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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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水长这么大，也只见过舅舅两次，知道自己有个表妹，貌丑，小时候还曾把她骂哭。现在天黑，也不好凑到前面去细看，隐约大概似乎是的。
平宗源双手负在身后，心里还在为不能进家门生气，此时又要摆出舅舅的威严，一脸严肃的问道：“你是长水！”
“嗯。”长水怯怯地答。
“我是你舅舅，你娘呢？”
“于老爷家做寿，娘去帮工了。”
“家里可有人？”
“奶奶在家的。”
“我们叫了这半日门，竟然全无回应！你去叫门。”
“哦……”
长水听话地敲门，大声喊了几声，还是没回应。无法，只得他亲自翻墙，进去从里面将门开了。
总算进了家门。
院子很是整洁，正面三间正房，左右两溜厢房。后面还有个挺大的院子。
长水告诉车夫后院里有棚子，可以将马栓在那里。
将他们引进正房的堂屋里，将灯点了，照应他们坐下休息，进东边的房里去喊奶奶。
不一会儿，出来，吱吱呜呜说道：“奶奶……她睡下了，说明天早上再起来见舅舅！”
大家也都没在说什么，门都不给开，还能指望她出来好好迎迓？此时再出来，也未免太过尴尬。
平端看出父亲眼里的愤怒和无奈，说道：“爹，你还是先洗个澡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今天吃好喝好再好好睡一觉！”
平宗源点头应允。
厨房也在后院，屋前还有一块菜地，种满了绿油油的各种新鲜蔬菜，要吃什么都是现摘的。桌上虽有些剩饭剩菜，显然也只是给长水一个人留的。
平端秉承虽然不是自己家，却要胜似自己家的原则，豪不客气地开火做饭，米和菜都是现成的，做起来倒也简单。
先烧了一大锅水，虽然天气热，总要兑些温水，洗个澡才舒服。
宋时清将水拎了出去，又很有眼力劲儿的回来烧火，虽然热的满头大汗，但似乎是做的熟门熟路，火候掌握的极好。
长水大概是在院子里呆的太过尴尬，也蹭到了厨房来，倚着门框说道：“晚饭我也没吃呢，给我也做上啊！”
平端切菜，剁地案板“咚咚”响。
长水抽了一下嘴角，苦笑着说“也不是我不让你们进来的，都是我奶奶……我若是在家，早给你们开门了。”
“……”
“你们一家脾气还都挺大的！”
嗯，我们千里归家，发现房子被人卖了，又千方百计找上门来，还被拒之门外，当然应该和颜悦色了！父亲为人耿直方正，又自小受了二姑的恩情，当然是时时处处念叨着她的好处了。看眼前这情形，这待人接物的做派，真相到底怎样还不一定呢。
长水只瞧着宋时清的脸色还算和善，现在也不好问这个人是谁，还是很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宋时清依旧是木着个脸，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灶膛里的火，将他的脸映的火红。
“要不要吃鱼，我今天捞了好些鱼呢。”长水猛然想起来他今天一天的劳动收获。
“为什么不早说？”平端抬眼问，吩咐宋时清先去把鱼杀了。他们一路行来，盘缠又少，省吃俭用，走的很是艰辛。现在到家了，除了好好休息一番，饭食上是定不能将就的。
宋时清出去了，只一会儿，又双手湿淋淋地跑了回来，“我……不会杀鱼！”
平端瞅了眼长水。
长水扬着眉毛道：“厨房里的事情，都是女人做的，我可从来不插手！”
“那你还是烧火吧！”平端对宋时清说了一声。
她虽然手脚麻利，五个人的饭食，也花了三四十分钟才做好。一道红烧草鱼，腊肉炒笋片，香煎豆腐，青菜汤，再加喷香的白米饭。虽然简单，对于久不吃家庭饭食的众人来说，显得格外香甜。
二姑家的房子还算大，她和长河夫妇又都不在家里，有几间的空房间。他们旅途劳累，便胡乱挑了自己的屋子早早睡下了。
平端只觉得睡了好长一觉，连早上的鸡叫都没有听到。等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
这时候细看自己睡的屋子，才发现是长河夫妇的新房。他们去年新婚，婚后便一直在于老爷家做事，长时间不在家里的。此时房间内还是新婚时的装饰，红床红幔子，大红的喜字。
推开门看，外面又是清清凉凉，四周的树木碧绿碧绿的，鸟儿叫个不停，更觉的神清气爽。
不管怎样，再不受待见，只怕他们也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这里了。
宋时清显然是起的很早，这大清早的已经砍好了一摞的木柴，又将院子中的水缸中挑满了水，此时，正拿着扫帚呼呼地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好在此时不是秋天，否则工作量定然不小。
长水气呼呼地从厢房里跑出来，“说了不用起太早，不用起太早，这小子偏要起来，还批什么柴，叮叮咣咣的吵的人睡不着觉！”
还要再说些什么，见平宗源从正屋里走了出来，连忙止住了。他自小没了父亲，从来没有男性长辈严厉管教过。昨天见了舅父的面，便很是领教了他的威严。初一见面，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宋时清客气有礼地说道：“先生早！”
平宗源对于外甥对自己的惧怕很是满意，见宋时清依旧对自己这样恭敬也很受用，清了清嗓子道：“端儿，你快些煮早饭，让老范吃了，人家好回去呢。”
平端应了一声，赶忙去了厨房。发现已经煮好了一大锅白粥。隔着窗子问道：“是顾奶奶煮的饭？”
宋时清正和长水将马车上的大书箱抬下来，回道：“嗯，顾家奶奶早早起了，又提着篮子出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
“还能去做什么，是去田了除草了呗。”
又躲出去了！
他们将小饭桌摆在了菜地一边的平地上，将粥盛好，长水又让拿出了家里的腌菜和咸蛋。一家人也吃的有滋有味。
平端将答应好车钱付给范锁，因为现在囊中羞涩，也给不起多余的赏钱，便摘了许多地里的嫩黄瓜，甜香瓜，还有树上新结的李子，洗干净，包了一包给他放在车上，一脸歉意的道：“范老爹，这一路辛苦你了，跑了这样远的路，还得不到我们几个赏钱，这些新鲜的瓜果，您就带路上解渴吧。”
范锁推脱了一番，拗不过平端的客气，便都受了，笑着说道：“那多谢端姑娘了！”
说完和大家一一道别，赶着车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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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平宗源无事可做，问长水他娘做什么去了。
长水说是县里的于老爷家老太太过寿，要摆十天的流水席。临时招些人手，她去帮工了。
平宗源等不急，让他去叫他娘回来。长水答应着去了。
房子的事情总要说清楚，顾家奶奶一直躲着，又不能和长水一个小孩子讲。
于老爷家是青阳县的大户人家。用平宗源转述顾奶奶的话就是“那可是在前朝出过娘娘的人家”。于老爷祖上出过五位进士，有人做过二品高官，某位姑奶奶还被皇帝看中做了妃子。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现在的于老爷父亲那代人，就已经慢慢的就衰落下来了。到了昇朝立国，再无人能在再朝中为官。虽然如此，在青阳这个地方，还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
顾家奶奶便一辈子都得于老爷家庇荫。
她年轻时，正遇兵荒马乱，丈夫惨死在乱军之中，她带着刚出生的小儿子逃荒逃到了青阳，被老于老爷家看中，做了刚出生的小少爷的奶娘。也着实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惜这位小少爷福薄，只养到七岁便死了。若是这位小少爷能长命百岁，只怕顾奶奶的一生都要改写。
后来又在于家做了几年杂活，最后到底被排挤了出来。像于老爷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多少人上赶着进去做工，随便一点差事，便比做庄稼人过的好。
她在青阳无亲无靠，又没有男人，日子过的很艰苦。又过了几年，二姑夫渐渐年岁大了，便和二姑成了亲，做了他们平家的上门女婿。
即便现在，她的大孙子顾长河，娶的也是于家管家薛冬生家的三女儿。
三人无事可做，正等的无聊，听到有吵闹之声。
听到墙外有吵闹之声。
一位妇人的声音：“顾家奶奶，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我家昨日新拾的柴放在自己门口，你怎的就偷拿了回你家去？”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什么柴？你哪个眼睛看见我拿了？”
“别当旁人都是瞎子不成，以为起的早就没人看见，我家老头子瞧的清清楚楚。要用柴，田里山上多的是，自己去捡，自己去砍呀，一把年纪了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做什么？”
“我在自己家门前捡的柴，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
“你家自己门前的柴？难不成是大风刮来的？我们德栓捡了大半晌捡来的，你一个老太太了，小孩子的东西也要抢，说拿走就拿走，好不要脸！”
“我不要脸？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子搬了梯子来爬我家墙头，是要偷我家鸡，还是要盗我家菜？自己家的小孩不管教好，反倒管到别人家的事了!”
“呦，我还以为是因着什么呢，原来是为这个找茬。您自己装聋作哑不让亲戚进门，我们不过是好心帮衬一下，借了架梯子。人家来投自家姐姐的，你见都不见一下。这传出去，也要丢咱们石塘村人的脸面，我可干不出这种缺德事。再说，墙也是你家长水自己翻的，可怪不得别人。”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碍不着你家的事情，瞎操什么心。”
嘴里嘟嘟哝哝，声音越来越近，是顾奶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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