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同心（六）
祁政今日下了朝，想起正是考问祁昭功课的日子，便直接来了未央宫。
但是到了未央宫，却只见到几个宫人。
“奴婢见过皇上。”守宫的悠兰见是圣驾，急忙从殿中出来。
元德知道她也算赵晴若身边比较得用，开口替祁政问道：“怎么不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皇后娘娘在西宫青田园那儿。”
元德听完，侧身想问祁政要不要叫人将赵晴若唤回来，却见祁政先行转身了。
“摆驾青田园。”
元德赶忙跟上，余光瞥见了祁政嘴角似有似无的笑。
皇上似乎每每来未央宫，都会笑。
……
宁妃上午来请安正好遇见了赵晴若带着祁昭出门，便一起跟着到了青田园。
这青田园是西宫附近的一块荒地，被赵晴若命人清理了一下，围了篱笆，挂了一个简单的牌匾。
“哎呀。”祁昭穿着简朴的布衣，在土里走着，一不小心就摔了一个跟头。
赵晴若同样是一身束袖简衣，笑着上前扶起他。宁妃在边上看着满脸土的小娃娃，又是心疼又想发笑。
她今日穿着长裙，赵晴若便没允她跟着下田。宁妃又不想走，就在边上看着。
皇后娘娘在宫中辟了块田，这件事一开始在宫中惹了不少非议。宁妃曾听说康昭仪曾和皇上说过皇后此行有损皇家风范，皇上听完却直接甩袖走了。
宁妃虽然没有跟着那些人嚼口舌，但是一开始也觉得这样不妥。但是看见赵晴若和祁昭在阳光下照顾那些秧苗，听见旱灾将至的传言，她便有些动摇心中的想法了。
有人说这样的赵晴若不像一个皇后，不像一个后宫妃子。或许……这个皇后娘娘确实是不一样的吧。
宁妃正暗自出神，一旁的沉璧却突然碰了碰她。宁妃回头一看，见是祁政。她刚要行礼问安，祁政却抬手制止了她。
帝王的目光凝在田间的皇后娘娘身上，此刻阳光倾落，宁妃似乎看见了祁政眼中那一种她从没有见过的柔意。
皇后娘娘，一定是不一样的。
……
因为施行了节俭的宫规，晚间未央宫的烛火比之前少了一些，但也足以驱走夜的孤寒。
“累了一天，怎么方才用膳时还特意去换了衣裳？”
祁政坐在榻上，看着退了钗环脂粉，身着寝衣正在妆镜前梳发的赵晴若道。
“同皇上用膳，妾身当整理妥善才是。”赵晴若轻轻回道。那一副忙活得有些狼狈的模样，她不愿让他多看。
祁政闻言，想起今日她回头看见他，有些不知所措整理着发髻的模样，心中暗暗轻笑，似是笑赵晴若这不知什么时候有的女儿家心思。
“这些日子，朝云辛苦了。”赵晴若回到榻上，祁政牵起她的一只手，放在掌心间摩挲。她所有的用意和思虑，他都感念于心。
眼前的男子垂着眼眸，声音低低的却藏不住其中的温柔。赵晴若觉得自己的心突然狠狠地动了一下，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成婚那一日的情景来。
“我，是皇上的妻啊。”赵晴若反握住祁政的手，身子前倾靠在他肩上。
……
自从那一日从雪中回来后，淑妃便再也没有主动去承乾宫了。
随着日子渐长，她的肚子也一日日大起来，但不知怎么的，身子却看着愈发消瘦了。
她的母家送进来了许多的补品，太医院也开了许多调理的方子，但是那些药，终究只能医治体肤，不能解她心中的苦闷。
心情不好，也愈发的不喜见人。开春以来，淑妃便闭门谢客了。
但是有时候还会见见人，比如今日带着亲手抄写的佛经上门探望的惠嫔。
“惠嫔倒是有心了，这段日子总是替本宫抄经。”淑妃拿着那一叠纸看了几眼。白纸上小字娟秀，隐隐散发着墨香。
“妾身敬重娘娘，这些也是应该做的。希望娘娘不要嫌弃妾身才好。”
这样殷勤的态度让淑妃扯了扯嘴角，语气柔了一些：“都是姐妹，怎么会嫌弃。其实当初让惠嫔你抄写经书也是为本宫腹中龙嗣讨个平安。况且这都是惠嫔你第七回送经来了，这份心意本宫当然要记在心里。”
惠嫔陪着笑，瞟了一眼淑妃放在手边的那叠纸。
待惠嫔走后，淑妃把今日送来的经同之前那些一起放在了书房。进了书房后，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一副挂在墙上的画。
当年自己亲手为祁政画的画。
那是，她的郎君。
淑妃看着那副画，不知不觉便在书房待了半日。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才被身边的婢女劝了出去。
可是脚才刚踏出屋子，淑妃便觉得腹中一沉，腿一软步子便歪了，随即而来的是小腹处钻心的疼。
“娘娘？”
“快，快喊太医……”疼痛来得汹涌，淑妃压着心中的慌乱，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
于慎来报时，赵晴若正和祁琬一起在青田园。听了消息她匆匆换了衣服便往长清宫去。
到了长清宫时，淑妃已经在榻上疼得死去活来了。
太医跪在帘外，备好的产婆都挤在榻前。赵晴若掀帘进去，便看见平日里高贵端庄的淑妃此刻五官都皱在一起，面色惨白。
“如今是什么情况？”
“回皇后娘娘，淑妃娘娘突然胎动，应是要早产了。”
“皇后……皇后……”淑妃见赵晴若来了，开口轻轻喊道。
赵晴若到榻前，淑妃伸手抓住她的衣袖，有气无力地道：“求你，保住我的、我的孩子……”
淑妃的眼中透着害怕和无助。
“别怕，孩子一定能保住的。”赵晴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转眼看见那片触目惊心的红，心中微微赫然，回头对淑妃道：
“孩子一定能保住的，你要坚持住。”
淑妃看着她，咬着唇点了点头。
漫长的疼痛如同走不出的黑夜，直到一声啼哭才破开了夜幕带来黎明。
淑妃听见那一声啼哭时，身心一松来不及说话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祁政抱着孩子坐在她的榻边。
“皇上。”
“你醒了。”祁政见淑妃醒了，将孩子抱给她看。
“你给朕添了一个小公主。”
“小公主……”淑妃听见是个公主，心微微一沉，但是看见那个脸皱成一团的小人儿，心又不自觉软了下来。
这是她的孩子，她和郎君的孩子。
此时听了消息的宫妃都过来了，围在淑妃床前。
赵晴若看着祁政和淑妃，唇边的笑容微僵。
她给木锦递了个眼神，然后便无声地退了出去。木锦则上前，走到了将站在角落的惠嫔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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