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相谈甚欢
兰城主干道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铲雪车正在马路中间来回作业，各级党政机关的工作人员义务配合劳动，积雪已铲的只剩很薄的一层，一辆警车压着薄薄雪冰小心翼翼行驶着，耿静静握着方向盘谨慎观察着路况，脚下轻轻点着油门，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瞄着坐在副驾驶的张斌，此时的张斌一只手捂着左脸颊，望着车外，他从医院回来就一直沉默不语，耿静静首先打破这沉闷的气氛，“指导员，你现在感觉好些吗？”
“嗯。”张斌无心应答。
“指导员，实际上我在几年前就见过你。”
“是吗？”张斌敷衍着。
耿静静没在意他的冷淡，继续说道：“我警校刚毕业就分配到刑警队实习，你当时还是刑警队副队长。”
“哦，我怎么好像对你没有印象？”张斌有点兴趣。
“这很正常，我在刑警队只是负责打扫卫生，收发文件，当时队长刚调走，你代理工作，任务繁忙，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们这些新来的实习生。”耿静静自嘲着。
张斌回忆一会，“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印象，当时你是不是扎着马尾辫，开会的时候给我们倒水发资料来着。”
“对呀，那个马尾辫就是我，谢谢领导还能记起我。”耿静静调侃道。
张斌被她的语气逗笑，车内气氛轻松许多，“怪不得刚来所里看你面熟，就是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当时你是全局最优秀的后备干部，年纪轻轻就主持刑警队工作，怎么会把我们这些实习小警察看在眼里。”耿静静继续开着玩笑。
但这次张斌并没被逗笑，沉吟一会，冷不丁冒出一句，“和原先比你是不是觉着我现在特别窝囊。”
他的话让耿静静有些惶恐，急忙解释道：“指导员，你别误会，我不是这意思，我......”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张斌“扑哧”笑了，“你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次轮到耿静静笑不出来，再也不敢吭声。
本来愉快的谈话被张斌搅合了，他瞅瞅耿静静委屈的表情，揉揉脸腮，轻叹一声，“哎，看来我是真不会聊天。”车内的气氛像雪冰凝固起来。
经过艰难的爬行，警车终于到达张斌的住处，张斌不自然说声“谢谢”就下车了，耿静静正准备离开，扭头看到后座位上有一袋消炎药，耿静静只得把药给他送去，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张斌从里面打开门，微微有些吃惊，“你......”
耿静静拎起药袋，“你的药。”
张斌拍一下脑门，“我这脑子，谢谢。”说着把药接过去。
“不客气，你好好养伤，我回去了。”耿静静转身就要离开。
“小耿，天这么冷，要不进屋喝口茶再走，我还有一些新鲜的普洱。”张斌真诚挽留道。
耿静静略感意外，犹豫一下，轻声问道：“方便吗？”
张斌笑道:“方便，请进。”
走进屋内，耿静静看到房间面积不大，估摸也就八九十平方，屋内东西摆放凌乱，衣裤随意搭在沙发和椅子上，茶几上堆满了方便面桶盒，看样子很久没有打扫了。
张斌把沙发上的衣服往一旁挪了挪，不好意思道：“屋里有点乱，你先坐着，我去烧水。”
耿静静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在墙壁上看到一张黑白照片，黑色的框架代表这是一张故人的遗照，照片里的女人清秀文雅，看上去还很年轻，这位应该就是张斌去世的妻子，正想着，突然听见旁边的柜子里发出奇怪声响，“咚咚”停顿几秒，又传出同样声音，“吱”柜子的一扇门闪出一道缝隙，耿静静透过门缝向里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但光线阴暗，具体是什么看不太清楚。难道张斌还有闲工夫养小动物？她慢慢打开柜子的门，让她震惊的不是什么宠物，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男孩，面色苍白，惊恐看着自己，男孩突然发出猫似的怪叫，犹如防空警报一般，她感到一根尖针刺入耳膜，顿感头痛欲裂。正当惊慌失措之时，张斌快步跑进来，从柜里抱出男孩，紧紧搂住，不停安慰着，“彤彤，不怕，彤彤，不怕......”说着向卧室走去，男孩的尖叫声越来越低，不一会没了响声。
张斌蹑手蹑脚走出卧室，轻轻掩上门，对惊魂未定的耿静静抱歉道：“吓着你了吧，对不起。”
“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该打开柜子。”
“不，不，我应该提前告诉你，就不会发生刚才的事情。”
“指导员，是我吓着孩子，我......”
“小耿，你别这样，我......”
说着两人目光对视一下，“噗嗤”同时被对方窘迫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普洱茶的清香味弥漫整个房间，一扫先前所有不愉快，张斌端起一杯沏好的普洱，“小心有点烫。”
耿静静接过茶杯，“谢谢！”
“自从我妻子去世后，彤彤一直就这样，从来不和外界接触，常常一个人躲在柜子里。”
“你带彤彤看过医生吗？”
张斌点点头，“我带彤彤去很多地方看过，医生说这是创伤性应激障碍，在他年龄很小的时候亲眼目睹母亲的惨死，造成的创伤在心里隐藏的很深，这种自闭症很难治愈，也许一辈子只能这样。当初为能够在仕途上迅速进步，忽略对她们的照顾，我的自私害了她们，今天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说到这，张斌抬头望着妻子的遗像，眼眶转着泪水。
耿静静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玩世不恭的男人也有柔情的一面，听着他娓娓诉说，不由生出同情之心，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接过纸巾，张斌擦了擦眼泪，“我现在只想照顾好彤彤，一直陪着他。”
耿静静安慰道：“现在的医学发展很快，相信一定会治好彤彤，对啦，我有个朋友刚从国外进修回来，她就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改天我可以带她来给彤彤看看。”
“好，谢谢你。”
两人突然觉着没话题可聊下去，墙上挂着的时钟“嘀嗒，嘀嗒”转动着，像鼓锤敲击心脏，沉静的气氛让耿静静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但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咣咣……铛”时钟敲响报时，击破静止的时间，耿静静不自然的拢了拢额前刘海,“指导员，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茶。”
张斌送她到车旁，衷心感谢道：“谢谢你听我讲这么多。”
耿静静含笑不语，点点头，发动警车，“再见。”
“再见。”
警车行驶几米，“吱”一声急刹，车窗摇下来，耿静静探出头，喊道：“指导员，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工作。”
看着倒车镜里渐行渐远的张斌，耿静静莞尔一笑。
张斌望着驶离的警车，会心一笑，在这冰冷的空气中感到丝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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