公司、娱乐公司、科技公司等，集团筹备着年底上市，直至年底的公关活动，都广被集团股东重视。跟他们合作，我们能增加公司品牌价值，又能获得稳定的订单。“
“明白了。”
“华，我问你，周建民为何针对莫然？”
“因为……”李华踌躇了下，修饰了自己的语言，“可能莫经理为人处事这块儿，有些欠缺，当然，她进步很大。”
沈自横付之一笑。
李华拿捏不准沈自横的心思，换了个话题：“沈总，我明天带莫阿姨去过户。”
沈自横点点头，示意让司机把车停在前面的路口。
“华啊，生意场上的事，你还差了点。”
李华捏着包下了车，她望着离去的车屁股，不服气地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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